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仅是她,还有尚玉衡,尚家……
眉心越想越害怕,扶着栏杆,脊背冷汗涔涔。
江临月啊江临月,你到底是何居心!
“小眉毛,原来真的是你。”一道清越的声音传来。
☆、第63章 风满楼
江临川。
眉心看清来人,反倒愈加紧加。好在她每次出门除了鲁氏和喜鹊,紫玉青霜也暗中跟着,雍阳就守在楼下,除非江临川真是天上仙人下凡,不然奈何不得她。
眼下,她最忧心的是江临月。
若那女人要嫁祸于她,她真百口莫辩。人心叵测啊,她已处处小心,谁想到……
江临月一袭白衣胜,立在明月高楼之上,墨眉微挑,俊雅无双:“小眉毛,好歹你我自幼相识一场,为何每次见面都如临大敌,戒备森严,着实令人伤心呢!”
“阿川哥哥,阿月她有身孕,你可知晓?”
“嗯?”
眉心满面愁容,忧心忡忡道:“她今日喊我来醉仙居喝酒,我到时,她已经喝了不酒。她喝多了,便发酒疯胡言乱语,也问不出个所以然。阿川哥哥,我真怕她会伤腹中的孩子。”
江临川默默望着眉心,仿佛看着一个从未相似的陌生人,良久,才轻笑:“你不用理会她。她那个人,最是精得很,岂会伤到自己?”
“可是,阿月真喝了不少酒啊!”
“你亲眼看见到喝下去的吗?”
眉心默然,如实道:“没有,只看到一地的酒坛子,很吓人。”
“呵呵,傻丫头。”江临川靠近半步,抬手去摸眉心的头,“你被她骗了。”
眉心不自然躲开:“阿川哥哥,阿眉已为人妇,不能再像儿时般随意胡闹了。”
江临川优雅收回手,笑道:“小眉毛,没想到你也学会演戏了呢?”旋即笑容骤止,“可我明知道你是作戏,明明可以利用阿月的事大作文章来威胁你,但一瞧见你那惊惶失措的小模样,心就软了。大好的机会,就这么错过了,你说我傻不傻?”
眉心微怔,既然江临川捅破这层窗户纸,她也不必再装。她转向江临川,神情坦荡道:“我对阿月的关心是真的。虽然我恼怒她陷害我,但我是真不喜欢她出事。而你,阿川哥哥,虽然我不奢望你能顾念幼时情谊,但也不希望我们处处为敌,这也是我的真心话。”
江家这对兄妹,皆是人中龙凤。她惹不起,也不想惹。
“处处为敌?”江临川轻轻笑了,笑声如溪涧流水潺潺,在寂静的薄暮中格外悦耳动听。“小眉毛,我从未视你为敌,反倒是你,处处视我为吃人的洪水猛兽罢了。”
今晚的江临川,似乎有点怪?
眉心盯着他,迟疑道:“江公子,若你还记恨小时候我欺……我冒犯你的事儿,那我现在郑重像您道歉。您现在是为京都第一才子,又贵为国子监祭酒,应该不会跟无知妇孺计较吧?”
“小眉毛,你……”江临川像是听到极有趣的笑话,乐得扶到栏杆上,颤悠悠指着眉心,语不成调,“你是要笑死我吗?哈哈哈……”
眉心不懂她的话有何可笑之处?忍了又忍,才没发怒:“江临川,你过分了。”
“对……对不起,容我再笑一会儿。”江临川扶着栏杆,笑声朗朗。候在不远处的鲁氏与喜鹊不禁探过头来张望。这让眉心脸上更挂不住了,低声狠道:“不许再笑了!”
“好,不笑了。”江临川直起身子,清风明月般含笑望着眉心。那目光似有实质般,缓缓拂过眉心身上的每一处,将她密密网住,如飞蛾入网,逃无可逃。
眉心脸色陡然红了,别开脸道:“若没事,我先告辞了。”
江临月并不阻拦,似自言自语道:“阿眉,两年前我去向你爹爹求亲,你知道吗?”
眉心脚步一顿,她可以一走了之,但这种牵扯不清之事,还是早说开早安心。她转过身,离江临川数步之遥:“我知道。阿川哥哥,从小你就很聪明,天赋过人,自然晓得自己究竟非要向我爹爹求亲。阿川哥哥入京都数年,繁华历尽,当晓得我沈眉心不过是极平庸的女子,及不上阿月的半分。镜花水月,之所以美,正是因为它得不到。阿川哥哥何必破坏这种美好呢?
“再则,感情之事不能强求。我心中早已有人,此生非他,再容不下旁人。”
“眉心言尽于此,阿川哥哥你听或不听,悉听尊便。”
江临川静静听眉心说完,似是很苦恼,摇头叹道:“可我此生非你,再容不下旁人,又如何是好?”
眉心不解:“阿川哥哥神仙一样的人物,何必非跟我过不去呢?”
“对啊,神仙一样的人你都看不上,非要跟着尚玉衡那块木头,你说你笨不笨?”
“你……”眉心恼了,“我好言好语跟你说,你竟如此不知所谓!”
江临川步步逼近:我也很好言好语劝你,你竟执迷不悟,又该如何?”
“无聊。”眉心瞪向他,冷冷吐出两个字,转身欲走。江临川飞快扯住她的衣袖,眉心勃然大怒,骂道:“江临川,你若敢动我分毫!”
“怎样?”江临川轻嗤,“难不成你要作贞洁烈女,一头从楼上跳下去,摔得个脑浆迸裂,横尸当场?还是学《女戒》中的女子,剁其手足,投缳自尽?”
眉心被呛得不轻,后悔自己太大意,竟当眼前这无赖是个谦谦君子!
“江临川,你放手,不要闹得大家都难看。”江临川身手是不错,可比起曾经的第一剑客雍阳来,还差得远呢!这厮再敢涎皮赖脸胡闹,可别怪她不客气了!
江临川一脸受伤:“小眉毛,你当真这么绝情?”
眉心冷冷抽回衣袖:“那你想怎样?”
江临川认真思索了片刻,道:“你让我亲一下,咱们就算两清,以后互不相欠,如何?”
“胡说八道!”眉心气得不轻,“我何时欠你什么!倒是你们江家,才是一窝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小眉毛,当年你爹爹沈甫田明明说等我功成名就,就把你嫁给我的。两年前,我去提亲,他竟出尔反尔,说什么沈家家训,不可牵扯朝政。我当即辞去尚书侍郎的任命,到国子监作个清闲的祭酒,可结果呢?沈甫田转身就将你许给尚玉衡。小眉毛,若你爹爹从未有过许诺,或是你嫁的真是一介白丁,我江临川无话可说。可现在,你说,难道不是你沈家欺人太甚?”
眉心哑然,她并不晓得其中还有这样的内情,只硬着头皮道:“事已至此,说这些还有用吗?”
江临川轻笑:“没关系,我可以等。”
眉心觉得太荒唐了:“好啊,随你。反正就算尚玉衡死了,我也会为他守一辈子的寡。”
“好啊。”江临月依旧笑得云淡风轻,“我陪你。”
眉心冷笑:“可以啊,你愿意陪就陪吧!”
江临川笑意骤止:“方才,我说要亲你一下的,今晚月光如此美好,不可辜负良辰。”
这人,是疯了吧?
眉心警惕一后退几步,守到不远处的鲁氏与喜鹊也走上前。
众目睽睽之下,江临川广袖长舒,俯身轻轻吻上眉心映在墙上纤长的影子。
☆、第64章 长相守
即使做出这般卑微的姿态,江临川的容颜举止依旧高雅出尘,仿佛他亲吻的是一尊高贵的神祇,如此虔诚,肃穆,不染半分亵渎之意。
眉心像胸口塞进一大团棉花,笑也不是,恼也不是。
“江临川,你这是何苦呢?”她忍不住劝道,“我不值得你这么做。”
江临川缓缓直起身,轻拂云袖,垂眸淡笑:“这世上,许多事根本没有道理可讲。只要愿意,便没什么值不值得的。对于你来说,我只是个厚颜无耻的纠缠者,而对于我来说……”他抬眸,“你是我生命的光。小眉毛,你可以不喜欢我,可以瞧不起我,却不能否认我的真心。”
眉心沉默了,片刻之后,苦笑:“现在说这些意义吗?”
“我也不知道。”江临川露出迷惘的神情,”明明是我们相识在先,你却宁愿要一个陌生人。我也明知道你不是最好的,也不是最适合我的,但我却忘不了你。小眉毛,你说我该怎么办?”
眉心有片刻的慌乱,这样一个谪仙般的人物,对着你虔诚而忧伤地诉说衷肠,说没有丝毫感觉,是不可能的。但这份慌乱与无措眉心只持续一瞬,又恢复清明与淡然。
她想起沧浪院中,那个沉默静立的身影。
他吻她时,急促而生涩的模样。
甚至是生生扯断秋千,吼着“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的”时的气急败坏。
“对不起,我们以后还是不要见面了。”眉心莞尔一笑,向江临川微微行礼,下楼。
眉心一出门,便被尚玉衡拽住手,沉默而迅速登上尚府的马车。
“玉郎,你怎么来了?”眉心心头有些惴惴的。云上居深藏醉仙居之中,十分隐秘,她与江临川那一番纠缠,外人是看不到的。可敏锐的直觉告诉她,尚玉衡都知道了。
尽管她冷言拒绝了江临川,可眉心还是觉得有些……心虚。
尚玉衡紧攥住眉心的一只手,身姿笔直,目不斜视,沉默不语。
眉心心更慌了,将心比心,若是她瞧见尚玉衡跟旁的女人拉拉扯扯,即使没什么,她心里必定也会不痛快的。她想了想,将江临月请好喝酒到江临川突然出现,所有发生的事,老老实实全交代一遍,歪着脑袋,小意试探道:“玉郎,你不会生气了吧?
“没有。”言简意赅。尚玉衡仍保持着正襟危坐的姿态,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没生气,干嘛摆脸色给人家看?”
“没有。”
眉心郁闷了,反正该说的她都说了。她问心无愧,坦坦荡荡,不理她,她还懒得理他呢!
就这样,一个沉默不语,一个低头生闷气。若不是两只手还紧紧扣在一起,眉心真疑心尚玉衡不要她了。哼,混蛋!不理就不理,谁怕谁啊?
半个时辰后,马车驶入尚府后门。
尚玉衡扶着眉心下车,眉心心中有气,不想理那个混蛋。谁想尚玉衡竟直接将眉心打横抱起,大步往沧浪院走去。眉心又惊又羞,捶打了几下,怕人听见,没敢多闹。
进入房中,尚玉衡将眉心放到榻上。
眉心正要发火,却见尚玉衡半跪在她面前,一双眸子火烧似的,亮得灼人。
“不要离开我。”
“哼!”眉心满腹的委屈,一听这话,顷刻间又烟消云散。但她是个有骨气的人,这混蛋敢对她摆脸色,才不能这么轻易原谅他。
尚玉衡欺身上前,紧盯着眉心的眼睛,又说一遍:“不要离开我。”
眉心被盯着心头发紧,嗔怒道:“谁说要离开你啦?还不你发疯……唔……”尚玉衡犹如一只饥饿兽,狠狠咬上眉心的嘴唇。“眉儿,不要离开我。”他一边急促亲吻着,一边喃喃道:“眉儿,我真是愚不可及,以为可以……可以放手。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没错,眉心猜中对了,不过她只猜中一半。
眉心与江临月在云上居喝酒时,尚玉衡与江临川正在隔壁的一间厢房中。
江临川诉说衷肠,放肆扯住眉心的衣袖,包括最后的凄美的一“吻”,都悉数落入尚玉衡眼中。他沉默喝着酒,一言不发,直至眉心转身下楼。
江临川这一招,够狠,够无耻,却也恰似一记猛药,让尚玉衡明白,他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