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逸风宗”和“七耀圣宗”结仇,那可就说来话长了,传说唐末五代十国之时,“逸风宗”出了一位惊才绝艳的人物,此君非但一身道术修为精深,而且兼通百艺学识广博,此君唯一的毛病就是好酒却又无量,好酒本也无大错,但是此君素来放荡不羁自命风流,酒品不好。故此他在外出积修外功天下巡游之际虽是小心又小心,到底还是惹出一桩祸端。
“逸风宗”虽然门规严谨,不过那都是属于预防性的措施,真正犯下过错的弟子处罚都不会太重。尤其是关于弟子洁身自好这一条,能够坚持洁身自好那自然更好,偶有情孽缠身无法摆脱的倒霉蛋,门中执法长老也是同情多于责备,一般都是允许他们结为夫妻同修了事。反正“逸风宗”的心法不拘泥于外物,如果修不成天仙,做一个消遥自在的散仙也不错,可是这一次的麻烦正是出在这里,真是叫人始料不及。
前面说到的那位好酒的仁兄,接到师门传讯,五代十国天下战乱,自然是没有有心思修缮水利设施,不想水利失修又恰逢天降暴雨,导致黄河泛滥。而黄河水灾过后,各地瘟疫横行,闹得家家戴孝路路哭,好端端一个清平世界直如人间地狱一般。
师门命外出巡游天下的弟子全部赶往黄河灾区,施医舍药兼且派发粮食救济灾民。此君对于救灾事务自是驾轻就熟,不到十日便将自己分片之内的灾民和病人处理妥当,清闲了下来。
这一轻闲便惹出事情来了,一户灾民本是酒坊主人,家境尚算殷实。只因前些日子家中遭了洪水,田宅皆被洪水席卷而去,只剩下祖传的一本酿酒秘诀和一些陈年酒药,因为看到这位仁兄嗜酒如命,便有意将这本酿酒秘诀相赠。不料主人家的女儿却是不肯,父母问起缘由,女儿又不肯说,还是母亲了解小儿女的胸怀,套出了女儿中意恩人的话头。老两口一商量觉得女儿眼力不错,相中的未来女婿,人品相貌俱是上上之选,便寻了一个机会与此君说起亲事。
若是此君不喝酒,这门亲事他是绝对不会胡乱应承下来的,千不该万不该,那日里这位仁兄喝了不止一个二两,而好酒无量的他却只有二两的酒量。然后便是大家常说的酒壮俗人胆,迷迷糊糊的此君就顺口答应了这家主人提亲的事情,待得他酒醒,主人家已经兴冲冲地告知了十里八乡得左邻右舍亲戚朋友,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
换作一般人到了这步田地,认命就是了,怪只怪这位仁兄心气太高,酒坊主人家的女儿虽不是什么国色天香的绝代佳人,至少算是个小家碧玉不成问题,他却看不上眼,一心只是惦记着天仙功业。面临此困局他左右思量实在无法可解,便横下一条心来,留书一封远遁千里,来了个逃之夭夭。
酒坊主人的女儿性情刚烈,当她知晓此事的前因后果,当晚就背着家人服毒自尽了。酒坊主人一家人十分悲伤地给女儿操办了丧事,本来事情到此也可告一段落,却不料酒坊主人失踪多年的外甥突然返家,事情再起波折。
此人名唤钟骅,自幼父母双亡由开酒坊的舅舅抚养长大,与酒坊主人的女儿可谓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在九岁那年突然走失,遍寻不着众人都以为他失足跌落黄河,纷纷猜想他已经命丧黄泉,却不知他此时为何又突然出现。
钟骅自述过往经历,原来他当年是遇见当代“七耀圣宗”的宗主,被收录在“七耀圣宗”门下修习法术多年,如今修为已有小成,便向师尊告假下山前来探望亲人。
自幼丧亲的钟骅别无兄弟姐妹,只有这个比他大了三岁的表姐最是亲近,二人的感情比之寻常人家的亲生姐弟尚要深厚许多。此时钟骅左右打量不见表姐行踪,便开口询问舅舅表姐的下落,于是酒坊主人含泪讲述了事情的前后经过,当下气得钟骅暴跳如雷。只因救灾之时“逸风宗”的弟子照例不会通报名姓,而唯一知晓那位仁兄名姓的就是曾经前去提亲的酒坊主人,可酒坊主人念及此人施医舍药救济灾民的恩惠不肯讲出他的名号告知外甥。
钟骅虽是气得七窍生烟也无可奈何,只得暂时压住火气,与左邻右舍打听此人的身材样貌,随后便牢牢记在心中,时时与自己所见之人比对。天下何其之大,要寻找一个连姓名都不知晓的人何异于大海捞针,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十年之后,在九江钟骅终于碰见了各项标准都对上号的人物,他就是“逸风宗”的弟子何足道。
自从惹下这桩祸事,何足道痛定思痛从此戒酒,但是也无法挽回逝去的生命。怪只怪何足道行事无方,酒后无德。今次又是大战过后江南地区瘟疫横行,闭关思过十年的何足道出了闭关的石室直接前来救治瘟疫灾区的灾民,结果正好撞上钟骅。
冤家路窄,一见何足道,钟骅先是一惊,随即上下打量此人,心中已然有了七分把握,遂上前拦住何足道,二人一番对话印证了钟骅的猜想,于是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双方交手之时,偏巧“逸风宗”门下的另外一个晚辈弟子途经九江,虽是不明所以,不过见到本派中人与人交战,总不能在一旁坐视,便插手杀入战圈。何足道的道法修为本就在钟骅之上,只因心中内疚不愿下重手,故此缠战不休。新来的弟子不知就里,一出手就打伤了钟骅,而钟骅拼死反击的一击也将来人打成重伤。这件事情双方都有不是,但谁肯低头认错呢?于是两家的仇怨就从个人恩怨上升到门派冲突的高度,彼此攻杀不断,过去的时间愈久,积恨仇怨便愈深。
“七耀圣宗”是旁门的一大支系,家大业大从来不肯吃亏。而“逸风宗”自视极高,怎么肯低下头与“七耀圣宗”谈和,结果两家的关系江河日下。“逸风宗”高手虽然很多,但是门户的人丁不旺,总有弟子落单被人家逮到机会围殴的例子,渐渐的“逸风宗”门人的苦头吃多了,自然学乖了,长久以来“逸风宗”就养成了深藏不露的习惯,到了杜言修这个时代,已经变成一种不成文的规矩。
本代“七耀圣宗”在东海一战损失虽然不小,但是情况总好过差点全家死绝的老冤家“逸风宗”,仇天方就是“七耀圣宗”的第二高手,功力修为仅次于“七耀圣宗”的宗主,属于次宗师级的修真高手。
倘若换作“七耀圣宗”其他人来此,很难在杜言修身上讨得便宜,毕竟杜言修的努力程度和天赋都是一等一的人才,偏偏这个仇天方本与杜言修的师父同辈的人物,数百年的修为岂是泛泛,说到底还是杜言修运气不好。如今同辈的修行者当中杜言修少逢敌手,一般的前辈高人寻常亦不会自轻身份向小辈出招,唯独“七耀圣宗”与“逸风宗”积怨极深,已到誓不两立的地步,许多常识性顾忌都是不存在的。
而且眼下的“逸风宗”人才凋零殆尽,几成孤家寡人的杜言修除了靠自己搭救自己,也没什么外援的指望了。正应了那句古话,内外交困走投无路。杜言修是一个会轻易放弃希望的人吗?他不是!
“逸风宗就算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也决不会不战而逃。”
由于个性的原因,杜言修从来都不会使出全力对付一个对手,他信守着仁者无敌的人生信条,临阵对敌永远只用七成实力。不过凡事总有例外的时候,譬如站在杜言修面前的仇天方,修为、实战经验等各方面的实力都要胜过后起之秀的杜言修,在这样的对手面前保留实力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杜言修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一生中都没有象现在这样认真过,大吼一声,同时出手的仇天方没有给杜言修留下什么准备的时间,现在比的就是临敌应变。
杜言修双目寒芒一闪,他身上为了参加本次观礼特地穿戴的道装被狂暴的真气催动,前后一眨眼的功夫便涨成了一个大圆球。将将赶在利刃着体之前提前迎上去,只听见“嘭!”的一声,杜言修身上的道装长袍碎裂成漫天布屑,杜言修则把口一张,喷出一口鲜血。一个照面,遭到突袭的杜言修就重伤吐血,形势岌岌可危。
“七耀圣宗不过如此!区区在下杜言修就是逸风宗本代宗主,只管放马过来。”
嘴上说得硬气,杜言修的心中正在默祷,“逸风宗历代祖师在上,今日一战关乎我派生死存亡,非是弟子一人贪生怕死,还请列祖列宗见谅,不肖弟子杜言修我要打破禁忌,启封神剑了!请历代祖师保佑。”
伤重势危的杜言修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他伸手入怀中,拿出一个三寸长短的锦盒。银白色的锦盒之上赫然有着密密麻麻互相叠加的朱砂符录,有些符录可能是年代过于久远,鲜红的朱砂印记已经变成深褐色。
看着锦盒杜言修叹了一口气,然后缓缓说道:
“我逸风宗本是道家一脉,信守戒律从不枉开杀戒,唯独今日杜某我这个不肖弟子坏了门户的规矩,便能当场斩杀阁下也要返回门户面壁十年忏悔过错,阁下于有荣焉!”
第一百五十五章
“蛊毒门”的山谷中,面色惨白的杜言修拭去嘴角一抹鲜血,他笑了,这种笑容既冰冷又苦涩,辛酸无奈加上说不出的痛楚,此刻杜言修的心情只能用一言难尽来形容了。
“逸风宗”对弟子的培养始终是要求德才兼备,而且一定是以德为先,所以“逸风宗”门下弟子道法修为或者参差不齐,不过每个出师弟子的道德修养肯定都是到了心如止水波澜不惊的程度方可获得许可行走天下。正因如此,违背自己坚持的信条去开启不应该使用的东西,不,也许是根本不应该存在这个世间的东西,作为当事人的杜言修要承受的精神压力远超常人理解的范畴。
或者这就是命运吧!令人无奈,却又无法回避的选择,往往就是命运的安排。
双手托举着小巧的锦盒,口中念念有词的杜言修开始给锦盒上面的重重禁制逐一解封,旋即一道冲天而起的剑气洞烛九霄,威压发散千里,天空中漫天飘散的云彩都未能逃过劫难,被剑气切割成无数碎裂的白色斑块逐渐散入茫茫苍穹。
“好强的剑气,究竟什么东西?难道”
响鼓不用重锤敲,光是瞧着杜言修一副一本正经又郑重其事的架势,然后稍微联想一下这件东西出场的派头,白痴都知道肯定不会是好惹的东西。身为“七耀圣宗”第二高手德仇天方好歹也是一代名家,即便没吃过猪肉,总看过猪走路不是。
世人皆言你最亲密的朋友不一定是最了解你的人,但是你的仇人一定非常了解你的一切,这话讲得没错,“逸风宗”有什么牛黄马宝藏着掖着连身边住了几百年的邻居都不知道,互相攻杀几百年的大仇家“七耀圣宗”却不可能没有耳闻。
须知“逸风宗”有三件镇山之宝,即是“真黄金树”、“碧澜灵秀峰”和最后一件根本没有外人知道的镇山法宝“诛仙剑”。
当世修行者所用的法宝大多是秦汉时代以后修真炼制的宝物,每一件法宝的炼制过程和其身世来历基本都能理顺清楚。更古老一些的上古时代,神魔混迹人间之时遗留的法宝本就数目不多,加上日后“昆仑”挑起的“正仙与妖仙之战”和后世历次修真大战的洗礼,能传世者如凤毛麟角,遗失者不可数记。到了现在,即便是超脱尘俗的修行者,究其一生也很难看见一两件真正上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