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厂卫直如焦雷炸顶,双耳轰鸣,十有八九呆立原地,瘫倒在地的也不乏其人。身形一落,毕士英搭臂拉住重围之中的紫薇姑娘,双双跃起,紫电铗在熬尘的流星上一点一拨,恶名昭彰的血流星,险一险丧在自己的流星锤下,魂飞胆裂之际,又吃了王恩虎一剑,掉头鼠窜而去。
至此,董邦宪所依仗的三大高手俱已带伤,无人再敢上前,银子当然个个都想要,可是怕只怕无命受用,眼瞅着三人突围而去,董邦宪气得直跺脚,徒唤何奈。
三人在空旷无人的街头向北飞奔。“士英,你干嘛要去救那个昏君?”王恩虎毫不掩饰对当权者的憎恨。
“救皇上有什么不对?”张紫薇顶了一句,随即又道:“不过看他手下的这帮鹰爪子这般混帐,他们的主子也好不到哪里去,说不定换个人当皇帝会好一些。”到底是不谙世事的千金小姐,说出话来好不天真。
毕士英想了想回答道:“恩虎兄,崇祯皇帝固然无能,却也聊胜于无,要是他真的死了,新上来的皇帝,必定被当朝的权奸所控制,国事将更加不可收拾。再者说他也算是我家的恩人,于公于私,我都该帮他这一次,请恕小弟违拗兄长之意了。”
王恩虎无奈点头道:“好吧,就由你去吧,不过,我还得提醒你,事事都要加倍小心,别忘了,伴君如伴虎,别稀里糊涂的叫人算计了。”
“啊,我记住了,谢谢恩虎兄提醒,还得劳烦你照顾一下我的义妹,咱们五更后在白云观的门口碰头,不见不散。”
“义兄,你可要多加保重啊!”在紫薇姑娘的关切叮咛声中,毕士英已如一缕轻烟,直奔紫金城的正面门户——午门。
高达三丈,气势恢弘,象征着皇家威严的午门,瞬间就已经置于脚下。毕士英急切之中,顾不上什么避讳禁忌,飞身下了门楼,掠过当中那座只有皇帝才可以走的金水桥,抖身直上奉天门,疾若流星曳空。
皇极殿、中极殿、建极殿,接连甩在了身后,眨眼之间,便已到了内外廷的分界处。乾清门,守卫甚严,加上东西两边的景运门、隆宗门共有八名内操甲士把守,他们几乎同时发现了如飞而来的人影。
“什么人?站住……”八个人挥刃挺枪打两边扑来,可是还没等这些人奔至近前,毕士英早已经晃身上墙,口中道:“快去叫人,有刺客要行刺皇上。”话音未落,人已无踪。几个内操甲士面面相觑,嘀咕了几句,随即吹响了警哨。
第11章 闯宫救驾
皇帝的寝宫就在眼前,但见宫门口人影穿挚闪动。“有刺客,啊——”有人差了声喝喊,转瞬变成凄厉的惨叫。待毕士英掠至近前,两名卫士都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正要直闯进去,以解皇上之危。却没料到,暗影中猛的蹦出一个人来,手中滴血的利刃划空劈至,猛极快极,克尽生机。
毕士英的反应是何等之快,目不见睫之际,左掌旁推,右指玄阳罡力猝发,直袭对手的华盖、璇玑二穴,身形楞是片刻没停直突入殿。
狙击突袭之人也真了得,生生将身子挪偏了三寸,手中又窄又长的利刃,割破了毕士英的衣袖,身体则被年青人的掌力拂中,重重撞在了门柱上,直撞得他七荤八素,目悬金灯,口中狂呼:“景兄,有扎手的!”
殿内一团漆黑,毕士英急忙闭息谛听,一个人在大声喘着粗气,似乎在有意地掩盖另一个人的呼吸声,当毕士英听出第三个人的气息时,那人已然发动,衣袂振风,利刃闪过,一缕微弱的幽光。急忙发掌劈空截击,玄阳指力继进,意在逼对手收招自救,以解除其对崇祯皇帝的威胁。
岂料那人见有强手阻挠,害怕功亏一篑,竟然豁出性命强冲硬突,被毕士英的掌力指风击得东摇西晃,顾不得身受内创,利刃狂挥,噗噗两声,伴着两声惨叫,一个人重重摔在了地上,还砸翻了一把椅子。
毕士英怒急,猛抢两步,双掌齐出,已然动用了十二成的功力,雄浑无比的掌力,排山倒海般倾压过去。嘭——,刺客横掼出去,撞烂了一道屏风,又碰到墙上,整个人委顿了下去。
这当口,守在大殿门口的那名刺客扑入殿中,手中利刃恶狠狠斩向毕士英的后颈,既准且狠,不愧为一流杀手。
毕士英由于方才那一招,不遗余力,一时回不过劲来,只得缩头弓身闪避,呼啸着的利刃紧贴着他的头发扫过,几缕发丝随着劲风飞起。惊凛之中,反手递出一记玄阳指,第二名杀手变招不及,小腹遭到指力重击,脚不沾地的飞出了殿口。
在墙上磕得口血狂喷的景忠,自知不免,牙咬舌尖,激起了全部的潜力,猛挥手臂,将右手的长刀掷向蜷缩在桌案后边的崇祯皇帝,口中晃呼:“十恨,快走!”左手的短剑回割,颈口射出一溜血箭,僵挺的尸身砰然倒地。
毕士英抡掌将长刀震落,心中亦不禁被刺客视死如归的刚烈气概所震撼。
“景兄——”门外的方十恨嘶声呼喊,还打算往里冲,可抬眼望见毕士英已经站在了乾清宫的门口,心知那是自己根本无法逾越的雄关,未免踌躇,再看四周,无数的内操甲士,正从四面八方向这边涌来,恨恨的一跺脚,点指:“小子,算你狠,方某不杀你誓不为人!”返身纵出,冲入一队内操甲士丛中,将满腔的怒火全都发泄到了这些人的身上,噼噼噗噗的一通狂砍乱杀,溅了满头满身的鲜血,跃出了乾清宫的西墙。
此刻的皇宫已然炸了营,哨音锣声一阵紧似一阵,数以百计的内操甲士和太监从睡梦中惊醒,有的光着膀子,有的打着赤脚,胡乱的抓起兵刃,从各自的住处冲出来,冒着刺骨的寒风,奔向乾清宫。
毕士英晃亮了火折,点燃了殿内的蜡烛,看见地上伏着一名太监,身受两创,已经无救。
惊魂甫定的崇祯皇帝朱由检满怀感激的说道:“这位侠士,是你救了孤家,朕就封你做锦衣都督吧,世袭一品。”
毕士英抬头瞧了一眼,脸色苍白,正值中年的崇祯皇帝,躬身一礼道:“不必了,草民只不过偶然得知有人将对陛下不利,贸然闯宫,还望陛下包涵,如今刺客一死一伤,已无甚作为,草民就此告退。”
朱由检的眼中掠过一阵迷惑,神情变得颇为复杂,笑着赞道:“好、好,侠士傲视功名,施恩不图报,可堪旌表,可朕说过的话已经无法收回了,你可以随时回来就任。来人,送这位侠士出宫。”
最先赶到乾清宫的是,司礼监提督东厂的王德化,还有几个有头有脸的大太监,此刻正伏跪在殿口,闻言急趋近前为难的说道:“启奏圣上,宫门的钥匙都放在司钥库,不到五更三点是不可以开启的……”
毕士英忙插话道:“不必麻烦了,草民可以跃墙出去,只要陛下不怪罪就行了。”
崇祯皇帝笑了笑,显得几分勉强:“哪里话,侠士神功盖世,若非如此,朕岂不要遭到不测了吗?”
“陛下过奖了,草民告退。”毕士英不卑不亢的答道,拱手一礼,转身向外走去。王德化忙示意身边的亲随王承恩去送,自己则忙着向崇祯皇帝请罪,问安。
毕士英在太监王承恩的恭送下,走出乾清宫,刚下了门前的台阶,看见远处的乾清门已经被打开,一大群人慌慌张张地朝这边赶过来,相距两丈,忽的站住,原来那些人中,为首的正是老贼门犀。
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门犀戟指毕士英大声喝道:“此乃朝廷反叛,速速给我拿下!”跟在他身后的十几名地煞卫士,以及周围左近的内操甲士,自然是唯他的马首是瞻,呼啦啦将毕士英和王承恩围了个水泄不通,一个个抖枪抡刀,杀气腾腾。
陪毕士英出来的太监王承恩双手连摇,大声辩解道:“误会、误会,这位侠士是救驾的大功臣,门公公,您认错人了吧?”
“胡说!”门犀火冒三丈,急赤白脸的抢白道:“这小子就是化成灰,我也认识。王承恩,你一定是受了他的蒙蔽,替他说好话,当心你的项上人头!”转向四周的手下吼道:“你们速速将这个人拿下,严加鞠讯!”
“门犀,休要在那里信口雌黄,刚刚就是这位毕侠士,击退的刺客救了朕,怎么,难道说你连孤家都信不过了吗?”崇祯皇帝朱由检立于乾清宫的门口,气愤的大声申斥道。
门犀哪里还敢再争辩,慌忙跪倒在地,叩头出声,战战兢兢道:“陛下受惊,奴才罪该万死,罪该万死!”他旁边的内侍们也纷纷扔了手里的兵器,在地上跪了一大片,一个个噤若寒蝉,全没了方才的嚣张。
眼瞅着毕士英从跪伏在地的内侍丛中,神情昂然的走出乾清门,崇祯皇帝的心中,漾起了一种患得患失的感觉。低下头冷冷的盯视王德化、门犀等人,愤然道:“你们这些庸才,素日里倒是蛮威风的,刺客闯宫的时候,你们又在哪里?在干什么?还都在做春秋大梦吧?哼,一个个尸餐素位,枉食朝廷的俸禄,还有何颜面在这儿吆五喝六,统统给我滚开,看见你们就有气。骆养性在哪儿?还在睡大觉不成?”
门犀跪爬几步,惶然道:“回禀陛下,骆指挥他们在乾清门外候旨。”
“还等什么?快宣他们进来。”朱由检没好气的吩咐道,一甩袍袖,转身走进殿内。
王德化、门犀等人躬身趋入,重新跪倒请罪。不大工夫,骆养性、鹿中平、董邦宪一干特务头子,也都急急忙忙,神色慌张的进了乾清宫,在几个宠宦的身后跪倒,连大气都不敢喘。
殿中此刻已经收拾干净,刺客景忠连同那位替皇帝挨了两刀的太监,都已被抬了出去。崇祯冷睨面前的众臣僚,气不打一处来,把桌子拍得啪啪响,开始大声训斥。
王、门、骆、董诸人唯唯诺诺,诚慌诚恐,口中不断的说着:“臣知罪,臣该死,请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几颗脑袋此起彼伏,嘭嘭的触地出声,最卖力的王德化,额头上已然见血,其余几人也都是非青即紫。尽管如此,仍未使盛怒之下的朱由检,心生半点的怜惜,结果,王德化被罢去东厂提督之职,门犀被革去司礼监,只剩下了个内操总教习的头衔,骆、鹿、董三人官降一品,罚俸半年。
骆养性仗着与崇祯非同一般的关系,乍着胆子开口说道:“启奏皇上,那个叫毕士英的,的确是反叛朝廷之人,就在去年十月间,在山西吕梁,就是他与闻香教的人串通一气,对抗前去捉拿教匪的锦衣校尉,杀死千户蒋邑,百户钱登、古大成等二十余人,致使闻香教匪首漏网,贻患无穷。还望陛下明察。”
“此事当真?”崇祯皇帝面布阴云,将信将疑。
第12章 归心似箭
门犀急忙在一旁帮腔道:“陛下,骆帅所言千真万确,奴才可以拿脑袋担保,那小子肯定是和那些刺客是一伙的,他施展这一套苦肉计,无非是想骗取皇上的信任,必定暗怀不可告人的目的,否则,怎么连我们一点都探听不到的消息,他又是如何得知的呢?而且时机又拿捏得这么毫厘不爽?反贼如此大费周章,派他打入皇宫,其居心之险恶,皇上不可不察呀!”
门、骆二人之所以死咬住毕士英不放,意在将水搅浑,借以减轻自己的罪责,生怕崇祯知道他们出动大批人马,截杀围阻毕士英,不让他入宫救驾,而遭到灭顶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