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业缭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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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业缭绕- 第6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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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知自己为何要解释这许多,可那些话却似不听控制一般,从她口中窜了出来。聂星痕仔细端详了她几眼,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也没再坚持,只是专注地看着她:“以后不会了……不会再让你独自用午膳的。”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一种保证。可微浓不愿意再想了,径直理了理衣袖,站了起来:“要在这里用晚膳吗?”
    聂星痕点点头:“等你好些,我带你去游湖。”言罢也跟着起身,两人一并前往膳厅。
    然而这一顿晚膳,却吃得异常沉默。聂星痕饭后也没有久留,看着微浓喝完药,便离开了未央宫,临走前他又再次问道:“过几日我带你游湖?”
    这一次,微浓总算给了他一句准话,语中没有期待亦无抗拒:“好。”
    *****
    聂星痕说到做到。两日后,他便推了缠身的政务,安排与微浓一道游湖。
    游的还是翠湖。
    时日一晃便是两年。两年前,燕王曾相约微浓夜游此处,定下了她新的身份与婚事。而两年后,故地重游,物是人非。不过值得安慰的是,她已即将脱离这个身份的桎梏,而聂星痕也如燕王所愿胜出了。
    显然,聂星痕并不晓得她来过此处,一路乘着车辇,他便同她说着翠湖的风景。微浓耐心听着,时而莞尔一笑,但也不发一言。
    待上了鎏金云舟,两人靠在舷窗旁赏景,还没安闲多久,便有侍卫奉上了急报。聂星痕不悦之色显而易见,但也不敢耽搁政事,根本不避讳微浓在场,径直吩咐起来。他说到一半,见微浓一直无所事事地望着窗外,便又搁下奏报,对侍卫命道:“暂且这么处置,你先退下吧。”
    那侍卫眼观鼻鼻观心,从头至尾没看微浓一眼,俯身领命而去。
    微浓原本无心听他们谈事情,可后来无意间听出了一点端倪,发现这急报是辅国大将军杜仲送来的。她忽然想起曾经听过的一个流言,而且不止一次听到过——聂星痕有意与杜仲联姻。
    彼此走到这个地步,她觉得已经没什么不能问的,便也直白问道:“外头都传言,你有意迎娶辅国大将军杜仲之女。是真的吗?”
    “你在意吗?”聂星痕深深看着她,目光隐带探究。
    微浓将左臂架在舷窗上,偏头看向窗外:“我是好奇。”
    聂星痕则是一笑:“杜仲是个聪明人,比起当国丈,他更在意军权。你知道的,他若当了国丈,于公于私,都不能再握着军权不放了。外戚最忌这个。”
    “但从长远来看,还是做你的岳丈更加风光。”微浓淡淡道。
    “有赫连氏与明氏的前车之鉴,想必他不会这么想了。”聂星痕也将目光移向窗外,叹道:“真正有能耐的人,不必用结亲的方式来稳固地位,自会受到重用。”
    “同样,真正的御人之道,也不必通过结亲的方式来笼络下属,照旧能令人臣服。”聂星痕像是有意在解释什么,余光瞥向微浓:“这也是我最近才悟出的道理。”
    微浓似有所思,没有接话。
    “我的后位,只留给你。你若不要,便空着吧。”突然,他提起了这个话题,言语间有不可掩藏的热切与绝望。
    这一个多月以来,他们从未提过男女之事,尤其是“后位”之说,更是相识以来头一次谈到。微浓有些不适应了,竟不知为何会脱口问他:“因为我有‘皇后命格’?”
    “你知道不是。”短短五个字,似有寰括宇内的深情与深刻。
    微浓下意识的转眸去看聂星痕,不巧正与他的视线对上。四目相接,一缕阳光透过舷窗倾泻于他眉宇之间,在他高挺的鼻梁一侧投射出阴影,更显得他目光深邃,像是熔岩涌动的深渊,欲将她诱入其中,焚烧得飞灰烟灭。
    微浓看着他,没有表态,他便率先打破僵局,笑了起来:“我以为你又该避开我的视线,然后冷冷清清地讽刺一句。”
    “如你所言,”微浓真得听从了他的话,缓慢地垂下长睫,“我确实有句话,但也算不得讽刺。”
    “什么?”聂星痕知道自己不能听,却偏偏忍不住想听。
    微浓朱唇微启,然而临到口边却迟疑了,转为轻声嗤笑:“算了,还是不说了,免得扫兴。”
    可这句话一出口,已经是扫兴了。至少微浓自己情绪低落起来,再也无心游湖。她不禁自嘲:“我真是个扫兴高手。”
    聂星痕朗声俊笑,忍不住轻轻抚触她的脸颊,只一下,便松开了手,捏起杜仲那本急报,说:“那便回航吧!恰好我也有急事需要处理。”
    他此言一出,下人们连忙吩咐回航,返程途中,两人简单用了午膳。待回到岸上,聂星痕又立即吩咐身边人:“传杜仲去圣书房等着。”
    言罢便携了微浓,一同坐上回宫的车辇。微浓见他如此着急传唤杜仲,便知他是真的遇上棘手之事了,不禁叹息道:“也难为你忍了一晌,一丁点儿没让我看出来。”
    聂星痕沉默片刻,语中带着些许无力:“抱歉,没能好好陪你。”
    微浓笑着耸了耸肩,表示不在意。可她心里也明白,这只是个开始,聂星痕以后会越来越忙,这一个多月的陪伴,已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而显然,她根本不适应这种生活——做他的女人,安静地呆在后宫中,等待他的临幸,迁就他的日理万机。
    又给自己找到一个非走不可的理由!微浓如此想着,心底那点阴霾也一并消失了。
    一路上,两人各自都有心事,如此待到了宫门前,聂星痕执意先送微浓回未央宫。
    微浓则挑起车帘看了看,拒道:“你直接去圣书房吧。咱们不同路,不必来回跑了。”
    聂星痕坚持了半晌,见劝不动她,而自己也确有急事,只得嘱咐她:“回去之后,记得服药。”
    微浓笑着应承。聂星痕遂在宫门前与她分别,坐上了后头一辆车辇。两人一个朝南,一个朝北,往不同方向驶去。
    宫里不比宫外,车辇不能行得太快。午后日光暖照,坐在这慢悠悠的车内,人便容易犯困。微浓唯恐着凉,也不敢睡过去,强打着精神撩起车帘,想让自己清醒一下。
    不远处,三五个宫装女子聚集在宫道上,也不知在干什么。
    因着先前是与聂星痕同乘,晓馨便没有随侍在车内。若是她在,此刻必定会想法子转移微浓的注意,因为外头那些个女子,是聂星痕在房州的姬妾。
    车辇从她们身边驶过时,微浓隐隐听到有个女子在尖声讽刺:“怎么?以为殿下在你那儿歇过一晌,你就能翻身了?过后还不是赐了药……”
    微浓刚听到此处,她们的对话便被突兀地打断,是晓馨从后头一辆车辇上跑下来,厉声喝斥:“你们在做什么?谁许你们在宫道上妄议殿下?”
    微浓轻轻探出头去,见晓馨已气冲冲地跑了过去,作势要再行喝斥。
    “晓馨,”微浓淡淡唤住她,“对几位夫人不得无礼。回来。”她没再多说一个字,放下了车帘。
    晓馨只得狠狠瞪了她们一眼,冷哼一声,跑上微浓的车辇。
    后者面无表情地靠在车内,闭目养神。
    晓馨见状咬了咬下唇,还是艰难地开了口:“娘娘别听她们瞎说,兴许是故意的。那些个小门小户的乡间女子,一点规矩都不懂,就会使这种烂招数!”
    “我也是小门小户出身,我也来自房州。”微浓仍旧闭着双眸,只应了这一句话。
    晓馨尴尬地吐了吐舌头:“娘娘,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微浓朝她摆了摆手:“我想睡一会儿,到了叫我。”
    原来,这就是他前日没来用午膳的原因。原来,真得让她猜中了。
    微浓蓦然想起自己游湖时没说出口的那句话,那句极为扫兴的话,她当时是想对他说——
    即便后位悬空,也不妨碍你后宫三千,立妃纳妾。
    
   

第119章 离启别殇(四)
    微浓回到未央宫时,御医已经在此候着了,道是敬侯殿下有言交代,特地来为她送药、请平安脉。微浓没有拒绝,安安静静地服了药,任由御医施针诊治。
    “娘娘毒性压制得极好,只要每日按时服药,短期内不会有大碍的。”御医恭敬禀道。
    “我是废后,不敢承您一声‘娘娘’。”微浓一句话,将御医噎得不知如何是好。
    气氛正有些尴尬之际,未央宫凑巧来了个解围之人——明丹姝。御医几乎是长长松了一口气,连忙提着药箱告退。
    微浓原本不想见明丹姝,但想起那道伪造的圣旨,也不愿临走之前留下什么后患,只得勉强自己见了。
    谁料明丹姝一见到她,立刻便是请罪:“方才宫人来报,说是有几个不长眼的宫婢冲撞了凤驾,臣妾特来请罪。”
    “她们是宫婢吗?”微浓听腻了她的客气话,不耐地道:“我如今只是个废后,淑妃娘娘千万别折煞我。在我面前自称‘臣妾’,我担当不起。”
    “可在殿下心里,您分量最重。”明丹姝直言不讳。
    微浓见她分明是有话要说,便朝晓馨等人摆了摆手:“我与淑妃娘娘单独说几句,你们先退下。”
    众人都领了命,唯独晓馨站着没动,微浓破天荒地给了她一记脸色。晓馨没法子了,只得忧心忡忡地行礼告退。
    外人们这一散,明丹姝也不伪装了,似笑非笑地讽刺:“还是您最有本事,我这边儿还想着如何调换圣旨,您那边儿废后的旨意都已领走了,货真价实,免去不少后患。”
    “这不正合你意吗?”微浓懒怠敷衍。
    明丹姝却突然冷哼一声,转而忿忿质问:“那你这段日子是在做什么?与殿下卿卿我我的,当宫里的人眼瞎了吗?”
    微浓面上浮起几分倦色,根本不欲多解释一句:“总之我下个月会离开京州。”
    “殿下肯放你走?”明丹姝将信将疑。
    “不放我走,难道要看我死在宫里吗?”微浓别过头去,目光朝着窗外,也不知自己在看些什么:“你放心,不会有任何变数。但聂星痕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他的姬妾都搬进了宫里,以后有你头痛的地方。”
    明丹姝轻蔑地笑了笑,显然没放在心上:“今日她们冲撞您,我已经申斥过了。教训之深,想必她们日后会收敛许多。”
    她瞥了微浓一眼,毫不隐瞒心思:“说来我还得感谢您给了我一个借口,好教我光明正大地收拾她们。”
    微浓不想再听她这种变相的示威,便冷冷道:“还有事吗?没事我打算休息了。”
    明丹姝确认了微浓没有变卦,自己也放心不少,姿态又恢复傲然:“那就不打扰你歇息了。若是殿下问起我今日来的缘由,还望你能解释一二。”
    这一次,微浓连句客套话都没再给她,索性住口不语。
    明丹姝也不在意,笑着敛衽行礼,一句告辞的话正待出口,脸色却突地一变,连忙扶上身旁的梅花朱漆案几。
    微浓意识到了她的不对劲,又怕她是耍什么花招,一时也不敢靠近:“又怎么了?”
    “我……”明丹姝刚说出来一个字,便立刻捂住了口鼻,坐在案几旁干呕起来。
    微浓想起方才隐约听到的“赐药”之语,心下了然几分,不提唤人,也不上前帮忙,只默默坐着冷眼旁观。
    明丹姝干呕了几下,什么都没呕出来,抬头看向微浓:“这屋子里是什么味道……”
    “药味。”微浓言简意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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