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与越融环生死相搏时,他有好几次都认为自己一定会输,但是在那场你死我活的争斗中活下来的却是他这个更弱的一方。他胜利的唯一原因就是越融环心中的绝望,或许她自己已经没有活下去的愿望了,所以活下来的才是绝对不愿意放弃生命的周影。在这些画中周影也看到了这样的情绪,这个青年知道自己的命运,但是他不愿意放弃,他想要活下去。
周影叹口气:想要战胜强大的对手或许容易,想要战胜看不见摸不着的病魔却十分困难。这些年来他看过许多的人类经过不屈的争斗还是倒在病魔的手中,不管他们生前是多么的坚强与强大。
所以人类才相信命运……周影这样想着,穿过门缝飘了出去。
南羽站在周影家的客厅里呆了一会,黑暗倒是对她没有什么影响,可是她却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瑰儿临走的时候特别的拜托她有空的时候来这里看看,给客厅里的花草浇浇水,定期处理处理冰箱里的过期变质食品,收拾收拾房间,洗洗沾上灰尘的床单什么的,她很希望布之多久之后,自己从异界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不是再周影的打理下变成“鬼屋”的住所。
南羽来到这里后才发现自己对周影家了解少得可怜,根本不知道他家的东西都放在什么地方。她到处翻找,却分不清楚那些抹布哪是擦桌子的,哪是擦地板的。这个问题恐怕就算周影和火儿也回答不出来,因为这里的一切家务都是瑰儿在做的。
好不容易让整间屋子看起来像样一些,南羽斜倚在沙发上,这个家庭让她有种很陌生的感觉。在瑰儿来这里以前,周影的家她常常来往,可是现在虽然瑰儿是住在隔壁的,她却常有种这里已经不是周影一个人的家了的感觉,所以来的次数也就少了。无奈的感觉充满了她的思绪,静静地在那里坐了很久。
田尤俊刚想打个盹,一阵呼叫医生的铃声就响了起来。他条件反射似的跳了起来,抓起白大褂边穿边匆匆向病房跑去。周影跳进他的影子中,准备跟着他去看看。走廊上已经出现了好几位护士,他们的目的地都是同一间病房。周影一进去就想起了刚才看到的图画和那个跟自己长得一样的年轻人,不过现在他的病床前围满了医生护士,各种仪器闪动着诡异的光芒。田尤俊急忙的向着周围的护士询问他的情况,可是听到的回答似乎很不好,紧紧皱着眉头加入了抢救的行列。
周影无法判断这个人得的是什么病。
他曾经看过很多关于人类医学的书,因为他曾经一度认为这样可以使他更加了解人类。不过他的丰富的医学知识与实践一点都联系不到一起,他现在看到人类的疾病,还是只有根据对方生命力、灵魂来判断对方疾病的严重程度。
他的生命已经不会延续很久了。周影这样想着。
那边的抢救渐渐接近尾声,赵凡的生命还没有到终结的时候,所以在医生、护士们的努力下,他再一次恢复了意识。躺在病床上的他像个苍白的木偶,只是眼睛中还在闪动着,与他的画作中的人物一样光芒。
“是这样吗?你看见一个不知道死活的影魅在医院里乱转……”季墨边说边拿起酒瓶子,给对方满上一大杯酒。
“是啊……”与季墨正在对饮的正是那天看到周影后好心提醒他僵尸可怕的那个黄鼠狼。他已经喝的半醉,眼神迷蒙地说:“他还真是不知道死活……不,不过,那种妖怪智力低下的可怜的……也许他根本不知道死活是怎么回事儿呢……哈哈哈哈……”说着拍着大腿笑起来。
“来,干了!”季墨举杯建议。双双把酒一饮而尽之后,季墨又问:“你看见的影魅什么样啊?”
“影魅……影魅还能什么样?”黄鼠狼又笑起来,“还不就是那么黑乎乎的一团……哈哈哈,影魅的样子,你一定喝醉了……”
季墨苦笑。自己居然询问一个影魅什么样子,会招人嘲笑也是应该的事情。如果没有意外,这个影魅应该就是周影吧?他竟然没有躲在南羽的翅膀底下,而是自己大摇大摆的在医院里溜达吗?呵呵,也许这使他们迷惑敌人的手段吧?这个黄鼠狼看到了周影还能活着离开医院,肯定是他们故意要把这个消息散布出来,然所有对周影有敌意的妖怪都掉以轻心的冲进医院,然后躺着出来(也不一定还能出来,说不定就干脆躺到医院保存尸体的冰柜里,等着火儿回来收货了)。
那个黄鼠狼喝地美滋滋的,浑然不知道身边的这个热情的请自己吃喝的妖怪在想什么。季墨掏出一笔支付这顿饭菜绰绰有余的钱放在桌子上,悄悄地离开了酒店。他走后不久,原本已经醉眼朦胧的黄鼠狼忽然坐直了身子。看着季墨消失的方向撇撇嘴,拿出手机拨打起来:“鹿老,是,是我啊……您说得很对,果然有人找我打听来了,您老真是神机妙算……对,我就照您说的回答的……对……不过您说这样行吗?会不会……是,是,我明白了……嗯,我吃晚饭就走,到东海市的亲戚家躲几天……”
放下电话,黄鼠狼优哉游哉的把桌子上的饭菜吃的一点不剩,摇摇晃晃的出门而去……
“就是这家医院。”苏合指着不远处的医院大门对身边漂浮着的一个鬼魂说,“你还记得我给你看过的影魅什么样吗?你到里面去给我找到他,看看他到底在什么地方?跟什么人在一起?在做什么?然后回来告诉我。记住,千万不要惊动他或者他身边的人。”
那个鬼魂虽然身影虚无缥缈,但是还是可以看出他是一个中年男子。他的神情很是惶恐和茫然——新死不久灵魂却抱有一定意识的鬼魂都这样。虽然充满了对生的不舍和对于自身现在状况的担忧,但是这个中年男子还是看着苏合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帮你把事情办好的,不过你答应我的事情……”
“你放心,不就是让你儿子考上一所好大学吗,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苏合轻松地许诺。
中年男子对他的话当然半信半疑。不过自己已经死了,生前最大的愿望不就是要给儿子创造更好的生活环境,希望儿子能够考上好的大学,一生的前途可以得到保证,不要像自己这样,劳劳碌碌的一辈子,到死也只是个被人使来唤去的小职员。“我儿子一直希望能够上H大学。”他向前漂浮一段后又回头说。
“知道了,知道了,你都说了一百遍了。”苏合不耐烦地挥着手。
中年男人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敷衍自己,也不知道这家医院中有什么样的恐怖场面在等着自己,更不知道这个看起来面貌无奇却自称不是人类的男人,在钢材给自己看的那个幻影中的那团黑乎乎的、人形的影子是多么可怕的怪物。可是她还是决定要去试一试,看看自己能不能在死后还为儿子做点什么。即使失败了……自己已经死了,不是吗?他最后看了苏合一眼,带着视死如归的心情飘进了医院。
这个鬼魂真是啰嗦的吓人。
苏合把手中的烟蒂扔在地上重重碾熄。要不是这种能够保有生前意识的鬼魂太罕见、太难找,他早就甩开这个家伙另外找一个了。要不是事关周影,他真想去找江榕来合作——可以想象那个女鬼是多么爽快:“什么,你出三个毒贩的性命?好成交了!”
那个中年男子的鬼魂已经进入了医院。对于医院这种地方来说,鬼魂的数量有的时候比活着人还要多,多出这么一个来,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其实就是想注意,大多数的人也没有这方面的能力)。他应该可以打听到周影的情况吧?
苏合手中出现一个小小的光球,他随意的抛动着,然后恶作剧似的对着脚下路过的一个学生模样的人扔了过去。这是个可以令人类的记忆力在三十天时间内大幅度提高的法术,如果那个鬼魂的儿子不是太笨,也不是一点都不知道学习的话,距离高考还有两个月,两个这样的法术帮助下,足于让他通过那种只考死记硬背的考试了。
可笑那个鬼魂不知道他的要求对于一个妖怪来说多么简单,要是苏合是那种不顾后果的妖怪,干脆的偷一张入学通知书填上个名字就一切解决。不过话说回来,为人父母的真不容易啊,都已经死了,满脑子的还是想着自己的孩子。苏合知道自己这个个性,既是那个鬼魂完不成自己的委托,自己还是会去帮助他的儿子的——只要他别把事情弄得太糟糕就行。
苏合这么想着,伸个懒腰,在树杈上躺了下来。
“不许再画了,医生没有嘱咐过你吗,你的病需要休息。”护士一边说着,一边阻止赵凡继续落笔。
赵凡苦笑一下,对护士摇摇头:“你就让我画完这一张吧,马上就可以完成了。”
“你总是这么一套说辞,可是画完这和又有下一张,总没个结束的时候。”护士不满地说,“总之你的病需要休息,快把笔给我。”
赵凡犹豫一下,手中的笔已经被护士劈手夺走。看着护士把他的画具塞进柜子,赵凡没有再坚持,坐床上把目光投向窗外,可是等到护士把病房收拾完毕离开之后,赵凡又打开柜子,把画具拿了出来,继续开始创作那张水彩画。
周影从床头的阴影中偷偷看着他,看着那幅一个牛头人挥剑向天的图画。
病房里静悄悄地,只听见画笔与画纸相触的“沙沙”声,可是片刻之后,赵凡忽然把那张画抓起来,嘴里嚷着:“他的眼睛全是恐惧!我把死亡也画进去了!见鬼!我不害怕死亡!对,我没有害怕,我不会被打败的!”说着那张画被他揉作一团,重重扔在地上。
周影看看那张画,自言自语地说:”原来他也在害怕。”顿时失去了对这个少年的兴趣,悄悄飘出了病房。
母亲走进病房的时候,赵凡正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地上好几张未完成的画作有的被揉作一团,有的被撕成了碎片。她把地上的纸团一一拾起来,用手轻轻拂平在赵凡的画架下,无言地来到床前,为赵凡拉上了被子。
“妈,我没睡。”赵凡坐起来,一双眼睛呈现明显的哭泣后的红肿,他强笑着说:“只是没什么灵感,心里烦躁罢了。”
“画不出来就先别画,哪一个大画家是强画出来的?你现在需要休息,体力恢复了,想画多少不行?”母亲故意忽略了他脸上的泪痕,边收拾他的画具边说。
“妈,我说过多少次了,我想作个插画家,不是大画家。”
“都行,最重要的是你自己喜欢。”母亲笑着说,“我和你爸爸商量过了,你的将来还是要由你自己决定。你既然喜欢画画,那么就送你去上艺术学院,要是你愿意,你爸爸还可以送你去国外学画,法国、美国哪里都行,这点钱你爸爸还出得起。”
赵凡听了眼睛一亮,但是马上又黯淡下去,低下头轻轻地说:“嗯。”
母亲看着他躺下,偷偷抹去了自己脸颊的泪水。
周影惊异地看着那个鬼魂一间病房、一间病房的穿梭着。这么“完美”鬼魂除了江榕之外,周影还是第一次看到,不过看他忙忙碌碌的进进出出,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寻找自己丢了的东西?不知道他意识到自己的死亡没有?这样的鬼魂因为保有的生前意识太多,所以最的缺点就是很难接受自己已经死了这个事实,有很多甚至会因此留恋人间,最后成为了妖鬼。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