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满莫名其妙的仇恨敌视。”
林熠沉声道:“显然,你已将我归入到这类莫名其妙的人里。但你不明白,至少令堂离去时,能够等得及他来看上最后一眼。而我的娘亲,弥留的双眼只有空白。”
林熠的脑海中,忽然浮现起金城舞和他的母亲。
那位憔悴忧伤的妇人,在床上坚持着最后一缕气息,无声地渴望窗外奇迹的出现。
他醒悟到,其实她并不恨金裂寒,这个魔头不由分说地夺走她的一切,但同时,也掠走她同样冷傲的心。
有时候,林熠已分不明白,究竟自己的内心,有多少已经融入金城舞的影子?不知不觉中,用一个当事人的身分,悄然踏入另一段缠绵二十余年的恩怨情仇中。
“他去了,我知道的。”妇人徐徐道:“只是他太自负、太高傲,所以选择躲在一边,不愿露面。直到看见令堂下葬,他才离开。”
“那不是自负,我更愿意把它看作是一种懦弱。”林熠冷冷道:“堂堂的魔宫之主,可以面对千军万马,却不敢再见曾受过自己伤害的爱人一面。”
妇人抬起头,直视林熠,低声道:“别忘了,他毕竟是你父亲!”
林熠默然,安静地坐下。
妇人惆怅地叹息道:“小时候,我很担心你软弱的性格太不像他,会不讨喜欢。好在,你不愧是他唯一的儿子,血脉里流动的,无可否认,依旧是来自于他的傲气与自信。”
“我一直很感激你,那时候常背着他来探望我们。”林熠缓和了口吻,说道:“其实娘亲也很想见他,只是恨他不愿低头,所以才一直拒绝他。”
妇人道:“我也谢谢你,能够在这个时候回来。看得出,你的修为已经很高了,却并非源自金牛宫的心法。但无论如何,你肯回来,就说明心里还是放不下他。”
“你不担心我回来,是为了和你的丈夫争夺未来的金牛宫宫主宝座?”林熠问道。
“你想听真话么?”妇人缓缓道:“真有这么一天,我会毫不犹豫站在你这一边,希望你能够胜过不为,坐上宫主的位置。”
看到林熠的眼睛里掠过一丝诧异,妇人微笑道:“不要以为我是在背叛自己的丈夫。相反,我认为这样的结局,才是对他真正有好处。你不清楚,不为原本并非是像现在这般,热衷权术与功利,否则当年我也不可能嫁给他。”
林熠问道:“那是什么会使一个人改变那么大?”
妇人道:“开始是为了生存,后来才是名与权。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我的另一个至亲之人。处在这两个本应是最亲近的男人之间,你说我除了避世禅堂,还能够做些什么,说些什么?”林熠道:“我听说,逆天宫一战后,他为了修炼魔功,常年闭关将事务交与金裂石处理。后来逐渐察觉到了金裂石的野心,又扶植邓不为与前者钳制对抗,直到形成今天的局面。你,的确做不了任何足以改变结局的事情。”
妇人道:“但是你能,你的出现,可以让原本注定悲惨的结局,产生好的改变。只要你愿意,一定能够做到。所以,请你帮助我,不要让不为和我们的父亲最后拔刀相见,拼到你死我活;不要让我不得不在丈夫与父亲之间作出抉择。”
“或许你太悲观了一点。”林熠道:“老爷子似乎早已智珠在握,不需要任何帮助。”
妇人苍白的脸上流露出凄然,轻轻地说道:“但他已不可能活过三个月。”
林熠一震,心中涌起猛烈的惊涛,不自觉地压低声音道:“不可能!”
妇人幽幽道:“这是金牛宫最大的秘密,加上你,目前也只有三个人知道。但事实上,不为和二叔也一定察觉到了什么,才会暗中加紧布置,宣儿的婚事,正是由此而来的产物。幸好,发生意外的劫案,才没有再伤害到一位无辜的少女。”
林熠道:“我懂了,正因如此,他才会那么着急的来见我,甚至开口要我留下来,不要走!”
妇人道:“二十年前逆天宫一战之后,他获取到失落多年的《金典梵章》,开始恃强修炼。起初还没什么,但最近几年,体内积郁的魔意已渐渐克制不住,远远超出了心念能够控制的范围。
“三个月,是魔意决堤反噬最乐观的估计期限,也许还会短上许多。”
林熠问道:“没有别的救治办法么?”
“有一个,但等于没有。”妇人回答道:“如果散去所有功力,他可以重新修起。可他宁愿一死,也不可能甘心做一个连宣儿也斗不过的人。”
林熠摇头道:“要是这样,我也救不了他。你告诉我这些,并没有用。”
“不,有用。”妇人道:“假如你能继任金牛宫宫主,消除不为和二叔的隐患,他就可以不必再强撑着镇压局势。到时候,或许会听从我们的劝说,散功重修。”
“为什么你会选择我,而不是邓不为?”林熠道:“他是你的丈夫。”
妇人缓缓道:“志大才疏会害死一个人。你认为,他真的有能力掌管金牛宫么?”
停顿半晌,没有得到林熠的回答,她继续说道:“是否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故意接近宣儿,获取他的好感?”
林熠回答道:“邓宣很不错,至少将来会比他的父亲强。”
妇人低声道:“答应我,城舞。不管将来发生任何事情,你绝不要伤害宣儿!”
林熠泰然道:“即使你不说,我也不可能那么做。请你放心,大姐,我回来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报仇,也不打算把恩怨延续到第三代人的身上。邓宣,会有自己的道路和未来。”
妇人颔首道:“谢谢。我很庆幸,总算还能有你这样一位弟弟。”
可惜她并不清楚,林熠只是假冒的。假如是真的金城舞坐在禅堂里,也许她会失望之至。
有时候,假相反会远远比真实更加美好,却也会在被粉碎的一天,显得越发的残酷与绝望。
林熠默默地离开邓府,邓宣将他送到金阳堡正门外,分手时,邓宣迟疑着问道:“云兄,家母和你究竟聊了些什么,能告诉我么?”
林熠道:“令堂很关心你,所以询问了一些有关我身世来历的事情。其他的,也就没说什么了。”
邓宣心中稍安,点点头道:“云兄别在意,她也只是怕我涉世不深,结交损友而已─当然,云兄坦诚豪爽,绝不会是家母担心的那种人。”
损友虽谈不上,但若说坦诚豪爽,你可也太看得起我了,林熠心里一声苦笑。
邓宣没有注意到林熠的神色变化,附耳兴奋道:“云兄,小弟已将太阴四煞招揽来了。一切准备都已经就绪,就等明天动手。”
林熠道:“好,咱们明早见。”与邓宣挥手作别,返回济世堂。
在门口,就碰到满屋兜圈子的沐知定,见着林熠立即迎上道:“这么晚,你去哪儿逍遥了?金二爷已在客厅里等你半个多时辰了。”
在金阳堡里,敢叫“二爷”的,只能有一个人。林熠暗自叹了口气,不晓得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居然把金牛宫的各路神仙都拜访到了。
他故意露出惊讶的表情,问道:“金二爷,谁是金二爷?他找我作什么?”
沐知定十分配合地道:“还会有谁,当然是金裂石金副宫主。还不赶紧去谢罪!”
林熠走进客厅,一位相貌酷似金裂寒的老者正端坐椅上。只是,他的神色稍稍和蔼一些,满头漆黑的发丝,整齐地梳理成髻,盘在头顶;一双锐目游弋打量林熠,似乎要把他从头到脚剥光了看个透。
林熠垂首避开他的目光,躬身施礼道:“在下拜见金二爷。”
金裂石嘿嘿一笑,说道:“贤侄,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要和老夫演戏么?”
林熠沉默片刻,轻声道:“二叔,对不起,小侄也是迫不得已。”
金裂石道:“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你在这里?呵呵,一个多时辰以前,大哥教人来警告我,管束好自己的孙儿,莫让他们冒犯了你。所以,我特地为了下午的事情来向你道歉。”
又是金裂寒,才半个晚上,就把他彻底卷入金牛宫两大势力的夹缝中,无所遁形。
“这才是一条真正的老狐狸。”林熠心里说道。
他摇摇头,回答道:“二叔这么做,岂不是要折杀小侄?何况,铸忌并不认识小侄,也谈不上冒犯。”
“你这么说,就更让老夫汗颜了。”金裂石道:“我已用家法惩戒过那小子,三、五日内,他恐怕连床也下不来。不然,老夫定当抓着他亲自向贤侄领罪。”
这当然是在做姿态给金裂寒看,林熠在他眼里多半还不够格。
金裂石从袖口里取出一只瓷瓶摆到桌上,道:“这是那小子种在贤侄身上的‘锁喉寒’解药。和温水吞服,出得一身热汗,毒性便能消除。”
林熠道:“谢谢二叔,不过小侄已经用不着它了。”
金裂石笑道:“也是,忌儿这个蠢材又岂能伤着小侄。不过,他给你的那瓶‘醉断肠’能否还给老夫?”
到手的东西再白白吐出去,可不是林熠的风格。他立刻摇头道:“我早把它扔了。”
金裂石哈哈笑道:“丢了就好,这玩意儿是用来对付外人的,哪能用到自家人的身上?就算忌儿不过是想恶作剧一番,吓唬吓唬宣儿,也是不行的。”
两人相视而笑,谁都明白对方皮里阳秋,没说真话。
顿了顿,金裂石道:“贤侄,不是我这个当二叔的责怪你,回来也有几天了,居然不到老夫府上来坐坐,莫非是不想认你二叔?”
林熠道:“二叔事情多,小侄不敢随便打扰。我这次只是回来瞧瞧,并没打算惊动任何人,连老爷子都没去拜访。”
金裂石摇摇头,道:“这就是你不对了。再怎么说,你和大哥也是父子,回到金阳堡哪有不去拜见的道理?若让外头人听到了,那不是要看笑话?”
看到林熠低头不语,他长长一声叹息,苦笑道:“也不怪你,我大哥那副臭脾气,的确谁都受不了。当年,他对你母亲─唉,二十年了,何苦再提?”
不提也提了,林熠心头冷笑,缓缓道:“二叔教训的是。”
金裂石说道:“这次你既然回来了,就别再走啦。明日老夫在府里设宴,替贤侄接风洗尘,你可一定要给我这面子。”
他是想拉拢他,还是准备除去他?或许,这两种可能兼而有之。
林熠婉拒道:“可能不行,明早小侄就要出一次远门,得有几天才能回来。”
金裂石不以为忤,道:“好,这事就等你回来再说。到时候贤侄可别又推托了。”
林熠道:“二叔如此的盛情相邀,小侄怎能辜负?届时一定登门叨扰,就怕你日理万机,难以分身接见小侄。”
金裂石打了个哈哈,道:“日理万机?我现在还理个狗屁的万机。你没听说么,青木宫的那位小公主被人劫持,邓不为居然把这笔帐算到了你二叔头上。大哥听信谗言,让老夫回家自省不得出宫。也好,如今我比任何时候都轻松自在,正可过几天舒心惬意的日子。”
林熠安慰道:“二叔别灰心,俗话说清者自清。会有水落石出、真相大白的一天。”
金裂石目光一闪,身躯微微前探,沉声问道:“城舞,你相信这事不是二叔干的?”
“当然不可能是你老人家,正主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正好端端坐在厅里呢。”林熠心里暗笑,回答道:“二叔,你要对付邓不为,办法多的是,何必要冒险劫持小公主,得罪青木宫?有脑子的人稍想一下,就晓得是栽赃陷害。”
金裂石呵呵笑道:“不愧是我大哥的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