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释青衍道:“熠儿,这三天你不妨放开心怀,什么也不必去多想,全心全意的守着蝶儿,其他的事情,我会替你安排妥当。”林熠颔首道:“我会的,先生。”迟疑了一下,又道:“先生,如果我永远也不能回来了,希望你不要把实情告诉若蝶,我相信,你有办法替我隐瞒。”释青衍苦笑道:“要瞒住蝶儿,那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所以熠儿,你无论如何先保全住自己。我不想眼睁睁看到你们的幸福毁于一旦,而罪魁祸首偏偏就是老朽。”林熠道:“我知道了,这件事也拜托先生,请多加费心。”释青衍只点点头,什么也没说。林熠转身时,才听见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次日清晨,阳光将容若蝶从睡梦里惊醒,她睁开眼却发现身边空空荡荡,立时坐起惊呼道:“林熠!”林熠爽朗熟悉的笑声从屋外传来,说道:“我猜错了。原本还以为你会睡到日上三竿也醒不过来,没想到起得这么早。”他端着热水走进屋里,道:“若蝶,穿上衣服赶紧洗漱,用完饭我还等着去难老泉栽花呢。”容若蝶苍白的玉颊上渐渐恢复了血色,揽住林熠的腰低声道:“我醒来发现你不在身边,还以为你不告而别,悄悄回了昆吾山。”林熠闻着她秀发散发出的清香,柔声道:“怎会呢?我走的时候,一定会告诉你。”容若蝶展颜一笑,穿上衣衫。这次,她没有再让林熠回避。起床下榻后,淡紫色的床单上,那朵盛开的红花触目惊心,容若蝶不禁大羞,赶忙将它裹起来道:“坏蛋,还不帮我收着。一会儿拿去洗。”林熠笑嘻嘻道:“洗什么,这可是咱们琴瑟相偕的见证。我建议,把它好生收藏起来,将来作为传家宝留给咱们的儿孙。”容若蝶跺脚道:“你还说,都是你不好,才累得人家这样——”林熠虽然对男女之事并无太多实质经验,但也明白容若蝶昨晚向自己奉出了女儿身后,情绪上正处于最敏感脆弱的时候,正需要温情细心的呵护疼爱。
他接过床单,变戏法一样地塞进袖口不见,笑道:“好,好,为夫谨遵老婆大人之命,把它收起来就是。”容若蝶瞥了林熠一眼,扭头道:“谁是你的老婆了,无赖——”林熠惊奇道:“咦,那昨天晚上是谁扑进我怀里,说要做个世上最——乖巧、最——温柔的小娇妻?难道是我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出了问题,还是耳朵听错了?”容若蝶大羞,把头埋进林熠的怀中再不敢抬起,撒娇道:“你又欺负我!”林熠得意非凡,真正明白过来为什么古人会说只羡鸳鸯不羡仙。
容若蝶梳洗完毕,坐到梳妆枱前细心的打理。女为悦己者容,况且面对的是自己刻骨铭心的爱人?她的眉宇间洋溢着动人的春意柔情,一边描眉一边问道:“咦,怎么没见到小金,它去了哪里?”林熠嘿嘿笑道:“这个家伙早把我们丢下不管了。它现在满山遍野的游荡,乐不思蜀,见到什么都觉得新鲜有趣。天没亮,又急着下海找它的鲸鱼朋友去了。”容若蝶道:“你打算带着小金一起去昆吾山么,还是把它留在逐浪岩?”
“留着吧,有它给你做个伴也多些热闹。”容若蝶的笑容一黯,她猜到了林熠还有一个没有说出来的重要理由。那就是昆吾山之行凶险万分,林熠也没有把握完全保证小金不出意外。
林熠见状,伸手夺过容若蝶的画笔,说道:“来,看看为夫的手艺!”容若蝶笑着推开他的魔爪,道:“你当是画驱鬼的灵符么,还不把眉笔还我?”两人打打闹闹,足足画了半个时辰的妆才出了里屋。用过饭后,筝姐送来锄镐、花苗,问道:“小姐,要不要我跟您一起去?”容若蝶道:“不用了,我们两个转一圈就回来。”出了门,林熠坏坏一笑,压低声音道:“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让筝姐跟着,其实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昨晚的动静那么大,岂能逃过她的耳朵?”容若蝶狠狠在林熠身后踹了一脚,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老虎不发威,你当是病猫么?”林熠飘身向前,回头哈哈笑道:“你终于承认自己是母老虎了!”行出一段,绕到了上善若水轩后,听到水声叮咚,一股清泉从山石的缝隙中淙淙冒出,汇成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往东蜿蜒而去,隐入葱郁竹林中。
在小溪的两岸,兰花遍野,只是未到盛开季节,无法让人领略到花海盛况。
容若蝶走到一株紫心兰前,说道:“这是我六岁时栽下的那株兰花,师父替它起了个雅致的名字,叫做‘蝶恋花’。你瞧,只一转眼,长这么高了。”林熠放下工具,吆喝道:“好咧,开工!”挥动锄镐三下五除二挖出一个土坑,比了比问道:“若蝶,这样可以了吧?”容若蝶在溪畔清洗着床单,回首瞧了眼不由莞尔叹道:“林六公子,这都可以把整株花苗全部埋进去了,你说可不可以了呢?”林熠讪讪一笑,道:“我想挖得深些,将来也好让它长得高些快些。”折腾半晌,一头大汗地将花苗栽下,拍拍手上的泥土得意道:“行了,大功告成!来,老婆大人瞧瞧是否合格?”容若蝶绕着新栽的花苗走了几圈,不说话,眉头却越皱越紧。
林熠忍不住紧张地问道:“怎么,有哪里不对么?”容若蝶忍着笑道:“好像……似乎……或许……应该……可以了吧。”林熠叹气道:“原来你在耍我!好,我决定给这花苗命名为‘蝶入林’。”容若蝶哪能不明白这“蝶入林”的意思,没好气地一指溪边的床单道:“你果真是多才多艺,既然如此,能者多劳,就请你快用纯阳真气把床单给烘干了。用北帝的太炎心诀应该会很快吧?”
第三章伤别时
两天的时光一晃而过。林熠白日里随着容若蝶遍游逐浪岩各处景胜;到了晚上,便依偎窗前,数着漫天闪烁的夜星伴着她渐渐进入梦乡。
两人都只字不提分离的话题,更不愿去计数剩下的相聚光阴还有多少,只想将每一刻的现在都深深烙印入记忆里。
第三天的傍晚,空气里洋溢着一抹淡淡的忧郁,连夕阳都变得消沉,恋恋不舍地驻足在天的尽头。林熠和容若蝶一人搬了一把竹椅,坐在上善若水轩前的小池边,默默凝望日头一点一点向着海面沉落,把余晖染红苍茫无垠的东海。
再一个天黑,就是离别的时候了。小金似乎也感觉到了黄昏中压抑的气息,失去往日的欢快,静静骑在林梢,手里拿着山果有气无力地边啃边丢,弄得树下一片狼藉。
伴着最后一线晚霞隐没,黑夜徐徐将海天包围。一轮弯月升起,鸥鸟归巢了。
容若蝶的目光依旧执着地停留在缥缈的天际,低语道:“日头落得真快,为什么我以前从没有这样清楚地感觉到过?”林熠努力挤出笑容,说道:“它虽然走了,可月亮不是又来了么?”容若蝶仰望月色,轻轻地低吟道:“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六哥,我忽然很想踏着月光,到海边的沙滩上走走。”林熠一拍扶手,起身道:“好,咱们这就去海边,绕着逐浪岩慢慢走上一圈。然后坐在礁石上,我陪你一起等明天的日出。”他刚把容若蝶从竹椅里拉起,眼角余光却看到了释青衍缓缓从远处走近。
容若蝶神色一黯,低声道:“师父一定是有事来找你,我先回屋换身衣裳。”说着松开林熠的手,带走了一阵香风,留下了一抹心痛。
释青衍目送容若蝶隐入上善若水轩,萧索道:“是不是打扰你们了?老朽实在不该在这个时候来,对不起。”林熠收拾情怀,摇头道:“没什么,先生找小侄是否还有什么吩咐?”释青衍道:“你的剑,我已铸好。”右手一挥,从腰间突然绽放出一束银色电光,冷气寒芒扑面而至,响起“嗡嗡”悠然悦耳的镝鸣。
镝鸣渐隐,三尺寒芒在释青衍的手中凝成一泓光鉴照人的澄清秋水,细长的剑身仅只一指宽,薄如蝉翼流动着银色的冷晕。
林熠一怔,伸手接过,顿时感到原先蕴藏在化血飞镰中的暴戾之气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缕飘逸如水的灵性。他问道:“是柄软剑?”释青衍点点头,微笑道:“我用天兵降尊炉熔锻两日三晚,化去了其中的煞气,又熔入北海天母、星髓碎辰等十七种质材,最后以‘临兵斗阵咒’铸成此剑。毫不夸张的说,它堪称是老朽平生最得意的杰作之一,希望你能够喜欢。”林熠轻抚剑锋,更加清晰地感应到剑中流动的灵韵,似水绵,比山韧,仿佛只要心念一动,它就会飞腾九霄,刺透斗牛。由衷而欣喜地赞道:“好剑!”释青衍欣慰的一笑,说道:“你能这么说,老朽这些天的心血就算值得了。平日不用此剑时,可以将它束入腰带,从外表上绝对看不出来。一旦出剑,势必如惊虹贯日,奔雷天纵,教人防不胜防。”林熠手指在剑上一弹,发出“叮——”的一记悠长清响,说道:“多谢先生。”释青衍注视颤动的剑锋,感慨道:“谢我做什么?老朽能为你做的只有这点,以后所有的危险和苦难,都要由你独自面对。
“熠儿,如果你现在想改变主意,我非但不会失望,反而会感到解脱。带着蝶儿远走高飞吧,这世间的恩恩怨怨实在太多太多,何必一定要由你们来背负。”迎上释青衍真诚而复杂的目光,林熠沉默着,手指抚过剑锋,让它停止了颤动,重新恢复宁静:“先生,有你这句话,已经足够。”释青衍一声怅然长叹,抬头仰望寒月冷星,道:“明天,当你离开逐浪岩,就将是一个新的开始。我们的这项计画叫做‘斩龙’,将完全围绕你进行。但实质上,可以给你的支援会少得可怜,甚至,仙盟依旧会通缉追捕你。”林熠笑了笑,道:“我明白,你们喊杀得越热闹,我就会越安全。”释青衍面色凝重,说道:“但你千万不要大意。因为除了我,没有人会知道你的真实身分。到时候任何人对上你,都会竭尽全力的生死相见,即使老朽在场也绝不能阻止,更不能出手襄助你。”林熠满不在乎地道:“这样的日子我已经过了一个多月,早习惯了。何况,九间堂不会让我那么轻易完蛋的,他们会保护我的,哈哈!”释青衍道:“借助敌人的力量保全自己,你能想到这点很好。记住,你的代号是‘龙刃’。如果某一天有人能够叫出你的代号,就表示他是绝对可靠的盟友,也是仙盟安排接应你的人到了。”林熠低低重复了一遍道:“龙刃,这个名字我听一遍就不会忘了,先生放心。”释青衍颔首道:“我的代号‘渔夫’,同样也仅为你专设。”林熠犹豫了一下,问道:“先生,我想知道,万一有变我该如何和你联络?”释青衍点头道:“你伸出左手。”林熠愣了愣,将左手伸出。
释青衍捋起他的袖口,低声道:“放松身心,阖上双眼。”林熠心驰神松,将眼睛闭起。很快,他感觉到面前隐约亮起了一团红色的耀眼光芒,紧接着左臂上一阵炽热,有一股热流源源不绝地融入体内,在手太阴肺经中凝聚成丸后,沉寂下来。
直到半盏茶过后,这种奇异的感受消失,才听到释青衍略含疲倦的声音道:“好了,你可以睁开双眼了。”林熠好奇的睁开眼,就看到一团殷红色的符印正迅速消融进自己的皮肤里,禁不住讶异地问道:“这是什么玩意儿?”释青衍额头上渗出细微的汗珠,显然刚才耗损的功力十分可观,回答道:“是一座小型的传输法阵,不过,它传送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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