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所有人的脸色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最后,玄定真人一鼓作气地说道:“三年前玄冷为何要私闯太玄阁?数月前玄逸师兄为何会在筑玉山附近遇害?林熠又为什么会突然弑师?假如说,这些悬案之间没有一点关联,有谁能相信?”玄定真人顿了顿,继续道:“从眼下我们掌握的蛛丝马迹来判断,林熠曾在筑玉山无端停留了十日之久。观止池的雁仙子、正一派的费久等人,都可证明他与冥教姓容的妖女过往甚密。
“后来容妖女又毫无理由地放了林熠,在他回山后便发生了弑师血案。以贫道之见,这所有一切十之八九乃是冥教在暗中策动,针对我昆吾剑派的一场巨大阴谋!”
玄雨真人沉吟道:“依师弟之见,冥教的阴谋又会是什么呢?”
玄定真人坦然道:“我不知道,相信在座诸位同样也不清楚。所以,贫道才觉得,与其现在杀了林熠为玄干师兄报仇雪恨,不如将他放了,随后顺藤摸瓜,查清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玄雨真人道:“贫道明白了。师弟的意思是,林熠和玄冷均是受了冥教和容妖女的指派或怂恿,所以不妨顺着这条线索寻到容妖女,将他们一网打尽。”
玄定真人道:“掌门师兄明鉴,贫道正是这个意思。我的话说完了,若有谬误或不到之处,请诸位师兄弟不吝赐教。”众人沉默良久,都在思索玄定真人的论断。
蓦然玄恕真人的眼皮一抬,说道:“掌门师兄,你是否感觉到后殿有异常?”玄雨真人断喝道:“玄恕、玄澜两位师弟,速到北斗斋察看!”玄恕与玄澜真人微一点头,双双身形晃动,已消失在通向北斗斋的偏门后。
转眼工夫,就听玄恕真人的声音传来道:“请掌门师兄与诸位长老移驾北斗斋!”前殿十一名昆吾派掌门耆宿齐齐站起,在玄雨真人的率领下穿过偏门,直抵北斗斋。门内触目惊心的景象,令每一个人刹那间都看得一呆。
清正、清严等六名执法弟子软软倒在地上,七窍流血,神情充满惊骇。然而林熠的身影,却无声无息地从这间屋子里蒸发。
玄澜真人站起身,压制住悲愤与震惊低声道:“全是中了‘血罩神功’,一击毙命,连挣扎呼叫的机会也没有。”玄思真人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吐道:“冥——教!”“砰!”玄定真人一拳轰塌半边门框,恨声道:“这个孽障!”他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谁都明白,除了林熠,不会再有别人。
玄参真人疑惑问道:“从、从这儿到、到前殿,不、不过百尺,为、为何我们没、没察觉到——一、一点动静?”
玄澜真人冷笑道:“办法多了,至少贫道就可以想出一个。只要用灵符事先将北斗斋封印上,里面闹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玄思真人道:“问题是鉴月殿里里外外防范森严,怎么可能让人事先潜入,设下灵符结界,再把林熠劫走?”
玄定真人冷冷道:“那就要问玄恕师兄了,鉴月殿的安全可是由他负责的!”玄雨真人苦笑道:“可是玄定师弟,地上躺着的六个人,全都是玄恕师弟苦心调教数十年的执法弟子。”
玄定真人徐徐道:“那么请问掌门师兄,还有谁能事先办到这点?是你还是我?”玄雨真人面色一变,玄干、玄逸两位真人仙逝后昆吾剑派产生的隐患,终于露出了端倪。
他摇摇头,谁也不知道这是代表什么意思,然后沉声道:“责任不妨稍后再追究,现在立刻封锁昆吾山,追捕林熠及其同党!”
玄澜真人苦叹道:“从尸体的迹象判断,他们离开已经多时了。如果外面没有弟子发现拦截,此刻早已出了昆吾山。”
玄恕真人突然走到玄雨真人面前,缓缓跪倒,沉声道:“无论如何,贫道难辞其咎。请掌门师兄恩允贫道辞去刑堂执法长老之职,送后山面壁思过,等候长老会公推的下一任刑堂长老问罪处置!”
众人尽皆愕然,连玄定真人也说不出话来。面面相觑中,不约而同地感觉到,一个林熠已让整座昆吾山全部乱了套,接下来的事情,恐怕会更加棘手。
只是这些,林熠已经无法知道了。他昏沉沉地醒来时,不出所料地躺在了一张舒适豪华的红木软榻上。帐帘低垂,遮掩住外面的情景,幽暗的光线透隙而入,让他感觉到应该是白天。
他相信,自己已经“顺利”脱险,现在正躺在九间堂某个秘所豪华的卧室中。
然而这照射进来的日光,仍然令他有一丝惊讶。
这会是什么地方?类似九间堂这样的诡异组织,设想中它的藏身处应该是深埋于地下,又或者隐藏在某座鲜为人知的深山石府。
他的身上没有丝毫被人搜查翻动过的痕迹,略一凝念,就可以感觉到所有的东西仍都在原处,包括束在腰带中的心宁仙剑。
外面静悄悄没有一点声音,林熠也静悄悄地躺着,他需要一点时间思索。
异变发生的瞬间没有任何征兆,他的脚也仅仅跨入北斗斋三步,而后眼前一黑,便人事不醒。最后残存的意识里,飘浮的是一片濛濛的殷红血光。
“里面早已有人潜伏了。”林熠心中想到,但他或说他们,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到戒备森严的鉴月殿中,然后在十三位昆吾剑派耆宿的眼皮底下,将自己完好无损地带了出来呢?无疑,有内鬼作祟!
林熠脑海里跳出的第一个名字,便是玄雨真人。
当日与玄逸真人前往筑玉山解救自己的人里,就有玄雨真人。而玄干真人仙逝后,最大受益者,仍旧是他。
然而林熠曾利用秘虚袈裟潜进玄雨真人的静室探访过,却并没有发现丝毫值得怀疑的线索。
而且昆吾派掌门是由长老会公推表决后确定的,玄雨真人事先也不可能预料到会由他继任,除非,他的力量足以操纵整个长老会。
其次,便是刑堂的首席执法长老玄恕真人。他要在鉴月殿里安插下劫走自己的人手,易如反掌,拥有着别人难以企及的得天独厚条件,不过,他却是反对释放自己的几位长老中,最为果决坚定的一个。
如果,没有后来的长老会议,自己就不可能从北斗斋中被人救走。于是,首先提出召开长老会议的玄思真人,显然也有不可排除的嫌疑。但他是否能够操控到三位以上的长老,来附和自己召开长老会议的提议呢?
林熠摇了摇头,再这么推测下去,那些举手要求举行会议的长老,也将一一被卷进来,最后还是一团乱麻,完全整理不出一个头绪。
他就这么静静地躺着,日光在脸上一点一点的挪移,向着黄昏不疾不徐地流淌。
假如这时候身边有人,林熠一定会和他打赌,赌第一个进来探望自己的人,就是那位失踪了数月之久的玄冷真人。
好在,他身旁没有别人,所以也就无从打赌,更无从输去赌注。
第一个走入屋内,轻轻掀起帘帐往里观瞧的,居然是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女。水汪汪的大眼睛,圆圆的红脸蛋,天真无邪的目光,还有那只握住帘帐的藕般粉手。
林熠也睁大着眼睛,望向少女,问道:“你进来是不是想瞧瞧,我有没有醒?”
少女作出大吃一惊的模样,捂着胸口道:“林公子,你吓了奴婢一大跳。”
林熠坐起身,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姓林?”
少女抿嘴一笑,说道:“当然是有人告诉奴婢的啦,不然我怎会晓得?”“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是谁把林某从后头一棍子打昏,送到了这儿来?”
少女咯咯娇笑摇头道:“奴婢可不知道,奴婢只是被派来伺候公子的一个下人。”
林熠眼珠一转,微笑道:“那有一件事情你一定知道,不然只能说明你在骗我。”少女好奇道:“林公子,什么事情是奴婢一定知道的?”
林熠悠然道:“很简单,我想晓得姑娘的名字是什么?”少女笑道:“林公子说得不错,这个问题奴婢果然是知道的。我叫藕荷,今后是公子的贴身丫鬟,专门伺候公子的。”
林熠赞道:“藕荷,给你起这名字的人实在有眼光。可不是人如其名么?”
少女掩嘴笑道:“公子莫要取笑奴婢了,我只是个丫鬟,可当不得你这么说。”林熠一拍床榻,道:“好,丫鬟藕荷,能不能帮我弄点酒来?”
藕荷明媚一笑,说道:“奴婢早准备好了,就等公子醒来吩咐。”这回,林熠真的有点怔住了。藕荷却已欢快地向屋外跑去。
第七章九间堂
林熠醒来后见到的第二个人是谁,他总算猜对了。否则,他真不如干脆一头撞死在藕荷身上算了。
桌上满满摆放着十多碟林熠平日最爱吃的菜,还有一大坛正宗的“酒中仙”。藕荷说,这些酒菜也都是大厨早已备好,只等他醒来就能享用。
瞧这架式,应该算是高规格的款待了吧?林熠为了不辜负主人的盛情,一杯接一杯像仇人似地对付着整坛烈酒。直把藕荷斟酒的小手也累酸了,他依然没有歇下来缓一口气的意思。
好不容易,一坛“酒中仙“终于见底,林熠也听到了玄冷真人进门的脚步声。
他走进门,瞥了眼侍立的藕荷,淡淡道:“这个丫头还不错吧?如果你觉得不满意,也可以随时给你另换一个。”藕荷的脸一下苍白得失去血色,不由自主用哀求和恐惧的眼神望着林熠。
林熠端坐着,摇头道:“藕荷很好,多谢玄冷师叔。”
藕荷垂下头偷偷地松了口气,玄冷真人看在眼中,冷冷道:“那她就是你的人了。你可以命令她做任何事情,包括脱光衣服跳进冰窟。”
林熠笑道:“暂时弟子还没有这种癖好,让她替我斟酒倒茶就可以了。”
等到玄冷真人在自己的对面落坐,林熠说道:“玄冷师叔,好久不见了。没想到救我逃出昆吾山的人会是你。”
数月不见,玄冷真人干巴巴的脸更是瘦到极点,他漠然回答道:“第一,这里没有人会透露真实的身分;第二,救你的人也不是贫道。”
林熠诧异极了,怔怔望着玄冷真人,问道:“不是师叔你救我,那还会是谁?”
玄冷真人的声音冰冷如故,道:“第三,如果没有得到允许,不准随意向对方发问,探听不该知道的秘密。想活得长久一些,你就必须时刻牢牢紧记住贫道说的这三条。”
林熠“啪!”地一拍桌子,震得杯盏跳起,大怒道:“这是什么鬼地方,居然连是谁把我救了都不能问!”藕荷吓得粉脸煞白,埋头将滚落到地上的杯子捡起,不敢吭声。
玄冷真人居然从嘴角闪出一丝笑容,说道:“好,这才像是林熠的脾气。不过,贫道进门一共只说了两句话,你却已能断定我们的目的是要救你,而非其他,这是为什么?难道,是有人在多口?”
藕荷惊恐道:“奴婢什么也没说,奴婢什么也不知道!”
林熠道:“奇怪了,你用七条昆吾派弟子的性命,要胁玄雨师叔放人,又从鉴月殿里把弟子劫到这儿来,好酒好菜招待着,漂亮丫鬟伺候着,难不成是为了要亲手杀我?”
玄冷真人道:“让贫道再告诉你这里的一条规矩,不要对任何事情做想当然的猜测,因为你永远也不可能猜到。”
林熠呆了半晌,忽然叹了气,喃喃道:“也许我留在昆吾山没被救出来,而不是到了这莫名其妙的鬼地方,反而会更好过些。”
玄冷真人的脸色浮现起一缕奇异的神色,说不清是同情怜悯还是嫉妒羡慕,拖长声音道:“这不是什么鬼地方,这是‘无涯山庄’。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