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之战长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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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沉之战长沙- 第4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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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桌上突然静了下来,赵子立强笑道:“小顾,今天是你的好日子,我给你一天假,你陪你岳父好好喝一回吧,我们就意思意思算了。方师长说得好,打完仗,我们再来叨扰,一定不醉不归!”
  湘湘连忙接口道:“长官,你别给他假,我没有假,明天就要去报道啦!”
  赵子立呆了呆,扑哧笑出声来,“还是叫我赵大哥吧,你一声长官,我筷子差点掉下来。”
  湘湘刚伸出的脑袋又缩了回去,一张脸火烧火燎,顾清明附耳轻笑:“学到本事啦,真行啊,以后还请多多关照,堂客!”
  这最后一个称呼让湘湘彻底成了煮熟的虾子,筷子也拿不稳当,掉了一次又一次,顾清明身边的胡刘氏耳朵尖,听得清清楚楚,悄悄递个眼色给胡十娭毑,两人皆松了口气,相视而笑。
  看她出了丑,小满顿觉出了口恶气,笑得特别大声,正好给湘湘找到靶子,在桌子下连踢了他几脚。
  奇怪的是,小满挨了“暗箭”也不见叫唤,笑得口歪眼斜,旁边地顾清明仍然正襟危坐,只是脸上的肌肉在隐隐抽搐。
  “小满,你去厨房看看骨头汤熬好了没。”关键时刻,最晓得他们那些鬼把戏的胡十娭毑发话,小满也报了仇,志得意满起身,对手下败将附耳道:“你刚才踢错人,宝崽(傻蛋)!”
  在湘湘发飙之前,小满一溜烟跑了,湘湘这回完全蔫了,头几乎低到了和碗平行,赵子立终于看出玄虚,含笑道:“小顾,你家堂客不舒服吗?”
  几位老人面子上挂不住,笑得真正难看,薛君山冷哼一声:“还不是大人惯势(宠)出来的,丢人!”
  薛父用力咳了一声,薛君山只得偃旗息鼓,和湘君两人继续眉眼传情,你侬我侬。自从薛君山进了军营,一心扑在训练上,两人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这次搭帮了顾清明的父亲要大张旗鼓地给两人定下来,以便有人照顾他的生活,而胡家比他还着急,这才有了今日匆匆的相聚。
  对这个状况奇多地长沙堂客,顾清明真是又爱又恨,别家的夫人都是端庄有礼,落落大方,只有自家这个活拖拖一个湖南红辣椒,好看是好看,尝到味道还真够呛。
第九章 **三十年十二月二十ri(5)
  一顿饭吃得暗潮汹涌,湘湘气闷不已,要是往常的脾气,早就拍桌子走人,可今天是她的好日子,虽然怎么看也不像,毕竟跟喜欢的人事成了,不怕他再翻脸不认人,就冲这点,小满的挑衅还是暂且忍下来,等以后再收拾他。
  两位客人恍若未觉,来个速战速决,放下筷子寒暄两句就匆匆告辞,还只有顾清明赶上了送客,其他人还没起身,他们就不见踪影。
  直到大门关闭的吱呀声传来,湘湘才终于结束酷刑,却发现在小满和顾清明的左右夹攻下,稀里糊涂塞了一肚子东西,撑得根本动不了。
  “娭毑啊……”她的哀唤刚开了个头,顾清明就大步流星走进来,往她身边一坐,那恐怖的气势害得她把剩下的话全憋了回去。
  脸皮已经丢尽,也不在乎残存的一星半点,胡长宁硬着头皮赔笑道:“小顾,湘湘就交给你了,说实在话,她真是配不上你。他们一对双胞胎生得好,小时候人见人爱,确实是我们太娇惯了,以后你别顾忌我们,有什么不对的该打就打该骂就骂,教训好了我们还要感谢你!”
  小满窃笑不已,学着她的声调扯着脖子叫唤:“娭毑啊,我撑死了,那两个家伙把我当猪喂!”
  顾清明本是有心吓唬她,被两人这么一说,脸皮再也绷不下去,带着无奈的笑容敲敲她地头。她满面惊悚,瞪圆了眼睛道:“你不能打人骂人,我们是平等的!”
  “你们两个一天到头作乱,就是我小时候打少了!”胡长宁气得头顶冒烟,恶狠狠道:“这世道哪个跟你讲平等,你读书读傻了是吧!”
  小满一看引火烧身,一溜烟跑了。薛君山懒得看戏,拉着湘君回房继续卿卿我我。见胡长宁面子上挂不住。顾清明只好打圆场,跟他哼哼哈哈说了一阵闲话,拉着满脸愤懑的湘湘走了。
  厢房里暖烘烘的,火盆烧得正旺,顾清明把军大衣拖下来挂好,回头一看,湘湘还是惊魂未定的表情。不由得扑哧笑出声来,戏谑道:“堂客,以后帮我拖衣服挂衣服这些事情都是你的,别忘了。”
  不说还好,话音未落,湘湘转身就逃,走到门口,到底想起这里是自己的房间。他是自己要共度一生地男人,只得停下脚步kao在门上发愣。
  这一天虽已等待多日,她仍然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目光从军大衣扫到火盆,从黑漆漆地电灯扫到闪烁的煤油灯,就是不敢落到他身上。他长叹一声。只得亲自动手,将她拉到身前,轻笑道:“怎么,不是你说的让我等你,等到了就想反悔不成!”
  她一颗心怦怦直跳,正色道:“我没有反悔,可你不能看我喜欢你就老逗我玩,还动不动骂人,我也是有自尊的!”
  也只有这些辣妹子才够胆如此赤裸裸地告白,顾清明感慨万千。尝遍长沙的美食。感受到长沙人乃至湖南人的热情好客,这一次又觉出做长沙女婿的好处。她地心思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不用费心去猜,他也终于设想出以后相处的模式:有一说一,不要绕弯子,因为她远比他想象的要简单和好对付。
  他收敛笑容,深深看进她墨黑的眼底,用前所未有的温柔语气道:“要是逗你玩,用得着等你三年,并且大力宣扬我是长沙女婿,逼得我父亲等不及先低头,听凭我这个长沙女婿耗在这里守卫家乡?”
  比起两人稀里糊涂的婚事,这才是真正的好消息,湘湘只觉一把火从心头烧遍全身,虽然无比煎熬,却始终舍不得挪开视线。
  这个目光坚定,斯文俊雅的青年一直喜欢自己,这是多么神奇地体验!往事历历在目,她终于找到他喜欢自己的蛛丝马迹,满心欢喜,又有几分委屈不甘,羞答答道:“你还没好好追求我,不公平!”
  片刻的愣神之后,顾清明突然爆笑出声,湘湘气急败坏,攀着他硬得像铁的手臂去捂他嘴巴,他的笑容渐渐轻柔,就势将她揽在怀里,闪闪发亮的眼睛渐渐逼近,她吓傻了,嘴巴和眼睛瞪成同样地圆形,而后,一种奇特的气息扑面而来,一个无比温软的东西落在她眼皮、鼻尖、尖尖的下巴,最后柔柔地堵在她唇上。
  窒息前一刻,那温软的物事终于离开,她有如涸泽之鱼,下意识抓住他手臂,大口大口喘息,几乎浑身瘫软。
  他终于良心发现,将她抱到床头坐下,嘴角噙着一抹惑人心神的笑,一下下拍着她胸口为她顺气,良久,两人目光再次交缠,他的声音突然有奇特的喑哑,还带着几许迟疑:“明天……你真的要报道?”
  说到自己的得意之事,那迷蒙地眼睛立刻放射出夺目光彩,她来了劲头,揪着他地衣襟坐直,扳着手指头向他历数护校风云,开始他还兴致勃勃回应,等她絮絮说到沅陵的美景,他精疲力竭,嘴角努力弯了弯,往后一倒,就此沉沉睡去。
  她还有些不尽兴,嘟哝两句,扯过被子囫囵盖住两人,抱着他手臂蹭了蹭,微笑着进入梦乡。
  门外,小满像无头地苍蝇钻来钻去,一会找胡椒,一会找山楂,一会去烧茶喝,胡十娭毑眼不见为净,进房间拜菩萨老爷去了,秀秀把自己房间的火盆搬进娭毑房间,坐在厨房就着煤油灯碾红曲,准备明天做粉蒸肉吃。
  走到不知多少趟,等待的人还是没有出来,而熟悉的笑声一直响彻耳际,小满犹如被人兜头浇个通透,穷极无聊,抢过秀秀手中的碾子,发泄一般疯狂地碾。
  秀秀慢慢蹲在他面前,把从碾槽跳出来的红曲捡进去,小满打开她的手,恨恨道:“你不是也不理我么,走开走开,找你的小陈哥哥去!”
  看着他扭曲的脸,秀秀没来由地想笑,小满龇牙咧嘴向她挥舞拳头,秀秀一点也不受威胁,故意笑道:“细姐(小姐姐)是顾家的!”
  “谁说的,是胡家的!”话一出口,小满突然泄了气,哭丧着脸道:“老人家说得没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养妹子一点用也没有,一个两个都是一样,有了男人就不要兄弟!”
  “我是胡家的!”秀秀的声音虽轻柔,却有不容忽视的坚定,小满傻眼了,目光几乎胶着在那柔和得不可思议的面容,还以为自己幻听。
  然而,他的耳朵好得很,秀秀迎着他的目光挤出一个大大的笑脸,默默将碾子接过去,继续埋头做事,仿佛刚刚一切不曾发生。
  她一缕头发支楞在头顶,看起来如同高耸的鸡冠,十分好笑,只是小满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了,以无比轻柔的手势将那缕头发按下去,心头一颤,又顺手揉乱了她的短发,拖曳着脚步走出厨房。
  经过充满笑声的厢房时,他再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抬头窥视。
第十章 **三十年十二月三十ri(1)
  大雪纷飞,从二十七日一直下到现在,天地换了新颜,整个长沙看不到焦黑的断壁颓垣和枯树野草,全成了一片茫茫的白。
  除了士兵,街上难得见到人,也辨不出哪里是街道,哪里是住房,城东城南城北三个指挥部和岳麓山上算是长沙最热闹的地方,不时可以看到士兵跑来跑去,都带着大战在即才有的紧迫之色。
  大雪也掩盖了所有气味,将整个世界还原成淡淡的腥甜,那是鲜血的味道,自二十四号开战以来,整个长沙城就弥漫着这个味道,从最初的雨加雪到这三天茫茫的大雪,仿佛都是带着血腥味从天而降,使得百姓愈发惊惶。
  惊惶,但决不慌乱,听说这次由薛岳坐镇长沙指挥,长沙百姓犹如吃了定心丸,都猫在家里烤火听消息,一边把家里多余的棉衣棉裤搜出来上交。
  胡长空走后,将后援会的大小事务交到胡长宁手里,胡长宁懒得跑来跑去,干脆住在后援会的办事处,及时把市民送来的棉衣等物分发出去,第10军军长李玉堂视察阵地的时候还曾特意来探望,感谢他的工作。寒暄几句,李玉堂才知道他就是那喊得最凶的长沙女婿顾清明的岳老子,关系一下子拉近许多,口口声声说要去胡家尝尝胡十娭毑的好手艺。
  因为经验不足,湘湘并没有派上前线,在长沙城南的战地医院任职。虽然离家近。源源不断地伤兵从前线运下来,她哪里有时间休息,累了就在休息室囫囵打个盹,才几天工夫,整个人憔悴得拖了形。
  她的容貌出众,笑容甜美,在乌云惨淡的医院不啻于一束亮丽的阳光。大家都乐意见到湘湘,当然。也有人穷极无聊开些荤玩笑,湘湘从来不恼,只是换药的时候使点小诡计,让人有苦说不出。
  这一次前线下来的大多是20军的士兵,20军是川军,装备最差,一人只有一身夹衣。平时还能扛过去,偏偏赶上这种恶劣天气,前线不能烤火,一个个冻得死去活来,除了战斗负伤地,大多就是冻伤,许多人要截肢,战地医院条件差。截肢能活下来的也只能完全kao天。
  胡十娭毑放心不下孙女,顶风冒雪来过一次,那天刚好一个十七八岁地川娃子抬下来,因为久久趴在战壕里,两条腿失去知觉,而左腿完全青紫。必须马上截肢。
  胡十娭毑等不到人,老着脸皮求人带她进去,结果老远就听到那娃儿的惨叫,而后湘湘端着盆子出来,神情有些恍惚,竟没有认出她来。
  胡十娭毑掉头就走,从此再没来过,再不嚷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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