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业缭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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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业缭绕- 第6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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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体谅?体谅什么?是体谅他今晚破例前来?还是体谅他们的婚事推迟了?微浓忽然发现,楚璃虽是谦谦君子,话语也清淡有礼,但他出口的每一句话,都让自己不知该如何回应。
    在他面前,她唯有窘迫。
    两人这般静静站着,谁都没再说一句,微浓垂着眸,却能感觉到楚璃正在注视着她。也对,素未谋面的未婚妻,他当然是要看看清楚的。
    可自己这样平凡无奇的女子,没有高贵的出身,没有渊博的学识,没有倾城倾国的容貌,只有过一段难以启齿的不伦之恋,她怎能配得上他?
    他一定是失望之极了吧!
    “在毓秀宫,还住得惯吗?”耳畔再次传来一声问话,仍是那般清润悦耳,令微浓暂时忘却了不堪的前尘。
    她连忙抬眸,回道:“住得惯,宫人们都很好。”可说完这一句,她又不知该说什么了。在对方清浅而深邃的目光之中,她再次垂下了头。
    于是她便也没有看到,楚璃举目望了望屋顶,然后淡然说道:“天禄阁遭窃,宫里守卫森严,窃贼一时片刻逃不出去。毓秀宫地处清幽,他极有可能会藏身于此,公主千万小心。”
    听闻此言,微浓缓过神来,再次想起了眼下堪忧的处境。她怔了一怔,不由自主地点头:“哦,好的……我会留心。”
    楚璃仍旧含笑:“若是遇到窃贼,一定及时告知毓秀宫的守卫。贼人虽诡计多端,但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伤及公主性命的。”
    话到此处,他又缓缓敛去笑意,像是在刻意强调给谁听:“毕竟公主身份特殊,若有分毫闪失,楚燕两国绝不会善罢甘休。天涯海角,必定让他生不如死,追悔莫及。”
    最后八个字,楚璃说得很慢很慢,话语也很平和,听不出分毫异样情绪。可微浓还是打了个寒颤,被他语中之意摄住了,竟暗暗替那黑衣男子担忧起来。
    更替自己担忧。
    “多谢殿下关心……您的嘱咐我都记住了。”她低声回应,聊以敷衍。
    楚璃微微颔首,没再多言,却也没有要走的意思,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又或是在等她说句什么。
    此时此刻,微浓只想尽早送走楚璃这尊神,她不想再自惭形秽,更怕自己漏出破绽,被他瞧出了端倪。她一手攥着宫灯,另一手掩住丹唇,作势打了个哈欠。明知此举有失礼数,但她实在想不出别的法子了。
    正待再添一句“夜深了,殿下快回去歇着吧”,哪知却被楚璃抢了先:“今夜扰了公主清梦,真是罪过。”
    “不,不……”微浓轻咳一声,正好顺势接道:“是我谢您才对。夜深了,您快回去歇着吧!”
    楚璃便朝她点头回礼,没再多言,负手走出殿外。微浓提着宫灯一路相送,两人先后在廊下停步,楚璃这才伸手礼道:“公主请留步。”
    微浓未有客套,施施然敛衽行礼:“殿下慢走。”
    楚璃笑着转身而去,然刚走了两步,他又似想起来什么,顿步回身,笑问微浓:“明日有位高人来天府城讲学,我打算前往一观,公主可有兴趣同行?”
    “讲学?天府城?”微浓有些讶然。天府城正是楚国王都,也即楚王宫的所在地。她其实对讲学并无甚兴趣,但一想到能出宫一趟,倒也颇为心动。
    可她一个未成婚的和亲公主,能出宫吗?会不会招人话柄?微浓有些迟疑了。
    楚璃进而再邀,一句话戳中她心里所想:“我还以为,公主在宫里必定闷坏了。”
    的确是闷坏了。微浓挣扎片刻,想要出宫的念头到底是压过了行止礼数,但她还是故作一问:“这符合礼制吗?”
    
   

第126章:初见楚璃(二)
    “这符合礼制吗?”微浓迟疑着问。
    楚璃再次笑了,这一次没有门廊遮掩,月华与星光便点映在他瞳眸之中,漆黑而皎洁,仿佛能创造出另一番宁谧的夜色。庭中恰有零落桂香浮来,微浓这才忆起,她方才在楚璃身畔闻见的味道正是这香。淡而幽,幽而沁人。
    这视觉与嗅觉的双重冲击,令微浓一时恍惚,好似记不得自己身在何处。她只能被动地、听着楚璃笑回:“今夜最不合礼制的事都做了,还怕别的吗?”
    微浓闻言,竟不受控制地随他一并漾起笑意。这笑好似是一种默许,至少楚璃是这么认为的,他便最后说道:“明日辰时,我来毓秀宫接你。”
    言罢,他再次告辞,意态从容而去。
    微浓提着宫灯站在廊下目送他离开,直至那一片白衣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她还一直久久伫立,不能回神。
    这就是楚太子璃,一袭白衣胜雪,是在为他病逝的母后服丧守孝。可这素简的白衣却难掩他的绝世风采,反而更衬得他不食人间烟火,卓然出尘。
    太子服色到底是什么样式颜色?微浓不知。只知道这一袭白衣已深深镌刻在她心头,只知道这一晚初见令她无比惊艳,只知道这样的天人之姿,无人堪与匹配。
    这一刻,慢说什么情爱之念了,即便是与站在一起,她都觉得自惭形秽。这般玉树之人,她高攀不起,也无意摧折。
    “公主!太子殿下与您相约了呢!”毓秀宫的主事嬷嬷一直在庭中候着,自然也听到了楚璃的邀约,显露出无比惊喜的神色。
    “什么?”微浓迷茫地问,旋即反应过来——楚璃他,竟然在宫人面前当众约她,公然藐视宫规!
    微浓四下一看,初一、元宵都已从偏殿里悄悄伸出了头,廊下的侍卫们看似表情如常,然仔细观察,仍能发现他们或尴尬,或忍笑,或故作正经,或神情微妙。
    微浓“啊”地一声喊了出来,后知后觉地捂住心口,反问主事嬷嬷:“我答应了吗?”
    主事嬷嬷连连点头:“您答应了啊!明日辰时,殿下说要亲自来接您呢!恰好王后娘娘百日期间,殿下也不必上朝。”
    微浓听着主事嬷嬷兴奋的话语,竟有些反应不及:“嬷嬷这是要斥责我吗?我……当众违背宫规了。”
    “岂会!”主事嬷嬷神色越发盎然,连语调都变得激动起来:“公主!这可是殿下主动邀约啊!以殿下的性情,就算是几位公主相请,他都未必肯应约呢!”
    微浓还是没听明白:“几位公主,不是他的手足吗?他为何不应?”
    主事嬷嬷便掩面轻笑,附在她耳畔低声回道:“两位公主都有手帕之交,自然是想为殿下牵红线来着。”
    微浓这才终于听明白了,看向嬷嬷:“您是在暗示我,太子殿下非常洁身自好?”
    “正是!”主事嬷嬷接着笑道:“老奴可是王后娘娘宫里的,此次特意调来毓秀宫服侍您。老奴也算看着殿下长大,却从不曾见过殿下对哪位闺秀另眼相看,慢说是主动邀约了!”
    微浓闻言倒没什么欢喜反应,反而自嘲地道:“殿下并非对我另眼相看,而是对青城公主的身份另眼相看。我又不是什么天姿国色,难道能让殿下一见钟情吗?”
    她望着楚璃曾站过的地方,头脑越发地清醒:“我身后是燕国,殿下只是为了邦交而已。嬷嬷不要再打趣了。”
    “老奴觉得不是。”主事嬷嬷很是笃定地道:“宫中失窃,殿下来毓秀宫关心关心您,本也是常理之中。但他与您倾谈良久,这便不正常了。若是对您没有好感,他说两句便可以离开,岂会明日再约?”
    微浓无心与她争辩,只叹了口气,道:“今晚上辛苦嬷嬷了,您也去休息吧!”言罢又瞪了一眼探头在外的初一和元宵,反问:“你们两个,还没看够吗?”
    初一和元宵两姑娘咯咯一笑,立刻将头缩了回去。主事嬷嬷也是笑着向微浓行礼:“公主快回去歇着,可别误了明日的事。”
    微浓胡乱点了点头,转身走回寝殿。刚推门而入,那淡淡的、陌生的气味又回来了,这一次还夹杂着些许桂香,是楚璃身上残留下的余味。
    她猛然回神,想起这屋子里还有个人!思绪刚一掠过,梁上那人已悄无声息地落了地,身形如风,吹起她一缕发丝。
    不待她开口,黑衣男子已瞄了一眼殿外,戏谑道:“谈情说爱完了?”
    微浓懒得与他解释,只道:“你也看到了,楚太子都怀疑你会藏身毓秀宫,我看你还是趁早换个地方吧!省得被人逮住。”
    黑衣男子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双手抱臂靠在殿墙上,一副赖定微浓的模样:“身上有伤,不想折腾。”
    微浓也知他是讹上自己了,只得自认倒霉:“我要就寝了,你注意点儿吧。”
    “的确是该就寝了,明日你‘佳人有约’。哦,不对,是‘君子有约’。”黑衣男子锐利的目光稍稍掩去,转而被调侃所取代,有些玩味地看向微浓:“啧啧,楚太子风姿不凡,我瞧你方才那个模样,是看上他了?”
    微浓给了他一记眼刀:“你不是窃贼吗?倒有靠嘴吃饭的能耐。”
    “啧啧,这么敢说,也不怕惹恼我不给你解药?”他虽如此说,倒也不见一丝生气的意思。
    微浓自然是冷哼一声:“你不给我解药,我就喊楚太子来捉你!我说了,大不了同归于尽!”
    说到此处,她神色倒是先黯了黯,又低声自言自语:“反正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她不知这黑衣窃贼是否听见了,总之他没再调侃她,只是不忘嘱咐道:“谈不谈情没关系,你可别忘了我交代你的事——饭,还有药。”
    微浓也不忘提醒他:“你也别忘了给我解药!”言罢又指了指房梁:“你回去,我要睡了。”
    “明明是我胁迫你,怎么你比我还凶?”黑衣男子低声嘟囔一句,但还是身形一跃,重新跳回房梁之上歇下。
    微浓和衣躺在榻上,想着今夜与楚璃的初见,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翻来覆去地难受着——
    来楚国之前,她原本以为楚太子只是个普通人,再出众也至多是聂星痕、聂星逸那样子,人中之龙,风流倜傥,早已妾室成群。她想着如此甚好,他身旁有解语花,她也有难以纾解的心结,他们可以担着夫妻之名,彼此不用交付太多感情,只为两国情谊而各自相安。
    可后来到了楚国,毓秀宫的主事嬷嬷告诉她,楚太子是个洁身自好之人,并无意于男女情事,宫内也没有亲近的仆婢。她觉得这样也好,既然是个不好女色的人,他们也就不会有太多相处,彼此淡淡的相敬如宾,一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即便主事嬷嬷曾告诉过她,楚璃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她也实在想象不出什么。因为在她印象之中,燕国太子聂星逸也时常被人称赞“谦谦君子”,但她觉得,“谦谦君子”时常与另外一个词联系在一起,至少她认为聂星逸是如此。
    圆滑。
    千算万算,反复想象,她还是犯了大错。她将楚璃想象得太差,以至于这第一面的意外相见,实在令她太过讶异。
    她低估他了。这样的男子,她配不上,也根本不会妄想什么。
    他值得更好的姑娘:出身名门的闺秀,沉鱼落雁的美人,善解人意的红颜,才貌双全的佳丽……总之,绝不是自己这种打打杀杀、粗陋无比的乡野女子,而且还有过一段世所不容的肮脏感情,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这般辗转反侧了一整夜,直至快到天明之时,微浓才浅浅睡去。她觉得自己才刚睡下,又被人折腾醒了。黑衣男子站在她床榻旁边,弹手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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