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火光映照的大殿中到处躺着死人,像是刚刚发生过一场混战,而且死的大多数都是海日楼的人,还有一部分人穿著黑色紧身衣。看来,真的是有大军压境,才导致了海日楼今日的惨败!
可是,这些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为什么能如此悄无声息?竟连洛战衣等人都没有察觉到。吟霞生为什么要背叛海日楼,却又拼死保护火飞?他到底是什么身份?洛战衣越想,心就越沉重,因为隐隐之间他已经猜出了什么?却又不敢也不愿相信。
四人不敢多作耽搁,迅速地穿过巨型蜘蛛建筑物的大嘴,奔出了海日楼。立即听到一阵琴声从血染的夜色中传了进来。这时,夜幕已经降临,但外面却亮如白昼,因为近千名黑衣人正手拿火把,虎视眈眈地盯住洛战衣四人。让人色变的是最前面的一百名弓箭手,竟然动作一致地举起了手中的强弓,对准了洛战衣他们,而且都是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就在不远处,一群黑衣人将石君围在了中间。石君身上已经插了两根长箭,虽然没在要害,却是深入骨肉,鲜血正在不断地向外流淌。但石君竟像丝毫不觉,他脸色苍白地席地而坐,全神贯注地弹着膝上的古琴,琴声无比悠扬,却无法消弭这弥漫于天地之间的杀气。
“海日楼主在哪?”
“你说不说?”
石君听而不闻,于是,又一根长箭射在了他的右肩上。石君右臂一颤,琴声一缓,但停了一下便又接着响起,只是再起的琴声却无法避免地多了种悲哀与怆然。
石君还是没有说话,他只弹琴。
铁兵忍不住喊了一声:“喂!你们这是做什么?我是铁兵,受命于刑部来此办案的!不知你们……”
人群中突然发出一声欢叫:“李将军,那是铁老,你快让他们放下弓箭。”随着话声,两个人从人群中走向铁兵,竟然是秦正和钟干。他们非常高兴地迎向铁兵:“铁老,刚才我们没看清楚!原来真的是你!我们在海日楼到处都找不到你,生怕你出了什么事……”
铁兵打断了他们:“等等!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也来了海日楼?”
“是这样!英国公也非常关心贡物被劫一案,就派李梦李将军来询问案情。李将军一听说你来了海日楼,就亲自带兵前来助你一臂之力!”想不到,黑衣人竟然是官兵,却为什么要便装行事?
洛战衣也看清了人群中的李梦,却心中一凛。因为李梦既然已知道是自己和铁兵,就应该立刻命令弓箭手后退,但他却似犹豫了下,才缓慢地挥了一下右手,示意属下放松武装戒备。虽然只是简单的一个动作,却让洛战衣发觉了他心中的不情不愿,这是为什么呢?
李梦走了过来,这时他脸上已经挂上了亲切的笑容:“你们没事就好!我真怕来晚一步!”说完,又转向了洛战衣:“洛星主,公爷很惦念你,郡主更是成天把你挂在嘴边上,有时间要回去看看才好!”
洛战衣虽然心里生疑,但表面并没流露出来,只是笑了下:“李将军,这么一点儿小事,怎么敢劳烦你亲自出马呢?”
铁兵问得更直接:“李将军,我真不明白!你怎么敢私自动用大批官兵来海日楼?况且冤有头,债有主,劫贡物的只是海日楼主一人,但里面却死了这么多人,这可是……”
“铁老!我这也是借机行事,其实,英国公早就想剿灭海日楼了。”
“为什么?”
“你有所不知,海日楼主本是弥罗魔教后人,而弥罗魔教教义荒诞,悖于常理,历代教主又都是野心勃勃,狂妄难驯之辈。所以,海日楼成势后必定会与我大明为敌,劫贡物想必只是一个开头而已,朝廷当然要及早图之。”
洛战衣点点头:“我明白了。正因如此,你们很早就在海日楼安插了吟霞生这个眼线,以监视海日楼的动向,并在时机到来时来个里应外合。”
谁想,这一回李梦却摇了摇头:“吟霞生的事我也不太清楚,但确实是他引我们进入海日楼的,否则,我们恐怕再找一百年也找不到。一进海日楼,他的人却又不见了。令人奇怪的是,我已经搜遍了海日楼,却没有见到任何贡物。”
洛战衣意外地挑了挑眉,李梦竟也不知道吟霞生?他似乎没必要骗自己!可见,这次进击海日楼虽明显是早有安排,却是极度机密。另外,除了泪血剑,其它贡物会藏在哪里呢?难道是叶隐之……
洛战衣指了指伤势严重的石君:“李将军,这石君虽身在海日楼,但并非穷凶极恶之人!况且海日搂主劫宝一事他并没有参与,相信也不知情。现在罪魁祸首海日楼主已死,至于石君,就放过他吧!”
李梦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第八十章 长相思
夜很深了,但关山歌却一直跪在吴素的墓前,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样子。铁兵叹息一声:“关小哥,我知道你的心情,但人已去了,你就别再折磨自己了。”
关山歌默默地把背在身后的包袱解开,拿出那个装着吴素左臂的盒子,然后就用手在坟前挖了起来。直到挖出了一个大坑,他的手指也磨得流出了血,这才停止了挖土,并把盒子轻轻地放进土中,细心地掩埋起来。关山歌的动作那么轻柔,那么小心翼翼,似是生怕弄痛了坟中的吴素。做完了这些,他仍然没有站起来,反而又重新跪在那里,继续发呆。
火飞实在忍不住了:“关山歌,我们回去吧!”
洛战衣也开口了:“关山歌,你不是一直想出人投地吗?跟我回天星院,我会正式收你为徒,传授你武功。我向你保证,将来必有一天,你可以衣锦还乡。”
关山歌似乎反应迟钝了,过了好半天,他才缓缓地摇了摇头:“谢谢你!但我已经不需要了。你们不要再陪我耗时间了,你们回去吧!”
火飞叫道:“那你呢?”
关山歌这回没有犹豫:“我留下。”
铁兵惊问:“你要留在这里?”
“是的!”关山歌坚决地点点头,“我要留在这片杜鹃花海中陪伴吴素的亡灵。吴素生时,我没有好好珍惜她的感情,这是我今生最大的遗憾和愧疚。现在虽然与她生死有隔,但我会用自己的余生来补偿她逝去的芳魂。这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无论是生生死死,还是生生世世!我都要与她同在。”
无论是生生死死,还是生生世世,他都要与她同在!这便是情吗?
月光毫不吝惜地将银辉洒向了杜鹃花海,并温柔地抚摸着吴素的墓陵,似是在悄悄地告诉她:你不会寂寞的!
洛战衣不再说话,那首《长相思》却在心中徘徊:“长相思,在长安。络纬秋啼金井栏,微霜凄凄蕈色寒。孤灯不寐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绿水之波澜。天长路远魂飞苦,梦行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
洛战衣轻轻抬头,眼中映入了满天星光,星光中似见了小含的笑面。
第二天,洛战衣三人和李梦的大军先后离开了海日楼,原来万字门后有从崖上垂下的铁链及连着的铁板,用来上下悬崖,只是平时铁链及铁板隐在云雾里,外人根本看不见罢了。一直不见旭若儿和珠玛再出现,看来她们在知道大势已去后,必然找地方躲了起来。下山时,洛战衣顺便去了报国寺,他们已明白玄空大师必是在海日楼被幻境所惑才致使神智失常的。于是,他告诉宝元大师西山的地址,指点他可到药婆婆处为玄空求医,或许尚有一线希望。做完这些,他们立即快马加鞭地赶回武昌府。但有几个问题却一直索绕在洛战衣心头:第一是吟霞主的身份。他与火飞原本相见不相识,关键时候却舍命相救,实在令人费解;第二是叶隐之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他在江湖上汲汲无名,但行起事来的那种深沉毒辣连他洛战衣也为之叹服;第三,为什么自从走出“画”中就再没见到石湘?那些尸体中并没有他。他去哪儿了?
第四,也是最让他烦乱的,李梦的行动根本就是早有计划,他分明是尾随自己去的海日楼,但下手却比叶隐之更狠!看来自己是被他利用了!问题是,朝廷怎么会对海日楼的来历和自己的行踪这么了解?竟能把握住最有利的时机一击而中!
不过,洛战衣现在已没心情追究这些,自从发现了劫贡物的真正幕后人是叶隐之后,他便一直忐忑不安。因为叶小含既然不在海日楼,很有可能落入叶隐之的手中,叶隐之太深不可测,小含在他手里到底会遭遇什么,谁也不敢保证。
武昌府东郊。
小喜园占地不大,但园内的曲桥莲灯,亭阁小楼却极是精美,处处显示出独具的匠心。也难怪,据说这个园子是曾经显赫一时的陈迪陈尚书为他双亲所建。后来虽因建文帝朱允文的死,陈尚书失势,但小喜园的风貌依旧不变。
大门不远处有一片树林,现在的林中正站着两个人往这边凝望。其中一人穿著淡紫色长衫,正是洛战衣。另一个人年近四十,一脸干练沉稳之色,他正微微恭身说:“星主,绝对不会出任何差错,当我向火院主报告您要回来的消息后,他便带了一个木箱进了小喜园,而且至今未出。”
洛战衣若有所思地看着门匾上的三个字,喃喃而语:“小喜园”。
幸好木修蓝木堂主告诉他火云一直没出心堂,只是听说他要回来,便急匆匆地赶来小喜园了。
洛战衣心里起疑,火云来这里做什么?他转头吩咐:“木堂主,你在这里等候,我先进去看看情况。记住,这里的事不许告诉火飞。”
“是!”
轻巧地跃过墙头,洛战衣的身形迅速无比地在园中各处移动,即便被人看见,也只是淡影一抹,定还以为是自己的眼睛发花呢?无意中,他发现一个祠堂,里面并没有灯火,洛战衣借着月光看到了一个牌位,上写着:“先父陈迪之位”,下写着“不肖子陈珠泣立”。堂中还挂了一个长幅,书写着《五噫歌》:三受天皇顾命新,山河带砺此丝编。
千秋公论明于月,照彻匹匹不二心。
洛战衣还记得这首诗是陈迪临死前所写,据说,朱棣登基后,陈迪曾当面斥责朱棣为篡逆之罪,朱棣大怒,将其子陈凤山、陈丹山逮捕并腰斩于市,陈迪被凌迟处死,妻子管氏自缢,宗族被流放的有一百八十多人,只有幼子陈珠不知下落。
奇怪的是,火云和陈家是什么关系?来这里又做什么?他为什么与叶隐之相勾结?
终于,他在一处窗前的走道上停住身形,因为他看见了屋里说话的两人其中之一正是火云,另一个竟是展厉风。屋里的床上还躺着一个人,只看那娇柔玲珑的体态,洛战衣的心就跳了起来,是小含。但显然,她犹在昏睡中。同时,他也更加肯定火云确实和叶隐之有关系。
此时的展厉风神情上似是透着焦虑:“火老弟,你把叶小含藏我这,不是在替我惹祸上身吗?若是被洛战衣发现,我身败名裂是小,那误了公子的大事就……”
火云还是懒懒地靠在椅子上,闻言只是轻轻地一抬眉:“哦!那你的意思是将叶小含留在我那里,便不会误了大事了,对吗?是因为我火云的命没有你的值钱,还是你自以为公子更为倚重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展厉风有些烦躁,“你别话中带刺好不好?这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