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一听好词都给说没了,情急之下他灵机一动,竟扑到雕像脚下,用头去撞神案:“我也不想说什么赞颂你的话了!反正您去了,我也不想活了,您干脆也带我一起走吧!”一边说一边撞头,当然他力道控制得很好,决不会真出人命的!
少年人双肩耸动,竟哭出了声,像是被触动了心底深处的伤痛,他一边哭一边说:“你说的没错!他不该一个人去的!你既然有这个心,那我也不拦你,你告诉我,你家在哪里?我会派人送上抚恤金,代你抚养亲人。等我报了仇之后,我也会去陪他的!”
那个撞头的男人本是想装得像些以多挣点儿钱,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少年财主竟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他不由吓白了脸,结结巴巴地说:“不……我……我想过了……我这等人怎么……怎么配……我……”
少年人听他有反悔的意思,竟怒不可遏地站起身,大喝道:“我让你陪他去,是看得起你!你本来不配,但我只是想让你去替他端茶递水、伺候起居而已!等我也去了后,哼!到那时也用不着你了!”
那人看他说得认真之极,竟吓得哆嗦起来:“不!不……饶我……”
少年根本不理那人,他这些天因为太过悲痛,神智已有些失常了。再加上失去了黑衣人的下落,让他更是怨愤交加。见那人一再推搪,他大怒之下扬掌欲击……
“小飞,住手!”一个声音及时响在大殿。
那熟悉之极的声音让火飞动作一顿,他迷惑地放下手,然后仰头看那神采如生的主人雕像。他脸上竟淡淡地浮现出一股梦幻般的神色,泪水也渐渐迷离了眼睛:“星主,是你在跟我说话吗?你终于肯和我说话了!我以为你不理我了!小飞好恨自己,若不是为了救我,星主也不会含恨而死!星主,你在告诉我不要伤人,对吗?你一直都是这么仁慈的!但世人又有几个知道……”他的泪水一滴一滴地流下脸颊,落向了尘土,“但无论你说什么,火飞都听你的!”
这种时候,你能让洛战衣再说什么?纵有满腔责怪的话,此时也和着感动咽入腹中。洛战衣缓缓地走上前去,轻轻拍了下背对他的火飞肩膀,他的声音竟也有几分无法抑制的颤,叹息般地说:“小飞,你什么时候才能真正长大些呢?”
这一次,洛战衣的声音更加清晰地传入耳中,就像是响在身后。肩上也传来一阵阵温热,直似星主生前拍他的感觉。于是,火飞有些僵硬地慢慢侧过头,他楞楞地盯视着自己肩上那支修长有力的手掌,这手是……火飞突地怪叫一声,一下子轮过身子,然后,他彻底地傻掉了!
洛战衣的笑还是那么亲切,那么暖融融的,虽然眼睛是湿润的:“怎么?小飞,你不认识我了!”
火飞终于从幻梦中回过神来,于是,又一次怪叫起来,但这次却是充满了狂喜的意韵。他冲上去用力抱住洛战衣,又笑又叫又跳:“天!真的是你!你没死!你就在我眼前!天!这是真的!我早就知道,星主怎么会死呢?那不是太没天理了吗!”
叶小含早已明白了眼前的一切,不由地感动地低泣起来。她也是第一次明白,书上所说的男人之间的那种生死与共是怎么回事?
洛战衣直到火飞发泄完心中的狂喜情绪以后,才笑骂道:“你看你,一会哭儿,一会儿笑的,哪还像我天星院的护卫?”
火飞却只顾笑:“我才不管呢!只要你没死,谁笑话我都不在乎!”
这时三个祭拜的男人挪了过来,小心地问:“那……那我们是不是还继续哭呢?”
火飞大声说:“哭什么哭?你们要笑才对!谁笑得最大声赏银百两!”
三个男人一听,立即争先恐后地大笑起来,看来若不笑个声嘶力竭则誓不罢休了!
洛战衣不耐之极,刚要喝斥他们停止这种可怕的笑声,另一个柔柔颤颤的声音已经先传了过来:“真的是你……洛战衣……你没有死……这是真的吗?”
洛战衣闻声转身,就看见了站在殿门前的朱潜和岳浅影,朱潜神色间充满了意外和喜悦,岳浅影却是又惊、又喜、又悲、又痛地看着自己,眼中盈满了泪水,晶莹的泪珠缓缓地滑落粉腮,一滴、两滴……
看到他们,洛战衣也不免惊异:“怎么,你们也在这里?”
岳浅影就像根本没听到洛战衣的问话,她的目光就那样片刻不离地定在他身上,并一步一步地走近。当岳浅影像是跋涉了千山万水般,走到了洛战衣身前时,她的泪已经洒湿了自己的裙衫,小嘴张合了半天,才艰难地吐出一个字:“你……”然后,岳浅影突然就冲入了洛战衣的怀中,并紧紧地抱住了他,那情形就好象是只要稍一松手,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一样。在这一刻,岳浅影早已忘了他们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也早已忘了时代给予女儿家的礼教规范。她只要确定一件事,洛战衣是真实存在的。
火飞的嘴张得老大,似乎还有些适应不过来,岳浅影不是最讨厌星主吗?现在怎么……女人还真是反复无常!
朱潜先是怔忡了一下,然后脸上就泛出一抹苦笑,却掩饰不了眼中的那份黯然神伤。但这时候他却不能说什么,也不想说什么!即便他是岳浅影的未婚夫,又能代表什么?世上最悲哀的事,恐怕就是一个女人名义上属于你,心却系挂在别人身上。岳浅影对洛战衣的情,朱潜早已心知肚明了,但他相当聪明,一直装作不知道。
叶小含默默地垂下头,小手却在无意识地握紧。
洛战衣自然没想到岳浅影会当着众人的面做出这种举动,他几乎忘了反应,幸好,他很快醒悟过来,立即理智地扶起她:“岳姑娘,这一次我确实是侥幸脱生,谢谢你们一直记挂着我。”
岳浅影仰起头,凝视着洛战衣,带着几分幽怨地说:“你知道吗?在听到你的死讯时,在我的感觉那简直是天塌地陷。我真的好后悔,曾经那么不公正地对待过你!我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告诉你,我有多歉疚,多心痛!可是,就在我最绝望的时候,你竟然又出现在我身边,你明白我那种恍如重生的狂喜吗?而你……却用两句这么生疏客气的话回应我!这算什么?”
任洛战衣再机敏,此时也只剩张口结舌的份儿了:“这……我……真对不起……”
朱潜连忙替他解围:“浅影,其实洛星主看到我们恐怕也是惊喜交加,纵有千言万语,你又让他一时之间从何说起呢?”洛战衣连连点头,并感激地看了眼朱潜,以谢他为自己化解了这等尴尬。洛战衣还真不惯应付这种场面!
岳浅影不再说什么,目光却在无意中对上了叶小含,叶小含也正在偷偷瞅她。于是,叶小含忙又一次地垂下头,岳浅影的眼神却变得有些莫测高深了。
洛战衣为她们介绍了彼此,却并没感觉到她们之间的暗潮汹涌。接着,大家介绍了别后的情况,洛战衣才从朱潜口中知道事情经过:“那天我随你去了穿燕峰,却在半途被银鸡小虫拦截,而且中毒受伤……当我赶到穿燕峰顶时,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只剩下半截绳子绑在树上。我因为不明情况只能下山了,半路却又看到了林凄给我留下的跟踪标记,我就寻着标记追去。直到深夜,仍没见到林凄踪影,我怕浅影等得着急又不知你是否回去,便半途折回华贵客栈。我刚回到客栈,火飞就回来了,我们才知道你出了事。正说着,林凄就回来了,原来他无意中发现了夏侯西江的行踪就跟踪而去,亲眼看到夏侯西江进了殊像寺,并将紫衣女劫走的小镖箱交给了方丈大师。林凄便偷偷跟在方丈后面,看他把镖箱藏进了一座阁楼里,谁想,再回来时夏侯西江已经离开了。林凄发觉上当,只能返回通知我们。我与火飞、林凄立即赶去,在询问方丈之后,才知那镖箱是寄存在殊像寺的。因为对方是寺院,我又无法证明那镖箱并非夏侯西江所有,也不好硬讨,只能暂时留下火飞看守,自己和林凄回到华贵客栈找浅影商量办法。谁想,当我们一同来到黄冈县城的时候,火飞竟已经把殊像寺闹得天翻地覆,我们谁劝他也不听。”
洛战衣这才明白,为什么派龙五去华贵客栈却找不到朱潜火飞等人,原来他们竟早已和自己来到了同一个地方。
只是,火飞这一回惹的麻烦真是不小!
第三十四章 诉情
杏雨楼中,关大娘在花园的凉亭中准备了一桌上好的酒菜,以庆祝洛战衣和朋友们的重聚。
洛战衣和朱潜对劫镖之事做了诸多猜测,但仍然没有一个满意的答案。岳浅影却有些心神不属,她一直在暗中注意着叶小含的一举一动,她的眼神在闪烁之间似乎暗含着什么?
罗一肖和林凄也谈得很高兴,因为两个镖箱皆是失而复得,又可以重新上路了。而火飞和龙五,自从见面后,两人就凑在一起说个没完,谈到殊像寺的时候,两人就大笑起来,但一想到龙九,两人又黯然神伤。万东山今天已回了星子县,作为一坛之主,还有许多的事务等着他去做呢!
叶小含是席间最沉默的一个,到现在她还没有说过一句话,除了低头喝几勺粥外,便凝视着庭外的一株牡丹,似乎眼前再也没有比那朵花更值得关注的人或事了。
关山歌亲自端着一盘菜上来,笑着对洛战衣说:“星主,还需要什么,尽管吩咐。”
没等洛战衣说话,罗一肖已一脸惊怒地地站起身来:“是你!”
洛战衣意外地问:“怎么,你们早就认识?”
朱潜也是怔了下,但赶忙把罗一肖拉坐在椅子上,并朝他使了个眼色,才对洛战衣说:“没什么,一点儿误会而已。罗师傅,是吧?”
罗一肖见朱潜并不想追究以前的事,就愤愤地坐下了,但脸色非常难看。
关山歌似乎也没想到会碰到罗一肖,他慌乱不安地说:“你们先用!我再去厨房看看。”他找个理由后赶忙离开了。
罗一肖忍了又忍,但终于还是站了起来:“诸位,我想休息一下,先告退了。”说罢,就向关山歌离开的方向去了。
洛战衣心里纳闷,正在想如何询问朱潜。岳浅影却先举起一杯酒来,并笑吟吟地举向叶小含:“叶姑娘,我敬你一杯可好?”
叶小含像是刚从大梦中苏醒,她眨了几下眼睛后,才犹豫地说:“可……我不会喝酒呀!”
岳浅影笑得很是温柔动人:“其实,我也不会,只要酒一沾唇就算数,怎么样?”
叶小含只得拿起了酒杯,小小地抿了一口,但入唇的辛辣仍是不由自主地让她轻皱了下眉。
岳浅影放下了酒杯,但眼神仍留在杯中,唇上带着一抹轻淡的笑容:“叶姑娘,你有没有觉得事情真是够巧的呢?洛星主被引上穿燕峰,你却因迷路进了穿燕峰;洛星主坠入穿燕峰下,你就机缘巧遇地救了他;而洛星主要押镖去嘉定,你竟然也是去嘉定的姐姐家。这一切是不是说明你和洛星主太有缘了,对吗?”
叶小含头垂得更低了:“我……我不知道。”
席上顿时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听出了,岳浅影实已对叶小含起了疑心,而且她的话确实非常有道理,因为有些事真的太过巧合了!甚至也有不合理之处,叶小含再怎么迷路也不至于走到悬崖底之下!而且她一个娇娇弱弱的女孩,连个随从也没有,孤身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