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们,有人忙着擦拭锋利的刺刀,有人忙着往枪膛里压子弹,更多人却只是点燃了一颗烟,默默地抽着。
锁呐声终于停了,上等兵小心翼翼地将结在锁呐上的那根红布条缠紧,然后将锁呐别到了腰带上,有个眼尖的士兵忽然发现,上等兵锁呐上结着的那根红布条跟“红布条”头上的那根红布条好像差不多。
这时候,红布条也在默默地整理她的急救箱,不过急救箱里的〖药〗品实在不多了,还剩下一袋血浆、两盘绷带以及六针吗啡,吗啡是美国援助的,它唯一的作用就是能够减少重伤无救的士兵死亡之前的痛苦。
“咻咻咻!”天上突然传来了三声刺耳的尖啸。口连官兵们镇定如常,这只是日军炮兵的试射。
“轰!”一发炮弹落在了战壕外沿上巨大的爆炸溅起了大量的泥浆,可坐在不远处的**少尉却是连眼皮都没有跳一下,只是好妻以暇地将手中的烟头掐灭,然后操起身边的军用水壶旋开壶盖又抹去壶嘴边的泥浆水,猛然灌了一大口。
短暂的沉寂过后,日军野战炮兵的大规模炮击终于开始了!
刚刚还面无表情的**少尉一个猛子就扎进了及膝深的积水里,刚刚还在擦拭刺刀,或者填装子弹的9连官兵们也纷纷以最快的速度趴进了战壕里,倏忽之间,数十发炮弹已经落到了9连阵地上旋即就是震耳欲聋的爆炸……
“红布条”整理好药箱,正要找地隐蔽时,短促的尖啸突然从天而降。
上等兵见状毫不犹豫地纵身飞扑,将“红布条”扑倒在了浑浊的积水中。
足足半个小时之后,日军的炮击终于停了“红布条”挣扎着从泥水中坐起身来,扭头看时,只见上等兵已经无力地靠在了战壕壁上,脸色很苍白,红布条急忙上前检查上等兵的背部,果然发现了一道巨大的豁口,鲜血正从伤口喷泉般涌出!
因为大量失色上等兵的脸色正变得越来越苍白,再不输血肯定完了。
“红布条”赶紧打开药箱,拿出了仅有的那袋血浆,可就在这时候,前方突然传来了急促而又杂乱的脚步声,“红布条”急扭头看时只见四名官兵正抬着一具担架飞奔而来,领头的少尉军官大吼道:“红布条,快,连长负伤了,快给连长输血!”
红布条拿着血浆的双手轻轻一颤脸上的神情突然变得无比哀伤。
回过头来,上等兵的脸色越发的苍白了,不过他的意识仍然很清醒只是望着红布条惨笑着,那边的**少尉又在大声催促了红布条咬了咬牙,拿着仅有的那袋血浆以及输血的针具走向了同样身受重伤的连长匆匆给连长扎完针,那四名官兵就抬起担架直奔师部野战医院而去。
红布条却满脸哀伤地回到了上等兵身边,然后颤抖着双手从急救箱里拿出了一针吗啡,仅有的那袋血浆已经给了连长,上等兵绝对是没有活命的机会了,红布条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他扎一针吗啡,使他尽量减少死亡之前的痛苦。
上等兵却摇了摇头,然后向红布条身后呶了呶嘴。
红布条扭头看时,只见身后不远处静静地放着一只炸药包。
这时候,日军步兵已经开始进攻了,借着战场上不时爆起的火光可以清楚地看到,一辆日军坦克引导着大约百余名鬼子兵,正向着口连的阵地猛扑过来,9连仅有的三挺轻机枪猛烈开火,却根本无法阻挡日军坦克的前进。
霎时间,红布条就明白了上等兵的意思,他想和日军的坦克同归于尽。
大颗大颗的泪珠顿时就从红布条美丽的大眼睛里滑落下来,她哀哀地望着上等兵,只是使劲地摇头,上等兵却突然间奇迹般地恢复了力气,闪身绕过红布条,操起炸药包然后纵身跃出战壕,向着数百米外的日军坦克飞奔而去。
然而,上等兵才跑了不到十几米,一棱子弹就打穿了他的双膝。
上等兵却没有放弃,腿不能走了,就用手爬,咬紧着牙,趟着血路往前爬。
红布条泪如雨下,当即冲出战壕,扶起上等兵跌跌撞撞地冲向了日军坦克!
接替指挥的副连长和9连官兵发现时,两人已经冲出战壕很远,距离横冲直撞碾压过来的日军坦克也只有不到二十米远了,此时,一发照明弹冉冉升空,9连官兵清楚地看到,红布条正紧紧地搂着上等兵的腰,上等兵却毫不犹豫地拉着了手中的炸药包,日军坦克堪堪碾过两人身上,炸药包就轰的炸了。
巨大的爆炸过后,日军坦克趴了窝,9连阵地保住了!
天亮后,9连官兵在战场上找了半天,却只找到了两根红布条。
负责收集阵亡官兵遗物的副连长却在无意中发现,两根红布条上居然都绣着字,当下将两块红布条摊开放到一起,竟然是一方完整的红绣帕,上面用黄丝带绣着一行绢秀的楷体小字:生同衾,死同椁,致爱郎楚大奎,落款是张静秋。
副连长顿时心头一颤,他是知道红布条的名字的,她的名字就叫张静秋。
楚大奎这个名字副连长更不陌生,他就是那个上等兵,口连的锁呐手,老天哪,他们竟然是一对夫妻!谁都没有想到,红布条和上等兵竟然是一对恩爱夫妻!
好一今生同衾,死同椁,副连长喃喃低语着,不觉已经潸然泪下。
好半晌后,副连长才嘶哑着嗓子吼道:“弟兄们,都给我找,死也要把他们两个的尸骨给找齐整了,回头再给他们买一副上好的棺材,这个遗愿我们一定得满足他们,生,要让他们同衾,死,也要让他们同椁!”
伊洛瓦底江边,〖中〗国远征军临时指挥部。
岳维汉背负双手,正在作战宴里焦急地来回踱步。
第六军已经在曼德勒与日军激战整整十天了,在日军两大师团潮水般的攻势下,第六军已经死伤过半,防线也已经岌岌可危,可在这个要命的节骨眼上,第五军主力却只能守在伊洛瓦底江的西岸干瞪眼,因为日军抢先一步炸毁了江上的铁路大桥。
绕道的话就只能原路返回再从孟拱过河,这既不现实,时间上绝对来不及了。
由飞虎队改编的美国空军第十四航空队出动了几乎所有的运输机,正从印度加尔各答向这里紧急空投架桥器材,不过,等器材运到、浮桥架好最少也还要十天,如果日军第55师团不惜代价阻挠盟军工兵架桥的话,时间则还要延长。
也就是说,第六军在曼德勒至少还要再坚持十天!
第六军已经死伤过半了,官兵们无论是精神上,还是体力上都已经接近极限了,他们还能坚持得住吗?
倏忽之间,岳维汉猛然顿步,回头向楚中天喝道:“备车,回密支那!”
“总座,你要回密支那?”罗卓英愕然道,“在这个要命的节骨眼上?”
“对,回密支那!”岳维汉沉声道,“然后直飞曼德勒,我要与第六军共存亡!”
啊?直飞曼德勒!?”罗卓英闻言骇然,戴安澜、廖耀湘等将领也是满脸震惊。
不远处,路透社战地记者艾薇尔的美目里却不可遏止地浮起了一丝异色:曼德勒眼看着就要失守了,这家伙却要去曼德勒与第六军共存亡?他想干什么?用自己的行动激励第六军官兵的士气?还是愚蠢地去送死?!~!
第418章 何以为国家?何以为民族?
第418章何以为国家?何以为民族?
曼德勒机场,49师146团团部。
夜间的激战已经结束,当伤亡数字报上来之后,146团团长高初上校终于憋不住了,当即将电话打到了49师师部,哀求彭壁生师长道:“师座,师座呀,我们团就剩下不到500人了呀,援军,快给我派几个连的援军上来吧……”
“没有援军?那把师部的炊事员和通讯员给我吧。”
“啥?炊事员和通讯员都补充给147团了?娘逼”
“这仗真不能再打了,再打我们团就要拼光了呀,师座,老高求你了,给我们146团留点种子,给我们老湘军留点种子吧”
电话那头的彭壁生师长不知道说了什么,高初上校咬了咬牙,突然挺身立正道:“是,人在阵地在,请师座放心,只要我高初还活着,阵地就绝不会丢”
挂断电话,高初回头向侍从副官道:“去,把我那柄马刀找来”
侍从副官领命而去,很快就找来了一柄锋利的马刀,高初伸手接过马刀,脸上忽然出现了一丝缅怀之色,嘴里更是喃喃低语道:“老伙计呀,当年北伐时,你可是喝饱了北洋军的血,今儿个,也该让你尝尝小鬼子的血了”
…………
49师师部。
彭壁生师长啪地挂断电话,脸色顷刻间变得无比阴沉。
面对部下时,彭师长必须把话说得梆梆响,可这并不意味着他心里就没有怨言
第六军已经在曼德勒与日军激战整整11天了,整军已经伤亡了万余人,49师更是已经伤亡过半,全师加一块都快凑不齐一个整团了,再这样打下去,49师很快就要拼光了,要不了多久,整个第六军也要拼光了。
“师座,曼德勒不能再守了”参谋长惨然道,“撤吧”
“撤?”彭壁生师长杀气腾腾地瞪了参谋长一眼,道,“往哪撤?”
“往哪撤都行”参谋长道,“就是不能再守曼德勒了,再守我们49师就完了”
“就是整个第六军全打光了也不能撤退”彭壁生师长收回视线,旋即猛然一拍面前的桌子,厉声说道,“当初我可是在岳维汉面前摞过狠话的,我们第六军会像钉子一样钉死在曼德勒,人在阵地就在,人没了,阵地也绝不会丢”
“可我们已经守了11天了”参谋长惨然道,“师座,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按照岳某人制定的作战计划,第五军早就应该过江接替防务了,可是现在呢?我们在曼德勒和小鬼子拼命,第五军却在伊洛瓦底江西岸观战,这他娘的算什么事?”
说罢,余怒未消的参谋长又道:“没有浮桥,第五军的重装备过不了江不假,可找几千会水的士兵泅渡过来,总是可以的吧?”
“别说这种没用的屁话。”彭壁生师长火道,“重装备要是过不了江,找几千会水的士兵过江顶个屁用?没有坦克和重炮,他们怎么突破鬼子的江防?江防都破不了,你还妄想他们能够增援曼德勒?做梦吧你”
话音方落,忽有通讯参谋入内报告道:“师座,总部急电”
彭壁生师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喝道:“念”
“是。”通讯参谋当即打开电文,大声念道,“电谕第六军全体同仁:余,已连夜返回密支那,将于今日下午乘机飞抵曼德勒机场,誓与第六军全体同仁共存亡国民**军中国远征军总司令长官,岳维汉。”
通讯参谋念完电报,整个作战室顿时变得死一般寂静。
包括彭壁生师长在内,在场的所有人都流露出了难以置信之色。
此时,凶险两字已经远不足以形容曼德勒的局势了,不客气地讲,第六军的防线早已经摇摇欲坠了,而且随时都有全线崩溃的可能岳维汉选择在这个时候直飞曼德勒督战,几乎就是在睁着眼睛往万丈悬崖下跳啊
“岳维汉他想干什么?”参谋长皱眉道,“都这个时候了,他岳某人还想做秀?”
“闭上的你的鸟嘴”彭壁生师长恶狠狠地瞪了参谋长一眼,旋即转身回头,吩咐侍从副官道,“去,命令师部所有非战斗人员紧急集合,每人发一枝步枪,两颗手榴弹,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