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业缭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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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业缭绕- 第5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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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一生可活得真窝囊,从认识你开始,便一直被你操控着。”
    “那就给我一次弥补的机会。”聂星痕目露希冀之色,近乎卑微地祈求:“再信我一次,我会给你最好的一切。”
    “最好的一切?”微浓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想笑,但眼眶灼热:“那就让楚璃死而复生。除了他,我什么都不要。”
    聂星痕闻言眼眸一黯:“他真的这么好?好到让你忘了我?还是,你的愧疚心理在作祟?”
    “不是愧疚。”微浓转眸望着壁台上的幽幽烛火,希冀那点光热能逼退她的泪意,可惜适得其反了:“楚璃的好,你根本想象不到。”
    “我不信。”聂星痕心有不甘:“楚璃在宫廷浸淫多年,稳坐太子之位,绝不会是纯良之辈。倘若你评定善恶的标准是对你如何,难道我对你还不够好?”
    “你不要侮辱楚璃!他与手足兄弟和睦相亲,根本无需耍什么手段!”微浓至此终于愤然,烛火映着她的泪意,使她的视线渐渐模糊,可楚璃的天人之姿却在眼前一再闪现,从未如此清晰:“他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体贴入微,分寸得宜。他从不会自作主张,但凡与我相关的事,无不征询我的意见。”
    他教她用惊鸿剑,教她读史,教她如何洗去稚气;他抚慰她独在异乡的孤独,倾听她最沉痛的心事,耐心等着她走出怆痛,默默打开她的心扉……
    聂星痕是烈酒,爱也浓、恨也浓,绞痛她的柔肠,给了她一场不可自已的酩酊大醉;
    而楚璃是清茶,情也淡、意也淡,润物细无声地占据她心底一席之地,令她逐渐上瘾,令她忘却前尘。
    她曾一醉方休,而今宿醉已醒。手头那杯解酒的清茶已不可再得,但她纵然再痴再傻,面前的酒她也不会再尝了。不想,也不敢。
    “倘若没有燕楚之战,我早已经不恨你了。”微浓簌簌落下冰凉的泪水,一如她此刻的心境:“三年,我终于适应了楚国,我以为我会过得很好……”
    她恍惚中站了起来,双手抵在桌案上,任由眼泪低落面前空无一物的碗碟里,似乎还能听见清脆的碰响。
    “我真的很想杀了你。”她抬起柔荑,覆在双眸之上,仰面无声地痛哭起来。
    夜深风劲,穿窗而过,像铺天盖地的思念汹涌侵袭,无孔不入,从此生死两茫茫。
    聂星痕情不自禁地站起来,沿着桌案走近她,从身后环住她颤抖不已的身躯,想要予她慰藉,予己温暖:“对不起。”
    “在驿馆那日,我曾问过你楚璃的死因,你说是误杀。”微浓哽咽着,涕泪涟涟:“今天我再问你一次,真是误杀吗?”
    此问一出,她感到聂星痕浑身僵住了,就连环抱着她的手,也微微一震。
    “不是,不是误杀。”聂星痕犹疑着,低声道:“是嫉妒。”
    微浓身子立刻一颤,试图挣脱聂星痕的怀抱;然而后者如此强势,紧紧拥着她,急切解释:“你听我说!当时情势凶险,我根本无法控制!就像你在驿馆刺杀我一样!是冲动!”
    “你放手!”微浓吃痛地喝道。
    聂星痕没放,反而将她箍得更紧:“他死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会恨我……但若时光重来,我依旧不会手下留情。”
    “所以,你是不后悔的,对吗?”微浓抽噎着问。
    “比起后悔,我更想要把握当下。”他诚心地答。
    微浓僵直身子,没再挣扎,沉默一瞬,只问:“你知不知道,你和楚璃哪里不同?”
    聂星痕汲取着她的发香:“你说。”
    “楚璃他不会不顾我的意念,强势送我去和亲;他也不会在我和亲之后,放纵自己荒唐度日;更加不会过了三年,再来打扰我平静的生活。”微浓一字一句,颤声控诉:“还有,他不会利用女人的感情来达到目的!”
    微浓握住他覆在自己腰间的手,一根一根掰开他修长的手指,从他怀中挣脱出来。她神色决绝,无爱亦无恨,只剩下一片凄清的空寂与怆然,化作无力的言语:“如今你是燕国唯一的正统,这次又救了我……我不会再杀你,但也不可能再爱你了。放我走吧!”
    聂星痕扳过她的身子与她对视,目光隐含热烈与痛楚,却不肯开口。
    微浓似已料到这个结果,目光轻轻落在他用过的夜光杯上,垂眸表态:“既然如此,我也拒绝再解毒。”
    聂星神色沉抑,喑哑道:“你在逼我……”
    “是你逼我的。”微浓示意他松手:“从今日起,你不要再来了。”
    聂星痕怎么肯,再次钳制她的双肩:“不行!我不同意!你若敢折磨自己,我就去折磨楚王室。”
    “随你。”微浓拂落他的双手,平静地道:“楚王的子嗣只剩一个人了。只要你不怕楚民怒反,不怕被冠上暴君之名,你就杀了他吧!”
    她顿了顿,神色郑重地告知:“楚琮若有任何闪失,我会亲自去向楚璃赔罪。”
    她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走进寝殿。
    *****
    翌日,魏连翩便来了未央宫。
    微浓本以为,昨夜自己的威胁会生效,至少能让聂星痕有所忌惮。可当魏连翩带着一盒点心出现,且这盒点心散发着浓浓的药味时,她觉得聂星痕真是很无耻。
    魏连翩的身孕已经六个月了,原本她腹中该是血统金贵的小王子,现下也变作了无人问津的“孽种”。
    饶是最近不常往来,微浓也知道她的近况。听说聂星逸用了血蛊之后一直昏迷不醒,是魏连翩衣不解带地在旁照顾,才让他的伤情渐渐有了起色。
    从这点而言,她不得不佩服魏连翩。
    “往后你打算怎么办?”微浓主动问起来,她记得魏连翩曾说过想去出家修道。
    “二公子也这么问我。”魏连翩笑了:“您知道我怎么回答的吗?”
    微浓发现,魏连翩已不再自称“妾身”了。可这种改变,她不知是好是坏。
    “我原本是想打掉这孩子的,也想过出家修道。可它在我肚子里渐渐长大,我却舍不得了。”魏连翩抚摸着自己的小腹,面上漾起母爱光辉:“我想生下来。”
    “聂星痕同意了?”微浓有些不相信。在这个档口,聂星逸多一个孩子,日后便有可能多一个威胁。焉知孩子们长大之后会不会为父报仇?一切都是防不胜防。
    “殿下说,让二公子拿主意。”魏连翩抿唇而笑:“我也说动了二公子,他同意我将孩子生下来。”
    “明尘远对你有愧。”微浓如是说道。她觉得聂星痕与明尘远真得很像,两人都利用了女人的感情。但相比明丹姝,微浓更同情魏连翩。
    这是个不求回报的女人。
    “我不需要同情,也不需要愧疚,一切都是我自愿的。”魏连翩面上没有丝毫怨恨,反而淡然一笑:“我请二公子认我做了义妹。”
    
   

第114章 爱的扼杀(六)6000字

    “义妹?”微浓口中呢喃这两个字:“你真的……不给自己留一分后路?他照顾你也是应该的。”
    “我不想让二公子为难,更无意破坏他与金城公主的感情。”魏连翩很是冷静:“他若对我无意,跟了他又算什么?再者我有这个孩子了,一切都不可能的。”
    “明尘远不是个迂腐之人。金城公主当初怀了他哥哥的孩子,他也接受了。”微浓试图改变她的主意:“你为他做了太多的牺牲,无论提出什么要求,以他的为人都不会拒绝……包括给你名分。”
    “我这不是问他要名分了吗?”魏连翩轻笑:“至少我知道,他会是一个好兄长,对我极尽爱护。这就够了。”
    魏连翩抬手拈了一块糕点,笑着递给微浓,再道:“我本是孤儿,不知自己姓甚名谁。如今这个身份,也是当年相爷为我编造的。往后好了,我会入籍明氏。”
    微浓看了一眼那块糕点,还是伸手接了过来。她实在无法拒绝魏连翩。
    “从前我是明府的奴婢,如今也即将变成主子了。”魏连翩拨弄着指尖上的糕点屑,笑言:“看看这个结局,还是不错的。人总得往好处想。”
    “那聂星逸呢?你入籍明氏,他怎么想?他难道没有怀疑你?”微浓甚是不解。
    “他以为,是敬侯殿下在为您铺路。”魏连翩解释道:“众所周知,我是舞姬出身,身份低微。但若入籍明氏,便足够身份做他的妻子了。”
    是了,微浓几乎都要忘了,自己还是聂星逸名正言顺的王后。以目前聂星痕的心思而言,自己这个王后也做不了多久了,不是被休掉,就是“再死一次”。无论是哪一种安排,魏连翩都是新王后的不二之选,只要她有一个足够高的出身。
    眼下明尘远和明丹姝都已经是聂星痕的人,明家再度崛起几乎是可以预见。而魏连翩做了明氏的女儿,有益无害,面子上明丹姝也绝对不会多说一句。也许,她还巴不得魏连翩赶紧被扶正,好让她名正言顺改嫁聂星痕。
    “你做这个决定,可有想过,你会一辈子绑在聂星逸身边?”微浓有意提醒她。
    “我都有了他的孩子,自然是跟着他了。”魏连翩看得很透彻:“我若在他身边,也能看紧他。但凡他想要卷土重来,我也能及时禀报给殿下。”
    “说来说去,还是聂星痕乐见其成。”微浓沉冷了声音:“用你做眼线,既能监视聂星逸,又能解脱我与明丹姝,表面上看起来又施恩于你……他果然最擅长做这种事。”
    “这真不是殿下的主意。”魏连翩见微浓钻了牛角尖,连忙替聂星痕开脱:“只能说,我的要求恰好符合殿下的心思而已。”
    她说得诚恳,言语间充满善意,微浓看着她,一时间感慨万千。似魏连翩这般玲珑剔透的可人儿,样貌、性情、胆色无不是女子翘楚,而且重情重义、刚柔并济。微浓觉得,她是自己有生以来最欣赏、最敬佩、也最心疼的一个女人。
    任何女人在魏连翩面前,都会自惭形秽。
    “明尘远可真是有眼无珠,他将来一定会后悔。”微浓深深叹了口气:“他和聂星逸,都配不上你。”
    但世事就是如此讽刺。有的人生来高贵,便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占有一切美好;而有的人出身低微,即便再出色,也总是要屈就于人。
    男女之间,大多一方高于一方。真正般配之人少之又少,便是困于这个庸俗的规则。
    微浓到底是忍不住再劝:“你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到如今,魏连翩终于目露一丝遗憾之色:“倘若当年相爷没将我送出去,我一定能赢得二公子的心……只可惜,他后来有金城公主了。”
    “公主嫁过人,有过孩子,身世也被揭露了出来。这都没能动摇他的心意,我还强求什么呢?”魏连翩笑着笑着,眼眸终于隐含水光,但她忍了回去:“不过这也足以证明,我的眼光没错,他是个值得托付的好男人。”
    微浓不知该继续说些什么才好,只得问她:“日子定了吗?何时入籍?”
    “二公子说,等过完年。”魏连翩抚摸着自己圆润的小腹,再犹疑着道:“我想请您帮我一个忙。”
    “如若你是想替聂星痕说情,那就不必了。”微浓径直回绝。
    魏连翩苦笑着摇了摇头:“您误会了,我想请您给这孩子取个名字。”
    “我来取名?”微浓有些讶然。
    “您取的名字,便是这孩子最好的护身符。”魏连翩毫不隐瞒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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