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吩咐的夜宵准备好了,是不是请李将军陪膳?”
这个李忠言果然乖巧,按李诵的吩咐远远守着,他这些日子摸透了李诵的脾气,见夜宵来了,知道李诵礼遇大臣,就顺势卖个人情,谁知卖的恰到好处。
李诵当下吩咐道:“进来。”又对李愬道:“符直辛苦,一夜未得休息。正好朕也饿了,就陪朕吃些膳食吧!”
李愬知道皇帝是怕自己不敢,才这么说,见皇帝如此体贴,心下更是感动,思忖道:“父亲在时,每说太子仁孝爱人英武过人有大志,将来登基为帝,必然是一代雄主,如今看来,父亲的话果然不假。”于是对李诵愈加忠诚恭敬。
于是君臣同时进食。唐朝的君臣界限并不像后世那么严谨,李愬又出身世家又得皇帝宠信,故而也不太紧张。两人又商量了些细节,李诵就让李愬回去休息了。临走时又叮嘱李愬凡事不可像今晚这样轻身行险,李愬自然又是一阵感动。
李愬走后,李诵又召来苟胜问了些事情,之后也乏了,毕竟身体扛不住,就在御书房睡了一夜。幸亏第二天没有早朝,大家又都知道他需要调养,让他多睡了会,但就这样也只睡了三个时辰不到就醒了。
早上李诵又招来王叔文商议此事,王叔文没想到事情复杂凶险如此,不禁呆了一呆。李诵不禁感叹:“不知道自己的对手有多强大,只怕是王叔文集团失败的一个重要原因吧。”于是把李愬的建议当成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王叔文,王叔文听完后,才回过神来,又补充道:
“陛下需尽早把兵权从杨志廉、孙荣义手中收回,不然一旦事态失控,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形势危矣。”
李诵点头称善,却不明白告诉王叔文此事他已命范希朝、李愬暗中筹备,不是不信任王叔文,而是怕王叔文一高兴会对东宫的老弟兄们透风。他知道自自己登基后,东宫群臣虽然不像他所在的历史里那样招摇,但也已经让许多人不满了,如果再让他们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夺取兵权,保不准哪位一激动就会拿出来威胁别人。他可不想像文宗那样来个“甘露之变”。
前不久充任大行皇帝摄冢副宰、山陵仪仗使的武元衡还专门回京弹劾刘禹锡,起因是刘禹锡为了更进一步,向武元衡谋判官一职,要知道,在先帝丧事中担任职事是有恩赏的,一般都会升一级,位置高的还会加荫一子,所以许多人都盯着里面的职位眼红。李诵知道武元衡难做人,也知道自己这帮太子党个个雄心勃勃,自比诸葛,不甘寂寞,如不疏导加抑制必然生出事来,于是好言安抚武元衡,又召来刘禹锡狠批一顿,问他“是不是朕的后事也要你操心?”这话太过诛心,吓得刘禹锡磕头不止,额头都流出血来。
几人虽然官小,毕竟是最支持李诵的力量,李诵也不忍心打压太狠,又命王叔文带上御赐的药前去安抚,要刘禹锡及其他数人“高调做事,低调做人,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意思是这个意思,不知道是不是王叔文思想工作做的好,反正几个人都低调了许多,用王叔文的话讲:“年底吏部考评必定都在上上。”让李诵很满意,只有王伾,因为受贿厉害,影响太坏,李诵已经打算让他出点血了。
李诵的心思王叔文哪里猜得到?不过王叔文从惊讶中恢复正常后,头脑立刻活跃了许多,又道:
“陛下,刘辟在川日久,其势力必然不弱,不可不防,臣以为可以放他回川,不过要放得有章法,臣以为朝廷现在就可以发出海捕公文,图影悬赏,集镇道口皆派人巡查,务必造得声势浩大,让他知道朝廷抓他的决心,这样在回川时他必定担惊受怕,昼伏夜行,也不会太快。此时陛下可派一能言善辩之臣入川,向韦太尉说明此事利害,这样料想刘辟回川之时,韦太尉即使不缚他入京,也必加以防范。西川到长安路途遥远,那时就算刘辟能说动韦太尉,都中大事已定,局势操控于陛下之手,又何足惧哉?”
李诵不禁暗赞一声:“思虑深远缜密,难怪得顺宗信任,太人才了!”
王叔文又说道:“陛下以身为饵,虽然慷慨,却未免凶险,臣以为陛下不防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听得李诵又是一阵佩服,刚要夸奖他老成,李忠言尖细的嗓音又在御书房外响起:
“陛下,广陵王求见!”
正文 第三卷 第十三章
更新时间:2008…10…13 16:30:40 本章字数:2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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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叔文不禁奇怪,广陵王不是去凤翔督收夏粮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到了长安?不过见李诵神色平静,知他早已知晓,便不发问。见李诵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就继续发表自己的看法。他的意思和李诵在史书上看到的差不多,就是以右金吾卫大将军范希朝,或者左羽林大将军李愿——就是西平郡王李晟的长子,李愬的长兄——充京西神策军行营节度,以韩泰为行军司马,不声不响地把兵权夺了来。李诵知道这个计划是好计划,可惜历史证明是失败了的,于是称赞了王叔文几句,只说要从长计议。听得王叔文面上不免有些焦急。
李诵和王叔文把事情商议完了后,才下令宣李淳进来。李淳现在和王叔文已是很熟,所以李诵也没要求王叔文回避,不过王叔文还是告退了,临走的时候,王叔文忍不住说了一句:“陛下,广陵王……”
李诵以为他怕广陵王会和俱文珍有牵连,就笑道:“这个朕自然知晓,王先生尽可放心,广陵王是不会与此乱臣贼子往来的。”
王叔文补充道:“陛下,臣的意思是此事当让广陵王知道。自薛盈珍事后,俱文珍便曲意逢迎广陵王,臣怕广陵王年轻。”余下的话,他就不讲了,再说下去就是挑拨皇帝父子关系了。
李诵知道王叔文几十年来辗转下僚,饱知人情,从不惮以恶毒的眼光看人,虽然剑走偏锋,但也是为自己考虑,便道:“朕心中有数。”王叔文才退下了。
前不久,李淳被派往凤翔督麦;昨晚却是才回来,京中的事只是有所耳闻,哪里想到俱文珍已经打他的主意了?今早李诵到宫中有关衙署交卸差事,准备向父皇问安并汇报此行相关,却听说昨日父皇大怒,连药都没用,于是交割一完,立刻前来御书房看望父皇。到了御书房,却被李忠言拦下了。
李忠言知道李诵正在等李淳,就笑眯眯地道:“殿下回来了,殿下这一去可是想死老奴了,陛下正在和王先生商谈,请殿下稍候,老奴这就去通禀。”
等了好久,终于看到李忠言笑呵呵地握着拂尘走了出来,看见李淳躬身施礼道:
“殿下,陛下宣您进去。”
如果说当初只有俱文珍和那姓仇的小宦官看出李淳的前途的话,现在朝廷上下甚至市里乡间都知道,广陵王入主东宫为期不远了,故而朝廷上下对李淳都极为客气,就是舒王李谊见了他,都老远上前拉住手问寒问暖。但这李淳却并不张扬,反而更加低调,为人也比做皇长孙时更加谦和。即使是在唐朝,做人低调也是很重要的,一个要做太子的人,没有傲气反而谦和有礼,尊老爱幼,笑脸迎人,因而朝野上下包括俱文珍等在内对广陵王的评价更高了。这也是俱文珍他们推举太子时不得不先考虑李淳的原因。
李淳知道李忠言是李诵近臣,这些近臣虽然不起眼,但是对皇帝的影响往往却会很大,而且自己父亲之所以可以坐在皇位上,是在是多亏此人,所以一见李忠言如此,忙躬身回礼道:
“多谢李公公了。本王此次从凤翔回来,别的什么倒也没带,只有两坛好酒,公公如不嫌弃,本王便命人送到公公府上。”
李忠言一听,笑得更灿烂了,如果他是小姑娘,用花枝招展这个词现在肯定很合适。当下谢过李淳,心里想到:“多亏当初咱选对了人,不然,哪有今天的威风?这父子俩都是善待下臣的主,以后有咱的福气了!”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老奴前头引路,殿下请随我来。”
刚进得院内,就看到王叔文笑呵呵的老脸,互相见过礼,王叔文告辞去了。
李淳到得御书房,站在外间,就看到李诵坐在案前,正在批阅奏章。李忠言进去附耳说了句什么,李诵点点头,李忠言就向李淳招招手,李淳早已整好衣衫,立刻快步走了进来。
自从李诵登基以来,李淳就常常跟在他身边,天家无情,皇子长成要住到十六王宅,皇孙长成要搬到百孙院,和自己父母的见一面都要很长时间。李淳是长子,颇受父母疼爱,最近跟随李诵的这一段使李淳依稀想起了自己儿时的时光,他这一去二十几天,没有看见李诵,此时见到李诵伏案的姿势,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温情,鼻子一酸,缓缓跪下道:
“儿臣叩见父皇,儿臣此去凤翔,一去多日,没有侍奉父皇身边,请父皇恕罪。儿臣恭祝父皇圣体安康,仙福永享。”
接着就是一顿首,倒把李诵吓了一跳。王叔文走后,李诵就在想用什么方式旁敲侧击,既能警示李淳,又不至于伤了“父子”感情。此时没想到李淳来了这么一出,听得李淳话中一片赤诚,不由得心中也升起一股温暖,道:
“皇儿回来了。来,站起来,让朕看看。”
李淳谢恩,抬起头来,又缓缓站起来。一张白皙的脸此时已晒得黑红,脸庞也清瘦了很多。人也显得劳累,不过却比以前要精神得多。李诵不由得暗想:“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古人诚不欺我。李淳本来是个娇贵皇子,气质很有,但略显轻浮,现在看起来倒是成熟稳重了几分,多了些飒爽英气。”
于是上前,握住李淳的手打趣道:
“皇儿此去辛苦了。人也瘦了,脸也黑了,手也粗了。”
李淳心中更是温暖,微微欠身恭敬道:
“多谢父皇关心,儿臣理应为父皇分忧。儿臣年轻,在外面虽然奔波,倒也经得住,而且此去儿臣颇长见识,只觉得不虚此行。倒是父皇,大病初愈,又操劳国事,更应保重身体。儿臣早上到宫中就听得人讲,父皇昨日因为刘辟勃然大怒,连药都没有进。儿臣以为,刘辟只是一个跳梁小丑,父皇一身系天下安危万民福祉,还请父皇以江山社稷万民为重将养身体,休要为这些臣子动怒。”
李淳话里全是关心,让李诵一阵感动,李诵本来就不担心李淳会和俱文珍勾结,以自己现在对李淳的栽培力度,傻子都看得出来将来的太子非李淳莫属,而且上次自己和李淳密谈时已经明确地发出了信号,李淳智商不但正常而且高于常人,自毁前途的事绝对不会做。而且李诵也知道俱杨刘三人结盟的时候李淳刚刚回京,不可能预知此事。不过李诵听他提到药的事,心里还是不禁一阵不舒服。暗忖,不如现在就警示他一番。
正文 第三卷 第十四章
更新时间:2008…10…13 16:30:40 本章字数:2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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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好李忠言搬来团凳,李诵便命李淳坐下说话。李淳坐下,却见父皇一脸沉重,似有心事,不由得心下一沉。李诵抬头看了一眼李忠言,李忠言会意,忙悄悄挥手命宦官宫女退下,自己也弯腰后退了出去。出得御书房,立刻把闲杂人等撵得远远的,自己巡视一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