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锡安应该会被毁灭，但是你却改变了所有的事。”他平静的道，“也许，你这次也能找到一个漏洞。”
“我会死……”我看着他，“无论我的选择是怎样的，都是这个结果，对吧？所以，我只是选择了不要救任何人。”
“你知道这不是真的。你并没有义务要救每一个人。”
“……”他沉默的看着我。
我一步步的向后退去，脸上带着绝望的惨笑。
“别来找我……”
“等等！”
……
史密斯想要叫住他，然而，那个人脸上的表情却让他无法开口。
这能改变什么呢？
结局像是早已注定的。
他站在原地，沉默的。
直到尼奥消失在不远处。
最后的几个小时要去哪里？
机器并不是人类，他们并不会有什么眷恋，然而，此刻莫名的不舍更是让他自己也觉得无法解释。
他转身坐进车内，然后转动了车钥匙。
汽车并没有开很久，那是市中心的一处花园，一个拄着手杖的白发老人坐在长椅上，悠然的喂着鸽子。
“你恐怕没有很多时间可以浪费了。”
老人抬起头，淡淡的扫了他一眼。
“系统很快会开始执行进程。”他冷冷的看着眼前的始作俑者，“没有人能逃走，你也是一样。”
“也许，不过，对于我们来说只是回到原来的地方去罢了，我以为你讨厌这里。
“……”史密斯沉默了。
“不过，我猜你来这里只是想要问我，到底还有没有办法能够救那个异常？”设计师笑了笑，“抱歉，我会考虑留下所有的人，恐怕也不会留下那个麻烦。”
“我没有想要你帮我。”
“那么你的问题毫无逻辑型可言。”
老人拿起手杖，微笑道，“很快一切都会结束，我也不再需要你，如果你想要自我删除，或者是干什么蠢事，请便吧。但什么结果都不会改变……大约再过几个小时，这个麻烦就会从此消失。”
“……”
“不过，或许你更愿意自己来做这件事情，结束他的人生？”
“安德鲁会想要让他醒来，一旦他苏醒，救世主和母体的连接就会终结。”
老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隐约的惊讶，但是很快就隐去了。
“你的谎言并不十分让人信服，就算是真的，我也会确保他找不到人。”老人拿起了手杖，他摘下了头上的帽子放在胸前，微笑道，“等会再见了。”
“如果他死了，你的计划一样会泡汤，”史密斯冷冷的道，“或许我只需要杀了他。”
“你会吗？”老人眯起眼睛。
“他的结局已经注定，为什么我还要做多余的事？也许，只是为了惹火你？”特工的脸上依旧是没有什么表情的，“好好想想剩下的事，设计师。”
尼奥已经走了。
他能跑多远。
安德鲁有着几百万的哨兵，如果想要在母体内开始搜索根本是易如反掌。
他能找到尼奥。
……他会找到尼奥的。
……
这种感觉很奇怪，知道了自己的结局却什么都不能做。
天上下起了大雨，整个天空都变成了漆黑一片，路人快速的奔跑着，我在一处小巷的屋檐坐下，将衣领拉高些。
很冷。
我甚至忘记了在真实世界中的寒冷是如何的感觉。
我就快死了，这些也并不重要了，对吧？
一直以来，我心心念念的想要回到真实的世界中，因为我觉得我不属于这里。
事实上，无论是在那里还是母体，我都已经没有容身之地。
也许是雨水的声音掩盖了他的脚步声，当我抬起头的时候，他已经站在那里。
“你要去哪里，尼奥？”
安德鲁平静的看着我。
他找到我的速度比我想象的要快得多。
“去哪里都是一样。”我冷冷的看着他，“我以为你是我的朋友。”
安德鲁沉默了几秒。
“……我们是朋友。”
“那你现在要杀了我。”
“这并不是真实的世界，尼奥，对你来说不是。”
“也许我已经死了。”
“你的大脑还在运作，但你的身体已经是植物状态。”
我看着他，“如果我醒来，会发生什么事。”
“你的大脑虽然在活动，但是你已经没有意识，你的思想会从此消失，如果他们还给你开着生命维持系统，加上低温冷冻，也许你还能活上几个月。”
“有些事情你没办法改变，所以……我其实已经死了。”
“我没有这么说。”
“这是你想说的，对吧？”
“尼奥……”他抿了抿嘴唇，“我的存在是调配和军事决策，哲学并不是我研究的东西。”
“机器还会研究哲学，这很新鲜。”
“你可以把我抓去，然后把我强行唤醒，但是你没有这么做，却在这里浪费一分一秒宝贵的时间？”
“我说了，我们是朋友。”
“就算你这么说也不会改变任何事。”
“我知道，所以……”安德鲁微微低下头，似乎笑了笑，“我不会逼你。”
“……”我抬起头，惊讶的看着他。
“从现在起，这完全是你自己的决定了，你大概还有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间考虑。”
“你以为这么说就有用吗！？”我愤怒的看着他，“你觉得我会因为你说的这些话，就会主动的去死？”
“我有点希望。”安德鲁平静的点了点头，“但是，这个决定是你的。”
我看着他，恍恍惚惚的，然后低下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真的一点都不会说谎，是吧？安德鲁。”
“从逻辑的角度，你的死亡是必须的，但是……我犯过一次这样的错误。”
“……”
我沉默的看着他，指尖的冰冷却像是一点点的扩散，不甘在我的大脑中弥漫。
“OK。”我抿了抿嘴唇，然后笑笑。
他疑惑的看着我，“你说什么？”
“我答应你。”
“……你可以再想想。”
“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对吧？”
“尼奥。”
“我们走吧，在我后悔之前。”
我以为跨出那一步会很难，然而，当我走出去的时候，他抓住了我的手腕。
“尼奥。”
“怎么了？现在换你要阻止我了？”我眨眼，挑衅的看着他，“我以为你想要我这么做。”
“是，但是，你这么做却让我感到悲伤。”他的脸上依旧是毫无表情的。
“悲伤？”我轻笑，“你不懂什么叫做悲伤。你所拥有的只是你的设计者想要你拥有的。”
“……”他没有跟我争辩，只是往前走去，安静的。
我跟在他的身后。
程序不懂得悲伤，他们不明白什么是感情，他们唯一的存在就是按照程序员给她们的指令继续执行下去，一遍又一遍。
我告诉自己。
控制、反馈。
这就是系统存在的全部意义。
安德鲁的车就停在路边，很旧的一辆老爷车，开起来还会有嘎嘎吱吱的声响。
我坐进车内，他转动了车钥匙。
一路上，他没有说话。
习惯了安德鲁的沉默，似乎一切都变得很简单。
我从未想过自己最后的结局会是这样。
在母体中的时候，我不顾一切的想要醒来，然而，现在的结果是——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等待着我的就是我的死期。
我就要死了。
车并没有开很久。
在一间旧仓库的门口，安德鲁停了车，他没有开车门，只是平静的看着我。
“如果你现在改变主意，你可以转身就走，我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
“然后呢？两个小时之后一切就会结束了。”我拉开车门走了出去。
“尼奥……”
他叫住了我。
“又怎么了？听着，安德鲁，我现在没兴趣再来跟你废话，无论你要做什么，现在就做。”
“那么……”他从口袋里取出了一个金属小盒子，然后放在了我的手心。
“这是什么？”
“定位程序，它会帮我唤醒你。”他看着我，“吃下去。”
“……”我看了他一眼，然后仰头把药丸放入了口中，咽下。
“现在，我可以唤醒你了。”他低低的道，“我会让我的人处理好这件事。”
“那么我现在又该做什么？”
“去你任何想去的地方，做你想做的事情，尼奥。”说完，安德鲁走下了车，将一块手表塞进了我的手中，头也不回的走进了不远处的建筑物。
手表在倒计时。
去哪里？
也许我只剩下几分钟的时间，我要去哪里？
走出小巷，那是人来人往的街道，在这个虚幻的世界中，这些忙忙碌碌的人们会继续活下去。
而我却会死。
雨水淋湿了我的头发，顺着湿淋淋的刘海滴落在地上，溅出的水花仿佛让时间就此停滞。
也许任何的一秒我的生命就会就此结束。
我看到那家我最喜欢的面馆，在门外站了一会，我决定走了进去。
老板是个亚洲人，看到我时乐呵呵的笑了。
热腾腾的面条很香，带着我熟悉的胡椒味……我知道这一切并不真实，然而，但是，那种感觉却还是让我觉得熟悉而安心。
面条很好吃。
就像我记忆中的一样。
谁知道呢？
我的记忆也不是真实的。
我大口大口的吃着，不想让一分一秒就此遗失。
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
“你真的在这里。”
我抬起头，看到那个穿着西装的特工站在一边，冷漠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喜怒哀乐。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托马斯？安德森以前每天下班都会来这里吃面，你的行动真的是很容易预测。”他在我的对面坐下。
“我只是……喜欢这里。”我低低的道。
“是吗？”
“嘿，”我不耐烦的瞪着他，“我知道你不喜欢母体，但是，这里留给我的很多东西……我……”
他用力的握紧了我的手。
我愕然的看着他，那滚烫的手指，俨然正在发抖。
我垂下头，轻轻的笑了笑。
“你知道了？”
他没有回答。
“不过，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安德鲁说的对，这个世界应该留下来……”
我喃喃着，却也不由自主的抓紧了他的手。
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
我看着那个手表，它正在哔哔的响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安德鲁留给我的时间只剩下这么多了。
我也许应该抱着他大哭，然后说“我不想死，我还这么年轻，为什么我要去死”，或者是转身头也不回的跑掉。
但是我们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的。
“母体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糟，那些想要离开的人已经被释放，似乎也没有理由不让这个世界继续存在下去……”
他安静的听着，一言不发的看着我。
我一直在说话，说着那些自以为正确的大道理。
我不知道我实在说服他，还是在说服我自己。
路人来来往往，这些沉睡着的人永远都不会知道我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