一队弓箭手早已在后面准备就绪,此时立即冲上前去,取而代之。他们每个人身后,都站了一个高擎火把的士兵,用意不言而喻。 云辰迅速挥手:“放火箭!” 随着他一声令下,燃着火团的箭矢们纷纷从城楼上射出,像是漫天坠落的星辰,在这艳阳高照的正午形成一道奇异的景象,既美,又诡异,更是残忍。 毫无疑问,城楼之下的燕军全部中招,无一遗漏。他们身上被浇满了油料,火箭从城楼上射下来,霎时将他们全身都点燃。用来撞击城门的巨木更是无法幸免,但听“咣”的一声,巨木落地,哀嚎与惨叫随即传来,痛苦的呻吟声几乎能过冲破天际! 城楼之上,云辰视若无睹,再次命道:“不要停,继续!” 士兵们有序替换,运送油料的士兵们再次顶上,将油桶推翻。这一次他们泼得更远,把油料都泼入了护城河内。火箭随即跟上,将整条河流都点起熊熊火焰。 很显然,此时云辰的目标已不再是城门处的燕军士兵,而是以微浓为首的中军。他们被逼的后退,眼睁睁看着那些火箭落入护城河内,落在阵亡的将士身上,形成了一道天然的火焰屏障,将燕军和宁军再次分开。 城楼上坠落的火箭越来越多,火势越发凶猛,微浓见此情形,知晓已无可能正面迎敌,忙对身边两个副将命道:“趁着火势可控,你们各带一万人,从东西两侧绕开火势进攻侧门!” “我们带走两万人,那您呢?”副将们忙问。 “我没事。”微浓无暇解释。 副将仍旧不放心:“还有两万兵马殿后,是否需要调派过来?” “那些人马是留给摄政王的,谁都不能动!”微浓顾不得再解释了,忍不住抽了抽马鞭,“军令如山,还不快去!” 她的表情肃然而沉冷,她的命令果断而从容,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与威慑。两名副将再也无暇多想一分,立即传令下去。不多时,中军人马已分为三路,左右两路迅速绕过护城河上的火焰屏障,朝东西两个侧门冲去。 此时微浓身后,只剩下不到一万人马死死坚守。 城楼之上,云辰和原澈自然发现了燕军的计谋,后者立刻传令:“快!快调派人马去东门和西门!” “慢着,”云辰突然出言阻止,“东门和西门尚且能撑一段时间,你派一万兵马守住入城河道。” “你怕他们投毒?”原澈不解。幽州府只通一条河道,是城内老百姓们的饮水之源。 两人说话间,城楼下火势已经烧得更旺,但因风向朝西北,浓烟也顺势飘向城楼之上,呛得众人都开始咳嗽不已。原澈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朝云辰挥摆:“先下去再说。” 云辰倒还算从容,这后果也在他意料之内,他闭气快速走下城楼,和原澈等人往城内走,边走边道:“世子听我的没错,正门危机已解,快派人守住河道,晚了后果不堪设想。” 原澈早已慌了神,又亲眼见识了云辰的妙计,连连点头:“好,好,我这就传令下去!” 这边厢他吩咐着调兵,那边厢云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面无表情。原澈只见他抬目望着高高的城楼,亦或者说,是望着城楼上方飘荡的浓烟。 眼见浓烟渐渐升高,原澈也有些担忧了:“倒下去那么多油,这火得烧多久啊?” “不知道。”云辰仍旧镇定自若,但语气有些沉。 原澈霎时恼了:“不知道你还敢倒?这风忽大忽小,万一火势吹到城里来怎么办?”他抬手指了指半空中:“还有这些浓烟飘进城里,也够人受的了。” 云辰似乎忍受不了他的聒噪,飞速瞟了他一眼:“幽州地势北高南低,油料会慢慢流向燕军方向,城外有护城河抵挡,城楼也由石砖堆砌,火势不会蔓延至城内。” 原澈扁了扁嘴,感到自己有些无知,但又不愿意承认,便冷哼一声,再挑他的刺:“你这个法子虽好,却也治标不治本,咱们还是祈祷老天不会下雨吧!” “呵!”云辰嗤笑一声,没再说话,带着自己的亲信人马往城内走了。 原澈只觉得莫名其妙,瞥着身边副将:“他什么意思啊?” 副将颇有些尴尬,踟蹰片刻,才小心翼翼地回道:“呃,云大人的意思是……呃,您有所不知,油料起火,下雨是扑不灭的,反而会……会越烧越旺。” “还有这一说?”原澈也觉得自己丢面子了,正打算找个什么话题糊弄过去,那副将已然极有眼色地打圆场:“世子您养尊处优,这等小事自然不会在意,正常,正常。” 原澈“嗯”了一声,没再往下接话,跟在云辰身后也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嘀咕:“他怎么什么都知道?老天真他妈不公平!”
第318章:劫后余生(一)40000票加更
微浓感到自己很渴,头昏脑涨,四肢酸软无力。她眼前甚至出现了幻觉,好像看到了云辰在吻她,没过多久,又看到原澈在抚摸她的额头和脸颊…… 朦朦胧胧之中,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她只知道自己很累、很困、很难受,她又缓缓阖上了双眸…… “微浓在发烧,额头很烫。”原澈忧心忡忡。 云辰解开她肩头的绷带,声音一沉:“伤口化脓了。” 原澈连忙伸长脖子去看,只见微浓伤口周围隐隐发白,整个肩头都是肿的:“一定是河水太脏,你没有把伤口清理干净!” 云辰蹙眉沉默,无从辩驳。 原澈越看越是心疼:“这可怎么办?还有半日水程才到胭城呢!” 胭城,丰州首府,魏侯府所在之地。 今日凌晨,船队进入丰州地界,算是彻底摆脱了燕军的追击。原澈惦记微浓的伤势,便大大方方地命令船只靠岸,找了不少伤药,又让将士们都饱餐一顿,换了几艘舒适的大船。 可刚一重新起航,微浓便发起高烧,怎么叫也叫不醒。若是就此靠岸寻医,免不得要招将士们话柄;若是不靠岸,谁也不知微浓能否撑到胭城。 原澈正是焦虑之时,忽听云辰问了一句不相关的话:“我们如今还剩多少人马?” “一万不到。”其实原本逃出来的不止这些,但昨夜燕军一路在水上追击,殿后的人马又折损了不下两千。原澈想到此处便心中难受,神色黯然:“听说燕军俘虏了一万余人,徐将军那边逃出来六千多,已从陆路北上了。” 幽州府一战,宁军出动七万人马,如今只有不到三万人活了下来,其中还有一万是俘虏……这一场,败得太惨。 “燕军那边死伤人数,世子知道吗?”云辰再问。 原澈摇了摇头:“不清楚,总归比咱们好一些。” “我有个主意,不知世子准不准。”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卖什么关子?” 云辰便沉默须臾,道:“我留下照顾微浓,你率军继续北上,去向王上请罪。” “这怎么行!”原澈立即否决:“要留一起留,要走一起走,你是督军,难道你不回去?” “我怕微浓撑不住。”云辰看向微浓,目露担忧:“再者以王上如今的心情,她若随你回去就是自寻死路。” “那……那怎么办?”凡事一旦攸关微浓,原澈便心神大乱。 “你是三军统帅,必须回去复命。”云辰分析道:“其实胜败乃兵家常事,你是头次出征,面对的又是聂星痕,输了也就输了,王上未必会大加责难。但你要尽快回去复命,认罪要诚,否则便证明你没有担当,只会让王上更震怒。” “那微浓呢?她若不随我回去,老爷子可要发怒啊!”原澈变得六神无主起来。 “你就按我说的做——率军回去复命,放低姿态,言明生擒了烟岚郡主,但因其重伤不治,由我留下照看。”云辰沉着冷静地交代。 “若是老爷子怪罪你呢?” “他不会的,我本就不是宁国人,何谈忠心。”云辰勾起一抹讽笑:“更何况,他还要留着我对付聂星痕。” “你说是就是吧。”原澈心里也明白,此刻他若强行带走微浓,即便她挺过伤势,到了黎都也要再吃苦头;至少丰州是他的地盘,她留下,身边又有云辰照看,不会有性命之忧。 “我就怕老爷子听说微浓在丰州,会派人来捉她。”原澈仍旧有些顾虑。 “王上会派人捉拿,微浓难道不会跑吗?到时世子暗中帮一把,想必不会有什么问题。”云辰倒是显得很自信。 “你说得也是。”原澈讪笑一声,整个人沉默下来。 云辰也再次探上微浓额头,感到更加灼烫,忙道:“世子若再不决定,微浓凶多吉少。” 原澈心中不舍,亦不想创造机会让云辰和她单独相处,可事到如今,他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一面是家国重任,一面是儿女私情,此时他只能选择其一。 他抿紧嘴唇,想要再去抚摸微浓的脸颊,却被云辰抬手挡住。他心情沉重,此刻也无心计较下去,只得应道:“我这就命人靠岸找医馆。” ***** 一个时辰后,云辰和微浓已经秘密抵达当地最好的医馆。他挑了几名亲信留下随护,其余人马则都跟着原澈继续走水路赶往黎都复命。 云辰选的这家医馆,东家姓郑,五十多岁,其医术在这小城里也算首屈一指。为免泄露风声,他索性将整间医馆包下,甚至连几个药僮都暂时赶去别处,只让郑大夫的孙女留了下来。 他是想打个时间差,趁着原澈等人还在返程的路上,先尽快替微浓治伤。等到原澈一行走到黎都附近,宁王就会得知微浓不在队伍里的消息,届时她的伤势必已好转,他可以再带她转移别处,至少保她不会被宁王捉到。 既有郑大夫为微浓诊治换药,他也稍感放心一些,在众人的劝说下休息了两个时辰,不过也睡不大安稳。起身之后,天色已晚,可微浓仍旧高烧不退,口中还开始呓语不止。云辰见状焦急不已,忙将郑大夫招来询问情况。 “禀大人,这位姑娘伤口化脓严重,高烧不退,今夜最是凶险……请大人有个准备。”郑大夫实话实说。 云辰心头一抽:“她不过就是落了水,肩上中箭,何以会如此严重?” “据小人查探,在中箭之前,这位姑娘的身体已经非常虚弱,大概……大概……”郑大夫吞吞吐吐。 “大概什么?”云辰凝声质问。 “大概先前服用过药物,勉强支撑精神罢了。”郑大夫亦是心生怜惜:“有些药物能在短时间内将人的体力精力发挥最大,但过后对身子的损害不可估量……这位姑娘,显见是用药过度。” 用药过度……云辰倒吸一口气,没再说话,挥手屏退郑大夫:“我知道了,多谢。” “呃……小人就在外头守着,若是姑娘有什么不妥,您尽管吩咐。”郑大夫说完这一句,便恭恭敬敬地告退。 是夜,云辰陪着微浓枯坐一宿,直至天色渐明之时,他才从屋内走了出来,看不出任何表情。 那十名亲信全是他的心腹,自然知道微浓是谁,见他满面憔悴之色,忍不住劝道:“主子,留不住就别留了,她原本就是……早该死的人。” 云辰没有接话,只目视前方,沉声吩咐:“看好屋子,除了郑大夫之外谁都不许进去。若有违者……”他眸色闪过一丝阴鸷,没再往下说。 是他射了她一箭,导致她性命垂危,他怎可能放手不管?云辰目光扫过几名手下,警告之意不言而喻,径直迈步离开医馆。 半个时辰后,他拿着一包东西返回,命郑大夫煮了药。微浓服用之后高烧渐退,待到翌日清晨已经完全退了热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