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仲肥一愣后点头“我明白。”穿戴好,走出房门,牵过东风翻身上马。
东风也感觉到主人今天的神色带着杀气,前蹄起劲的刨着地上的雪,鼻孔里喷出股股白气,兴奋的大脑袋左右晃动。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肃杀的银白。
不久卫队的一百零一人到齐。麦仲肥对华队领道“去库房一人领一卷毛毡,去小荒山集合。”说完催动东风,率先跑出斛州城。
草原完全被白雪覆盖,视力所及都是皑皑积雪,零星孤立的高杆枯草在这茫茫雪原上很显眼的矗立着,白毛风吹过枯草发出“咻咻”的声音,更平添了几分肃杀。平地雪厚要有一尺半,以东风的高大身架,竟然也只能跑出平时三分之一的速度。
麦仲肥趴在东风的背上,把脸贴在东风的脖子上,借着东风的体温取暖。麦仲肥的脸被寒风吹的有些僵硬,脸上的皮肉冻的生疼。“太冷了,早知道这样,脸上应该裹层东西。”骑马奔跑的麦仲肥暗想。
下雪不冷,化雪冷。现在还不是最冷的时候,等这场雪开始融化时那才叫真的冷。这样的天气,草原人很少出来活动,可麦仲肥不得不出来,全城的燃料都靠小荒山煤矿的煤,如果小荒山煤矿停产,那后果是不可想象的。疾驰在茫茫雪原上的麦仲肥不由的暗恨看守煤矿的那三百唐兵整出的这事情。
跑了将尽半个时辰,东风全身冒出白白的雾气,鼻孔中喷出的白雾更浓了,嘴唇周围的毛上已经结了冰凌。而马背上的麦仲肥则感觉自己已经完全僵硬了,不只是他僵硬了,就连皮袍都被冻的比平时更硬,手、脚开始麻木,在这样下去,手、脚肯定要被冻伤。
好在小荒山就在眼前,山脚下两千骑军躲在牛皮帐篷里避风,取暖,除了一队队巡逻的士兵,见不到任何人。上山的坡道上,散落着很多斗大的石头。麦仲肥直接在最大帐篷前下马,撩帘钻进去,一边跺着着已经麻木的脚一边从帐篷中间的火堆架子上挂着的铁壶里倒出碗热水,捧在麻木的手里,慢慢喝完才问“什么情况?”
铁勒木正和两个头目在商量,见麦仲肥冲进来都一愣,急忙行礼。铁勒木急忙问“大人,您怎么来了?”
麦仲肥挥了下手,重复了一遍“上面什么情况?”
“上面的情况还不知道,骑马上不去。试着徒步上山,都被山上的人用石头砸下来了。”铁勒木一脸无奈道。
“想到什么办法没有?”
“现在想挑出些精准的弓箭手配合再攻击一次。只是坡道太滑,队伍登山太困难。”
“先挑人吧,我已经想到这样的情况了,很快就会有一百卷毛毡送到,用毛毡把坡道铺上就不滑了,把人分成两批,边铺毛毡边进攻,缓慢上推。”麦仲肥又喝了一碗热水后,身体才感觉柔软了很多。
“好,你们两个去挑人,等毛毡运到,展开进攻。”铁勒木命令另外两个骑军。
“是”两个骑军头目准备出去挑人。
“攻击时对放弃抵抗的人不要杀,这里还指望他们生产呢。”麦仲肥补充了一句。
“是,大人”骑军头目走出帐篷。
等一百卫队带着一百卷毛毡来到营地时,战斗正式开始。三个骑军士兵抬着一卷毛毡在两边十个神射手的掩护下,开始往坡道铺毛毡。
一卷毛毡宽四米,长将尽八米。三个士兵弓着身子,眼睛看着山上,推动手里的毛毡一点点向山上延展。山上一点动静都没有。铺完毛毡的三个士兵长长出了一口气,缓缓从两边退着下来,另外三个士兵继续往上铺…
就在毛毡铺到坡道一半时,山腰的石头后面冒出许多举着石头的衣衫褴褛的人来。几块石头刚被抛出,已经严阵以待的神射手的羽箭也飞到了面前。
几声惨叫过后,石头后面冒出几十个人,撒腿向山上跑,却因地面路滑摔倒不少,甚至有三人顺着坡道滑到了毛毡的前沿。
这送上门的猎物可不能不要,还在铺毛毡的三个士兵,抽出腰刀按到那三人脖子上,因接到命令放弃抵抗的不杀,神射手们只是往逃跑的人腿上射箭。而随后赶上来的士兵把三个家伙捉下去,其他人继续向上铺毛毡。鲜血溅在在白雪上红的很妖异,但士兵视而不见般继续着自己的工作。
三个不知道是倒霉还是幸运的人被带到了麦仲肥面前。麦仲肥看着穿着破烂皮毛衣服、满脸黑灰,形销骨立的这三个暴民,心里有一丝怜悯。
“上面情况怎么样了?”麦仲肥尽量用平和的声音问那三个人。
“。。。”没人说话。
“让人拿点吃的过来。”麦仲肥对铁勒木说。
不久有人拿来一碗煮的热腾腾的牛肉。麦仲肥对那三个眼睛盯着那碗牛肉直咽吐沫的三个人说“谁告诉我上面是怎么回事,这碗肉就给谁。”
“我说…”
“我说…”
“我说…”
三个刚才还不吭声的人现在却惟恐别人先说,争先恐后的抢着说起来。
“你,你来说!”麦仲肥打断这三个争抢话语权的人,指着其中一个看上去比较老实的人说。
“好的,好的!”那人眼睛盯着肉碗开始诉说起来。
原来昨天早上矿山一个坑洞塌方埋了几十人后,这些人都认为还是按照原来那样休息半天,改善伙食,第二天再上工的。没想到那些唐军接到的命令是让这些人继续采掘,不休息。那几十个人还埋在地下,这些人没一个敢再下去采掘,就在迟疑的时候,几个唐军拎着皮鞭开始抽打起来。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反正也是死,不如拼了。”这一下几千个奴隶和罪犯就象油锅里掉进水一样炸了营。胆大的捡起地上的石头棍棒,开始攻击唐军,把离他们最近的十多个唐军活活打死了。
其他的唐军听到后,立刻开始镇压,却因为人数少,事起仓促,竟被暴乱的奴隶们压缩进了矿区的房子里。奴隶准备把那些房子连带着里面的唐军烧掉后逃跑。老天却不同意,纷纷洋洋的下起雪来。而且雪越下越大,火是没办法点了,就想趁着这时间逃跑。
这时候房子里的唐军突然展开了反击。群龙无首的奴隶们被打了个出其不意,竟然被三百多唐军逼进了矿洞躲藏。
一个叫黑三的西突厥战俘出来组织着奴隶用坑道里的木板做了几个大盾,他带着西突厥的战俘打头,拿着抢的横刀和镢头冲了出去。有这百十人打头,其他的奴隶又有了斗志,终于把唐军又压回了那几处房子里。就在众人想要冒雪下山时,刚才偷偷跑掉的人,又有几个跑了回来,说下山的路已经被斛州骑军堵住了。
黑三俨然成了这帮奴隶的主心骨,他一面分派人手封死坡道,一面对大家说大雪封山,斛州骑军攻不上来,我们只要守住这里把三百唐军活捉了和斛州方面谈判才有活路。
没想到三百唐军非常顽强,他们到现在也没能靠近那几处房子,还死伤了好几百人。双方僵持到现在。
“黑三…”麦仲肥挺欣赏这人。有心收为己用,想想还是作罢了,如果自己收了这人,会给这里的奴隶树起个暴乱英雄能被官方赏识的典型,而且三百唐军心里肯定也不会舒服。
“大人,攻上去了。”门帘一掀,铁勒木进来兴奋地说。
“哦,是吗!你负责指挥,把叛乱奴隶分割包围。”麦仲肥淡淡地说,他可兴奋不起来,麦仲肥感觉自己似乎犯了个大错误。
第110章 矿难引发的麻烦(2)
“哦?大人不去看看热闹?”铁勒木有些奇怪,麦大人可是很喜欢看这种场面的啊,今天这是怎么了?
“你去吧,我还有事情要做。”
“那好,我先走了。”
看着铁勒木走出去后,麦仲肥问正在吃肉的那个“三百唐军一直这样对待你们吗?”
那人停下想了想说“也不是,前几年也不这样,虽然看管很严,但很少虐待我们。只是今年开始,他们才变的很暴躁,经常用皮鞭抽打我们取乐。”
麦仲肥沉默了。看来自己的感觉是对的,三百唐军被派上山来守护矿场,一晃就是三年,连自己都把他们淡忘了。
三年,在看押奴隶、罪犯的同时,这三百多唐军其实也被自我囚禁了。想当初自己要不是放了一个月假回长安,可能自己也会崩溃,那还是在城里。这三百多唐军能隐忍到现在才开始发泄也算意志力不错的了。
“大人,铁都尉派人来说,上面已经处理好了,等大人训斥。”毕队领进来报告。
“哦,给这三个一顿饱饭后押上山去,我先上去看看。”麦仲肥出门骑上东风,顺着毛毡路面,缓缓走上矿区。
矿区用来储存煤炭的空场上,奴隶们几百人一个圈蹲在地上,周围骑军手持利刀严密看守着。
刘长有带着剩下不到三百的唐军正在狼吞虎咽的吃着骑军送上来的食物。看到麦仲肥上来,刘长有和唐军都站起来,默默看着麦仲肥。麦仲肥看到这些曾经叱咤沙场的唐军很多人眼睛里都泛着泪光。
“兄弟们,这几年辛苦你们了。是本官考虑不周,等本官处理完这里的事情,本官这就接你们下山。”麦仲肥心里有些难受。
“大人,兄弟们死的惨啊,都是被这帮畜生活活用棍子打死的…”刘长有终于也没忍住眼泪嘶声说道。
“大人,替死去的兄弟报仇啊!”其他唐军也齐声喊道。
“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们想怎么报仇?把他们都杀了?杀完后这里的活谁来干?我知道你们的心情,我也和你们一样难受,正因为我也难受,杀了他们太便宜了,我要让他们用一辈子的苦役来赎罪。至于带头闹事的,本官会让他们不得好死的。”麦仲肥对着三百唐军慷慨激昂、咬牙切齿地说。
麦仲肥心里其实感觉很不可思议。要是按自己前世平民身份来说,应该同情这帮奴隶,因为他们才是弱势群体。可按自己现在的身份来说,维持这里的现有秩序才应该是自己要做的。这难道就是等级差异?看来官就是官,民就是民,指望官为民做主,恐怕还真是很难了,屁股决定大脑这话太真理了。
“来人啊!把带头闹事的人推出来。”麦仲肥冷声喝道。
二十三个人被推出来,“谁是黑三?”麦仲肥用突厥语问。
“我”从二十三个人里走出来一个粗壮的大汉,同样的衣衫褴褛,满脸煤灰,双手被牛皮绳反绑着,一双眼睛冷漠地看着麦仲肥,脸上没有一丝慌乱。
麦仲肥和他对视了一会说“是个汉子,可惜了!把他衣服脱光,埋到雪里。”过来几个骑军伸手把黑三已经不成形状的破衣烂衫撕了下来,露出一身满是伤疤的腱子肉。骑军拖起黑三走到一个被雪几乎填平的小坑处,用刀把狠狠砸在黑三的后脑上,黑三一声没吭倒进小坑。十几个骑军很快用雪把那小坑埋成了一个雪包。
黑三从始至终只说了个“我”后就一句话都没说,任由骑军施为,而且一点都不反抗,眼睛里满是平淡,甚至嘴角带着一抹凄楚的笑意,这人看来早已经有了死志。
看着骑军把黑三埋掉后,麦仲肥一指用来起吊重物的木质吊杆说“把剩下的,在那里吊死。”
剩下的二十二个人在骑军的拖拽下,各种表情都有,有哭闹挣扎的,有怒骂的、有尿了裤子的…再也没有一个能像黑三那样平淡的面对死亡。
当奴隶们看着二十二个被牛皮绳吊在半空中,徒劳地剧烈扭曲着身体,试图尽一切的努力逃出死亡魔爪,最后象风干鱼一样僵硬的尸体随风飘荡时,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