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业缭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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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业缭绕- 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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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丹姝一愣,未料到父亲突然提起此事,心里更是惶惑:“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明相摇了摇头,看向灵堂之上赫连夫人的牌位:“当日你母亲回来告诉我,敬侯想让咱们助他一臂之力。不可否认,当时我听了敬侯许的诺,是有些动心。本想约他密谈,谁料他奉命去了楚地平乱,王后又派给我那个任务……”
    明相说到此处,转而看向明丹姝,身已是摇摇欲坠:“在局势未明了之前,我也不想得罪敬侯,便让你大哥派了个可靠之人去楚地假意行刺,给敬侯放放水,也趁机再与他谈谈。”
    “您是说……”明丹姝有些明白了:“原来第一次行刺未果,是您刻意手下留情?”
    “没错。我只让你哥哥动过那一次手。”明相回忆种种前情,后悔万分:“我当时想着,敬侯这两年异军突起,又能提拔你二哥,倘若他真有天之命,能许明氏满门荣耀,我为何不帮?为赫连璧月和卖命这么多年,我也憋屈够了!”
    听到此处,明丹姝疑问陡生:“那敬侯为何还会二次遇袭?又是谁给他下毒?”
    “也许是他自己演的戏,也许是他得罪的人多,也许真的是楚民伺机报复。”明相无力地摆了摆手:“总之,你大哥派人去行刺时,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会真要他的命,只是做个样,敬侯也同意了。”
    “既然如此,那大哥怎么可能派人再去敬侯府行刺?明尘远又是怎么查出来刺客是大哥的人?”明丹姝下意识地反问,可刚一问出口,她已猛然醒悟到了什么,不敢相信地睁大双眸,看着明相无声询问。
    望着女儿惊恐的面容,明相痛苦地点了点头:“你大哥他,根本没有派人去过敬侯府。此次事件,是有人嫁祸给你大哥,但最有可能是……敬侯蓄谋。”
    “那大哥为何不辩解?”明丹姝仍旧不肯置信:“既然不是大哥做的,他为何要认罪?”
    “他能不认罪吗?若是不认罪,必然会牵扯出来咱们给敬侯放水之事,再之后,还会查出咱们与敬侯私下有过接触……”明相越说越是面如死灰:“女儿啊,以赫连璧月的心胸,她还能容得下咱们吗?到时候,明氏只会死得更惨!”
    “这……这……”此时此刻,明丹姝脑里是一片混乱,有什么念头从她心里一闪而过:“那明尘远呢?他就眼睁睁看着大哥下狱?”
    此话也正戳中了明相的痛处,他终是凄然地笑了出来:“所以王上说得对,我真是教无方。你二哥宁愿帮着外人,也要把你大哥供出来!”
    “你想想,但凡你二哥有一丝一毫不知情,他都会想到此事关系重大,为免满门抄斩,他一定会掩护你大哥。”明相“呵呵”地笑出声来,一边笑一边流泪:“可是他毫不犹豫供出了你大哥!这说明什么?说明他有恃无恐!说明有人给他撑腰,能保他不死!”
    “不,不!不会的!”明丹姝死命摇头,连鬓边的簪
    花掉落都浑然不知:“敬侯他……他答应过我的,只要咱们肯帮他,他就……许我后位!”
    “事到如今你还敢妄想吗?倘若我猜得没错,这从始至终就是一个局!”明相右脚重重地跺在地砖上,狠狠啐了一口:“聂星痕根本没想让咱们帮他,也根本没想立你为后!他这个计划从始至终,就是要除掉咱们明氏!除掉的左膀右臂!”
    “不会的,父亲,你骗我!”明丹姝大声吼着,双腿一软跪了下来,靠着墙壁掩面哭泣:“不会的,他不会的……”
    然而口中虽如此说,明丹姝心里也清楚,父亲说得也许就是事实。
    倘若父亲曾和聂星痕商量过合作之事,曾在行刺时给聂星痕放水,那聂星痕必然会知道,下毒的不是明氏。那他怎么能让明尘远反咬大哥一口?怎么会让大哥背了黑锅?以明尘远的胆识和立场,若无聂星痕暗中指使,他根本不可能嫁祸给大哥!
    先且不论聂星痕中毒是真是假,此事最大的可能,便是聂星痕看准明氏的贪婪,布了一个复杂的局。先假意与明氏谈合作,再去楚地平乱,顺势陷害明氏是行刺的主使之人。他是算准了父亲不敢向王后袒露行刺的内情,他是算准了父亲会吃了这个苦头、背下这个黑锅!
    所以,聂星痕他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要明氏襄助;也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要立她为后!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他离间计连环局的幌而已!
    她就这么傻傻地帮了他一把,甚至间接害死了自己的大哥、自己的母亲!
    “啊!”明丹姝撕心裂肺地喊了出来,伏在地上痛哭失声:“不会的,你骗我!他不会这么对我的!”
    明相见女儿如此伤心,也是老泪纵横:“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只怪我贪心,巴上不满足,还妄想当国丈。聂星痕就是看中咱们的野心,才反将一局。”
    他缓缓望向灵堂四周,悲凉地笑着:“想不到我明某人一生风光,老了竟然晚节不保。官位丢了,夫人死了,嫡获罪,庶离心……这个家,真的是散了啊!我怎么就落到如此地步了啊!”
    明相哭着笑着嘲弄自己,也是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再也起不来。父女二人在灵堂里相对痛哭流涕,皆是悔恨不已。
    贪婪,是一切**的根源,也是一切祸事的根源。有些人因为贪婪,想要得到更多,到头来却把所拥有的一切都失去了。
    明丹姝抬眸望着父亲,忽然有了这种深切的体会。
    人心不足蛇吞象,世事到头螳捕蝉。
    
   

第76章 黄雀在后(四)
    燕王宫。
    聂星痕遇刺之事虽已水落石出,但他的伤势却并未有任何好转。按祖制,过了正月十五上元节便该上朝了,可燕王爱心切,竟致罢朝日。
    也许,这里头还有对、对明氏的寒心。
    眼看距离月末越来越近,聂星痕的生命也在慢慢流逝,整个燕王宫都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夹裹着严寒冬霾。
    直至正月二十,姜国终于有了回应,派了使者和蛊医前来探望聂星痕的伤势。
    当夜,燕王在圣书房召见和微浓。
    其实这几日里,微浓一直深居简出,除了每日去向王后请安,几乎从未出过含紫殿。而聂星逸近日都在暗中注意明重远的案,也并未与她打过照面。
    东宫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细算来,这竟是他们夫妻两人数日里头一次碰面。
    去圣书房的上,宫婢们在前头打着宫灯,聂星逸在后头低声问微浓:“你近来可是身有恙?都没见你出过含紫殿。”
    微浓望着前方的连珠羊角宫灯,语气淡得近乎冷漠:“天气冷,不想动。”
    聂星逸感到她的情绪不善,只好回道:“冷了就烧地龙,开春便好了。”
    微浓“嗯”了一声,未再多言。
    夜风中似有暗香浮动,原来是过了御花园,微浓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聂星痕。去年九月,她还曾在此与他偶遇,当时他从容不迫的姿态犹在眼前,转眼他却已踏入了鬼门关。
    即便她再恨他,也是希望看到他光明正大地死去,死在战场上、死在阳谋之中,而不是死于见不得光的阴谋刺杀。
    倘若没有明尘远大义灭亲地检举揭发,也许,她也会去燕王面前告发明重远——腊月二十八那日,她坐明重远的车辇回宫,那披风下摆沾的东西,是一些紫色的土壤。
    放眼九州四国,宁国的土壤是黑土与黄土,燕国和姜国境内多红土,紫色土壤唯独楚国才有。
    也就是说,明重远的那辆车辇去过楚国,而且是近日才回来。下人们打扫时有所疏漏,让鞋底的泥土残留在车内的某个角落,才会沾染在了她披风之上!
    她曾在楚国生活年,对于这种紫色土壤,绝不会看错!试想聂星痕前脚去楚地平乱,明重远后脚便去了。或者,他并非亲自出马,而是派了亲信过去。
    如此敏感的时刻,他一个驸马跑去做什么?又是为了谁而去?
    答案呼之欲出!
    这就是她近日足不出殿的原因!她不想看到赫连王后与的嘴脸,不想看到他们母仪天下、道貌岸然的背后,藏着如何丑陋的心思!她觉得恶心!
    微浓越想越是憎恶与愤怒,所幸天色暗沉,聂星逸根本看不到她的表情。可即便看不到,他也感受到了,想起近日里接连发生的事情,他竟觉得心虚,不敢面对她。
    去圣书房的因此显得异常煎熬,与妃互不言语,宫人们也不敢多问。及至到了圣书房,他二人才都缓了缓心神,如常地进内拜见。
    燕王见了两人,开门见山便道:“姜国派了蛊医前来,说是痕儿的伤势可以治愈。”
    听闻此言,微浓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聂星逸却显得很激动:“父王,这……这是好事啊!快让蛊医给二弟医治啊!”
    燕王与微浓同时瞥了他一眼,随即又对看一眼,心照不宣。
    燕王“嗯”了一声:“但姜国有个条件。孤召你二人前来,正是打算商议此事。”
    “什么条件?”这次轮到微浓发问。
    “姜国要求以楚珩作为交换。”
    “楚珩?”聂星逸与微浓异口同声。
    楚珩,楚璃二弟、楚王次,如今的永安侯世、常寺少卿。
    是了,姜国王后虽与楚王室脱离关系,但毕竟是楚珩的长姐,也许从前与他亲近也未可知;又或许她只是担心楚宗室难逃亡族,想要保下一点血脉。
    无论是出于哪一种目的,这个要求在常理之中。而且,姜国能对灭楚的元凶施以援手,也足见王后是个以大局为重的女人。
    仅凭这一点,微浓便对姜王后赞赏不已。
    可是,楚珩若当真离开燕国,是否会借助姜国的力量复国?燕王是否会妥协放楚珩离开?
    若放了,后患无穷;若不放,聂星痕又必死无疑。一面是家国大业,一面是父亲情,就看燕王如何选择了。
    思及此处,微浓竟有些忐忑,又有些激动。
    “你们怎么看?”果然,燕王将这个难题撂了出来,确切地说,是撂给了聂星逸。
    微浓眼风扫过去,见他正蹙着眉目,一副慎重思的模样。
    微浓与燕王均未再接话,等着他做出一个回答。微浓突然觉得,燕王似乎已经做出了决定,今日一举只是在警告聂星逸,或者是在试探他。
    圣书房内一片寂静,而聂星逸也并没有思考多久,便看似诚恳地回道:“父王,儿臣以为,当以二弟的性命为重。至于楚珩……他一个人想必也闹不出什么风浪。”
    燕王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余下的事务,你与姜国交接吧!不要再耽搁了。”
    这等情形下,将聂星痕的生死交托在聂星逸手上,燕王的用意不言而喻。聂星逸自然也不敢再有任何小动作,连忙领命:“父王放心,儿臣定当全力以赴。”
    “你们手足相亲,孤也就安心了。”燕王长长叹了口气,朝他二人摆了摆手:“退下吧!”
    “是。”
    聂星逸与微浓来时无话,返回时仍旧无话。夜色已深,宫中宵禁,除了东宫的仪仗和值守的侍卫,四面八方不见一个人影。
    幽幽的宫灯伴随着轻散的脚步声,显出一种难耐的寂静。
    突然,不远处跑来一个小监,打破了这诡谧的气氛。
    “奴才给、妃问安。”小监战战兢兢地道。
    聂星逸认出这是凤朝宫的监,忙问:“可是母后有事?”
    “王后娘娘传召妃。”小监言简意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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