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准确起见,王后可派快人快马前往探察便知究竟。”
王后仍是面有忧色,道:“楼兰从来没打过仗,只怕国王宁愿遣送质子,也不肯向汉进朝借兵。”傅介子道:“这个王后不必担心,由我来给国王讲。我随行的军士都受了伤,王后还是赶紧差人出去打探,弄清楚匈奴兵的具*置。”
王后将信将疑地回宫,神色仍是不太坚定。送走王后,霍仪担心道:“师傅,你真有办法说服国王?”傅介子态度又转强硬,道:“有什么好说的。我大汉的国力远在匈奴之上,对周围邦国的态度也远好于匈奴,再加上有二十年前,七百汉人夺楼兰的历史在这里,国王性子软弱,等我敦煌驻地的汉军赶到,国王不想借也得借了。”
正说着,外面传来苏老爹骂骂咧咧的声音,像是在骂人,傅介子行动不便,霍仪出去一会儿便将苏老爹带了进来,苏巧儿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看那委屈样儿,就知是挨了骂的。
苏老爹见了傅介子,立时换了一副腔调,真像是伤了女婿一般问寒问暖,指天骂娘,傅介子好不容易止住了话头,道:“苏先生,这大半夜的,你怎么来了?”苏老爹打了个哈哈,道:“还不是为了这个小丫头,哦,这不也看将军来了。这丫头跟着咱野惯了,说跑就跑,我还道她哪儿去了,原来到了将军这里。哈哈,这小丫头倒也学会了疼惜人,哈哈……”
苏巧儿知道阿爹想说什么,不由在后面轻轻拽了一下,羞得耳根子发烫。她和傅介子相识不多,本没有什么情意,但女孩儿家生来面嫩,哪里经得住苏老爹这口无遮拦的。
傅介子谢了苏巧儿一下,转而道:“苏先生,近来楼兰城不太平,你们还是赶快出城去吧。”苏老爹听了一来劲儿,道:“傅将军说得不错。咱正要赶出城去,不想这楼兰城却封了,任何人不得出入。听说是要打仗了,可有此事?”
傅介子笑笑不予答复,苏老爹为人粗中有细,也看出了其中的关节,就不再多问,转而道:“傅将军,你也知道,我们这些行脚的商人最怕的就是兵强盗,匈奴兵打来了,咱们可得先撤。”傅介子猜出了他想说什么,道:“苏先生是要我帮你们写个路引,好出城去?”
苏老爹打了个哈哈,笑道:“傅将军果然是爽快人,咱是个大老粗,也就不和将军兜圈儿,正是这事。前番蒙将军搭救我这丫头,还没来得及相谢,这番又要打仗了,咱只好先到精绝候着将军,等将军得胜时,再谢将军搭救之德。”
苏老爹说得好听,其实也在打得自己的算盘,若是他真打赢了,那回国后可是大功一件,少不得官升三品,自己倒贴也要将女儿贴过去,若是这小子是个短命鬼,那他拍拍屁股走人,这女婿不要了。
不想傅介子却道:“苏先生,此事只怕不易。送你们一个商队出城自然是可以办到,只是现在全城的人都恐慌至极,这个先例一开,只怕少不得成千上万的人都要逃难。如此一来,这楼兰又如何守得住?还请苏先生见谅。”
苏老爹不料他竟然一口回绝了,心里面有些恼火,没想到这准女婿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可生气归生气,脑子一转又是个主意,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道:“巧丫头,将军伤得不轻,我让你拿的狐胡红丸和和田护灵玉呢?”
苏巧儿一头雾水,茫然道:“阿爹你……”苏老爹不待苏巧儿说完,忙打断道:“你看你这丫头,总是丢三掉四的。快去找你贾叔叔拿来。”苏巧儿还没反应过来,苏老爹急道:“你快去拿呀,这回不要忘了。”苏巧儿一脸委屈。
傅介子心头暗笑,他知道苏巧儿一直在这里陪着自己,苏老爹根本就不可能告诉她拿什么东西,这么说无非是给他自己圆个谎,换着方的让苏巧儿去拿礼物来送自己,好让自己通融一下,忙道:“巧儿姑娘,不必了。苏先生的美意我心领了,你们只管在楼兰住下几日,有我傅介子在一天,就绝不会让你们受到任何损失。”
苏老爹皮笑肉不笑,有气无力地谢了傅介子一下,还是命苏巧儿去拿狐胡红丸与和田护灵玉来,这说出口的礼没有收回去的道理,自己如意算盘落空,这两玩意儿权且是掉天坑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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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介子知道苏老爹还是不死心,怕自己招架不住,道:“霍仪,如今楼兰城内动荡不安,你着陆明去将苏先生的货物和我们出使的彩礼放一起守着,我们累着苏先生在楼兰城耽搁了不少时日,千万不能让他再有任何损失。”
苏老爹听了忙道不用,傅介子哪里容他滑脱,故作大度道:“苏先生不用客气,巧儿姑娘照顾过我,这也是我份内的事情。霍仪,快去快回。”霍仪为人机灵,听了偷笑一下,不待苏老爹说话,转身就出去了。
苏老爹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这货物一困在汉使团里面,纵使这傅小子实诚,不黑自己的货物,那在楼兰开关之前他是决计走不了了。于其住在官驿,还不如他在醉月楼里逍遥快活。
苏爹爹暗骂这准女婿揣着明白装糊涂,将了自己一军。但他也没有办法,等到苏巧儿和贾老头赶来,生揣死揣地让傅介子把东西收下了,还昧着良心说了一堆感激的话。
商人的一个特点就是不会意气用事。
苏巧儿见苏老爹一脸的奸商模样,不由大感难为情,正要劝他别说了,苏老爹突然向傅介子辞行,道:“巧丫头,傅将军受了重伤,缺个女娃儿照顾,你就在这里照顾将军几日。”苏巧儿本也有这个心思,但在苏老爹嘴里说来就显得十分暧昧,听了红着脸轻轻点了点头。
苏老爹辞了傅介子大步出去,不一会儿从帐外传来苏老爹得意和奸笑。
他让苏巧儿留下打的算盘可多了,一者是与这准女婿套个近乎,二者楼兰大乱,苏巧儿在汉军之中最为安全,二者,当然是他和阮娘*时不必害怕女儿听见,免了不少的尴尬。
等到苏老爹离去,苏巧儿突然感觉到更不在自,几次想开口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傅介子,傅介子二十七了,而苏巧儿满打满算才刚过十七,相差十年是一个极为尴尬的年段,叫大哥又大了些,叫叔叔却又还嫌小,苏巧儿想来想去还是只得跟着苏老爹一样称呼他为“傅将军”,主意打好了还没说出口,霍仪却面有忧色地进来,道:“师傅,有一件事我想可能闹大了。”
傅介子一愣,道:“什么事情?”霍仪有些惭愧地道:“那条标识身份的玉带丢了。”说着将他把玉带给两个汉人军士拿去见王后的事情说了一下,道:“他们到现在还没有回来,看来是出事了。”
傅介子不由也感到头痛,他去巫墓是为了探查汉人被抓去为奴的事情,不想巫墓却在这时候塌了,至于有没有汉人在巫墓里面现在已经无法得知,而现在又有汉人军士失踪,自己每走一步总有人在暗地面做手段,让人防不胜防,倒是战场上,真刀真枪来得实在。
霍仪道:“还有一件事,太阳神庙已经被解禁了。”傅介子大惊,道:“是谁下的令?”霍仪道:“据说安归王子向国王要的文书。安归王子被国王遣送到匈奴为质,拜火教在匈奴有极大的势力,匈奴右贤王尊拜火教的穆贝德(火的奉祀者)为光明守护尊者,封拜火教长老为大明尊,所以国王不敢得罪拜火教,又令人将神庙的卫士都遣散了。”
傅介子眉目微蹙,沉声道:“那古神王呢?”霍仪道:“神王得到国王的传令就收兵了,并没有做什么。”
傅介子隐隐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略一沉吟便挣扎着穿衣服,道:“走,去见神王。”苏巧儿在一旁一直没有搭上话,见傅介子要出去忙帮他将衣服批上,急道:“傅将军,你的病还没好呢,待会儿天亮了再去不行吗?”她嘴里面虽然这么说,但手里却在帮傅介子穿衣服。
傅介子顾不得答话,一边让苏巧儿帮他穿衣,一边向霍仪道:“国王和王后意志不坚定,尉屠耆性子软弱,安归王子更是危险,车护都尉权职太小,这楼兰国真正主大事的还是神王。如今我们不能再来回折腾,必须定下策略来。”
霍仪有些担忧,道:“师傅,神王可是最仇恨汉人的。”傅介子摇头道:“那我们更要挑在这个时候去拜访。神王看似对时局不闻不问,但却在暗中掌握着,他向王后施压,表面看上去是在算旧帐,而实际上却是在把重任往我们身上压,因为王后一定会向我们讨主意,我们又必定离不开神王,少不得去求他。”
霍仪恍然大悟,道:“如此也好,我们不妨便顺顺他的意思。不过话说回来,父亲曾说过,老子曰:静而动,正而奇,在不知不觉间掌握时局的才是真正的高手,这个神王真不简单。”
神王府。
此时天刚刚拂晓,楼兰的地界上面一片肃杀之气,由于百姓闭户,商旅禁足,楼兰一下子变得萧条起来,大道之上根本就见不着人影,神王府虽然也是朱门紧闭,但傅介子直觉感到,神王府并不像表面那么平静。
知客进去通报了一下,一会儿神王府的门便开了,神王没有出来迎接,但出来了那个会汉语的楼兰老知客,傅介子留下汉军在府外,只带了霍仪进去,苏巧儿也没让进府,留在了汉军窝里。
神王像是刚起身,很随意地招呼两人在榻席上坐下,却不问两人的来意,只是一个人悠哉游哉地品着葡萄酒,好像并不着急。傅介子也不和他绕圈子,让知客传译道:“如今匈奴人打了过来,我们是想问问神王的意思。”
知客还没有说话,神王挥手示意他下去。傅介子不由一愣,若是这老知客走了,谁来给两人作传译?
正想着,神王突然道:“这事情好像不该问我。”
说的是汉语。
傅介子略一错锷,转瞬间便明白了过来,楼兰慕汉化已久,神王纵使厌恶汉人,那也是二十年前才开始的,以前肯定是学过汉人文化的,再者,一个人打心底厌恶某事,往往也因为是对某事太过了解。
傅介子道:“在楼兰真正能主事的,却只有神王。现在战事紧急,多耽搁一时就少了一分胜算,神王既是楼兰百姓心中的神王,那么便该做出个神王的样子,不管神王愿不愿意,到时候担子还得落到神王身上。现在楼兰国内找不到一个可以定主意的人,当真打起仗来只怕会方寸大乱,不战而败。”
神王冷笑不语。
傅介子知道神王在楼兰国受了极大的冤屈,继续道:“神王是楼兰百姓心中的英雄,而一个真正的英雄是什么样的?神王心中可曾想过?”
神王淡淡道:“不曾想过,本王只不过是个庸碌无为的王爷,不曾想过什么英雄。”
傅介子并没有理会神王的言语,道:“在一般人心中,一个英雄是为人所不敢为,当人所不敢当,激流勇进,扶大厦于将倾,然而,在我看来,真正的英雄人物并非仅此而已。一个英雄,往往要承担更多的苦难和冤屈,世人只看到英雄身上的光环,却不知这光环的背后累积着多少的血泪和不平,真正的英雄不会回避自己的苦难,也不会计较个人的得失。当真正面对痛苦和挣扎而无法自已,便到了决定一个人是英雄还是懦夫的时候了,同样,改变命运的时刻也就到了。”
神王的脸色微微有些变了,却仍是没有说话。
傅介子又开始一个人唱独角戏,道:“神王曾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