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朝前闪躲。
曹胤叫道:“让你再逃!”又一记豹尾踢狠狠踹向曹衡面门,一旦击实轻则昏厥,重则头颅血管爆裂,命丧当场。
曹衡“哎呀”惊呼,身子已失去平衡无法避让,双手一抱头,只盼能抵消几分腿劲。
忽听洞顶上方有人沙哑着声音说道:“小小年纪,下手恁的狠毒,该打!”一股微风拂过,曹胤的身躯在空中莫名其妙的被高高抛起,连翻了几个跟头摔出假山洞。
他“噗通”一声屁股着地,摔得呲牙咧嘴,满眼金星。幸好洞口草甸甚厚,倒没真受什么伤。
曹胤吓的魂飞魄散,一骨碌起身头也不敢回往月亮门洞拼命跑去,不住叫道:“有鬼,有鬼啊─”一不小心噗哧滑倒,忙爬起来跌跌撞撞再跑,差点撞上曹夫人。
曹衡死里逃生,听那声音耳熟,惊喜道:“天君,是您么?”抬头四顾,洞壁上方怪石嶙峋,却不见有人。
这时就听曹夫人在洞外唤道:“衡儿,你在里面作什么?”
曹衡整整衣衫,奔出假山洞笑道:“娘亲,我在里面玩耍呢!”
曹夫人哼道:“撒谎,我刚瞧见曹胤慌慌张张的去了,定是你们两人又在打架。”
曹衡急忙摇头道:“没有,没有!我是在跟他玩捉迷藏,谁知这小子太不禁吓,还没怎么就屁滚尿流的跑了。不信,你去问他。”
曹衡赌定娘亲不会去问曹胤,但曹胤会不会把这事告诉曹执就难说了。不过他绝难想到曹胤是更加不敢说的,他情急之下违拗了娘亲的训诫,施展出那套天都派的“惊涛十八掌”,事后大为惶恐,自是噤口不言,反生怕曹衡会来告状。
曹夫人将信将疑,但见爱子衣衫只蹭上稍许泥灰,身上并无伤痕,也就放下心来不再追问,说道:“你干爹一早托人给你送礼,快跟我回屋看看。”
原来曹彬夫妇感怀林熠慨赠石棘兽的恩德,早将他收曹衡为义子的事与爱子说了。只是没想到不久后,这位干爹就背上弑师叛门的弥天罪状,为天下通缉追杀,无奈何要隐身曹府变作钱老夫子。
曹衡雀跃道:“我干爹派人给我送礼了,是什么好宝贝?”
曹夫人微笑拉着儿子的手往小楼行去,说道:“你看了就知,保管喜欢。”
母子两人回到屋中,曹夫人从橱柜里取出一个蓝布包裹放在桌上,解开结扣。曹衡三下两下打开包裹,却微觉失望。只见里面是件藏青色的皮甲,做工简单不说,看上去也比自己的个头宽大了不少,说不定穿到成年也可。
曹衡“哎呀”一声叹道:“娘亲,干爹就给衡儿送这个难看的东西么?快过年了,他为什么不来看望衡儿和爹爹?”
曹夫人展开皮甲,说道:“你干爹事忙,哪能到处乱跑?来,脱了外衣,试试看现在能不能穿?”
曹衡嘟起小嘴道:“我不要穿,我要见干爹。娘亲,你赶紧请爹爹写封信送到昆吾山,让干爹到咱们府里来过年吧。要不,咱们去干爹那里过年也行。”
曹夫人笑道:“昆吾乃道家仙山,岂是说去就能去的?再说,这可不是什么难看的东西,这可是你干爹花费了无数心血才造成的皮甲,你要穿上才能知道其中的好处。”
曹衡好奇心起,褪下外衣,把皮甲套上,松松垮垮的拖曳到膝盖。他伸手摸了一摸,只觉柔软轻巧,不似看上去那么笨重,还透着一股暖意。即使不穿外面的那件棉袄,也不会感到冷。
曹夫人将皮甲下襬卷起一层,收进曹衡的腰带,上下打量道:“嗯,这就成啦!”
曹衡嘻嘻一笑道:“娘,干爹送的皮甲倒也暖和轻巧,我往后可以不穿大棉袄啦!”
曹夫人摇头道:“你以为干爹煞费苦心造出皮甲,是来代替你的大棉袄么?”转身从墙上取下仙剑,“喀啷”出鞘挥手斩向曹衡肩头。
她早先已见过林熠剑劈皮甲,晓得这件石棘兽制成的宝物貌不惊人,却坚韧无比,水火不侵,刀剑不伤,这才敢拿爱子试验。
曹衡哪晓得其中奥妙,瞑目惊叫道:“娘─”话音未落,仙剑已“叮”的脆响,斩在皮甲上高高弹起。
皮甲上一丝白色剑痕一闪而褪,丝毫无损,连剑上灌注的真气也泥牛入海,尽数卸去。曹衡睁开眼,目瞪口呆的望着肩膀,没感觉一点疼痛,拍手道:“娘亲,你的剑劈在我身上一点也不疼!”
曹夫人点头道:“那是自然。此甲取自石棘兽皮,不只能防刀剑,等闲罡风掌力、水火飞毒也尽可化解。可惜石棘兽躯体尽管庞大,却唯有腹部的一块肌肤柔软轻薄,由此也可见这件皮甲的珍贵。你将它贴身而穿,切莫到处炫耀招惹麻烦。”
曹衡摆弄着皮甲,喜孜孜的应了,说道:“娘亲,干爹待衡儿真好,我恨不得马上就能见到他老人家,当面捧茶给他喝。”
曹夫人笑而不语,心中暗自祈祷,但愿可以将实情告诉儿子的那天能早一点到来。
第六章雪见
时光荏苒,不觉已是腊月二十九,依据涟州当地的民俗被称作“小年夜”。曹彬回来已有两天,林熠将炼制好的三道神雷驱魔符和祭符真言一并交给了他。两人足不出户,开始锻铸石棘荆刺,把书房底下的密室整个变做了打铁铺子。
林熠暂时未把那晚在后花园听到孙二与那女子的对话转告曹彬,只在闲谈时,旁敲侧击的询问曹执妻子的出身来历。
曹彬不知其中关节,只据实相告,但可惜他性情秉正又素无窥问旁人隐私的癖好,故此所知有限。只言道这位曹府二少夫人娘家乃檀州望族,复姓司徒,单名一个宛字,九年多前嫁入曹府,平时寡言少语,竟也不晓得她修炼过仙家绝学的事。
林熠也不去揭破,可每回遇见曹执,见他一副冰冷倨傲、神气活现的模样时,心中不免有些怜悯。
林熠既寄居曹府,便容不得旁人有加害曹彬等人之举,但孙二与司徒宛隐忍多年凶行未现,自己不妨再冷眼旁观上一阵子,设法探察他们究竟有何图谋,居然不惜付出偌大的牺牲代价。
清晨早起,孙二像往常一样服侍林熠洗漱用饭。林熠眼角余光打量,见他唯唯诺诺,笑脸不断,哪里有那晚半分的影子?但他既看破孙二行藏,暗中留神也终能从对方不经意的举止神态里,寻觅到点点蛛丝马迹。
用完早饭,曹彬来找,进门便笑着拱手道:“钱先生,在下先给你拜个早年。今日能否停课一天,愚夫妇想携着妍儿、衡儿前往奉仙观烧香还愿。”
原来曹衡身患九阴绝脉,久病不愈,曹彬夫妇便曾到涟州府外的奉仙观烧香请愿,以求三清圣祖保佑,庇护爱子长命百岁,去灾消难。月前得石棘兽胆汁救助,曹衡转危为安,性命无虞,故此曹彬夫妇特意选定今日前去还愿。
这奉仙观沿自正道天都派一脉,于涟州府方圆数百里内香火旺盛,闻名遐迩。上自公侯将相,下到贩夫走卒,朝拜敬香者终日络绎不绝。观主心航道长与曹子仲素有交情。
林熠闻言略一思忖,说道:“老朽亦久闻奉仙观大名,奈何寄居贵府月余尚未得暇瞻观,心中正觉可惜。既曹兄意欲前往,不知老朽可否随行?”
曹彬一怔,他知林熠正受通缉,平日行动异常谨慎,从不曾踏出府门半步,因此才未邀请同行。
不料林熠会主动提出要观瞻奉仙观,想来也是静极思动之举。且年关将临,外面的风声也弱了不少,林熠藏在曹府众人之中料也无事。当下也不作多想,笑道:“先生愿意同行,在下求之不得。”
孙二在旁听着一直没插嘴,林熠却不放过他,说道:“孙二,你连日服侍老朽也甚为辛苦,不妨今日也随同前往,散散心。”
孙二望向曹彬问道:“大爷,小的去得么?”
曹彬本就随和,对下人也不存成见,微笑道:“钱先生有邀,你就一起去吧!”
孙二笑颜逐开,躬身谢道:“多谢大爷,多谢先生!”
众人收拾停当,分坐两辆大车出了曹府。孙二赶着马车当先开道,曹彬与林熠便坐在这第一部车里,曹夫人则领着曹衡、曹妍乘坐后车。
另有一干曹彬的弟子、仆从相随,那姓马的镖头也带了数名镖局里交好的同门跟来。一伙人浩浩荡荡沿青石大街出南门,往奉仙观而去。
奉仙观座落在涟州城南二十余里的抚仙湖畔,占地百多亩,观宇宏伟,林木葱郁,亦是涟州当地一景。观中前后三重大殿,六座偏殿,其他楼宇亭台不计。
出家道士常有七八十人之多,几乎赶上整个太霞派的弟子人数。观主心航道长清誉卓著,年近百岁兀自身轻如燕,精神矍铄。
众人一路谈笑风生,尽拣些过年喜庆的话题,颇是热闹,也不觉得二十多里地有多长。但临近奉仙观,马车却再也行走不动,被四邻八乡慕名而来的善男信女挤得寸步难行。一问才知,今日正逢心航道长亲自主持开光大典,观内观外人潮汹涌,都是赶来瞧个热闹的。
曹彬站在马车外望着前方人头攒动,苦笑道:“咱们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孙二道:“大爷,咱们来都来了,总不成掉头回去吧?不如把马车留在路边,大伙儿步行进去。咱们这么多三大五粗的汉子在,还怕挤不过他们?”
曹彬点头道:“也只好如此了。”招呼众人下车聚拢,交代道:“待会进到观里,大伙儿可随处走走,不过莫要生事。万一失散,一个时辰后咱们就在马车旁会齐。”又留了两个人看守车辆物事,这才继续前行。
姓马的镖师领着几名壮汉当先开道。他名叫马横,走起路来人如其名,果然是横冲直撞,把旁人挤到一边,硬生生闯出一条道来。曹夫人紧牵着曹衡、曹妍的小手跟在丈夫身后,唯恐两个小孩乱跑走丢。此处人山人海,摩肩接踵,远比庙会还闹忙。
进了观里,有数十名年轻道士在维护秩序,情形反而稍好一些。众人在大殿前的一株树下停住,各自大松了口气。寒冬腊月之际,许多人竟在揩汗。
曹彬笑道:“好厉害,多少年也没见今日这般的阵仗。”
小孩却最喜热闹,曹衡笑逐颜开、小脸通红,手被娘亲抓着,身子却扭来扭去,小脑袋不住东张西望。
林熠、马横等人向曹彬招呼一声各自散了,孙二也早不知被人流挤到哪里去了,只剩两个丫鬟还侍立一旁。
曹彬道:“走吧!咱们往真武殿敬香去。”真气流转盈满外衣,身边之人只需轻轻一触旋即往两旁闪开,却不觉得疼痛。饶是如此,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穿过前殿的回廊,来到真武殿前。
今日落成的乃是后殿的一尊老君神像,因此入观的游客十有八九并不停歇,迳自往后殿涌去,真武殿里较之往常略显拥挤,但已远远好过殿外的情形。
只见大殿正中供奉了一尊高达两丈的真武神像,不怒自威,栩栩如生。两旁列侍温天君、马天君、水火二将军等神像,俱都威武庄严。
曹彬夫妇与曹衡、曹妍在真武神像前的蒲团上跪下,从丫鬟提的竹篮里取出香烛燃上,叩拜祝告。
曹彬仰望真武神像,口中低声默祷道:“真武帝君在上,我儿曹衡蒙您仙力庇佑,绝处逢生,九阴顽症终告消解。帝君对我曹彬满门恩重如山,小人纵粉身碎骨也难以为报。
“只盼衡儿今后否极泰来,平安喜乐,做个坦荡君子,俯仰天地。一切灾难罪孽,我曹彬愿一力承担,千刀万剐,甘之如饴。”
尽管殿内人声嘈杂,曹衡的小耳朵仍听得真真切切。所谓慈母严父,一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