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出来的少年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两眼看着张氏兄弟远去的方向,看了良久,长长叹了口气……
从胡家出来,张氏兄弟当务之急就是要解决住宿的问题。依照张格的意见,自然是要到最近的村镇上去借宿几晚,等着胡家的回信。可是一提到附近的村镇,张义不由得就有些心虚,想到曹家父女最近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自己一走这么多年杳无音信,想来他们一定早就把自己忘了,万一曹二姐已经另嫁,到了那个村子再遇上了,不知道会有多么尴尬。
想到当年,自己正是为了不让哥哥变成一个吃人的妖怪才离开了新婚的妻子和好不容易拥有的家庭,现在,哥哥已经基本恢复了人性,可自己曾经已经拥有了的那个温暖的小家,却是永远失去了。这虽然是自己甘愿的付出的代价,可是一旦想到那双红红的龙凤烛,想到灯下那张殷殷的面容,他的心里就十分得难受。
“我在林子里凑合几天是没有问题,师弟你恐怕不行的。”张格在一边絮叨着,“其实师父给的银子还有剩,咱们尽可以去住客栈的。”
张义冲他笑笑说:“我倒是知道有各地方能住人。”
张格由他带着在山林中走了一阵子,果然远远看见一片林间的空地上,有一座七歪八斜的木屋立在那里。“师弟,你该不会是跟掌门师伯学会了卜算吧?怎么就知道这里有座房子?”张格摇摇那座木屋的门,见还算结识,于是高高兴兴的推门进去。
这里最初是有一座不知何年何月的猎人留下的小木屋的,后来,那座木屋毁在了张格的手中。现在的这一座,是张义后来央求季野草帮他盖起来的,本来只是为了留下一记忆,从来也没有想过还有和哥哥一起住进来的一天。
张格不知道张义这些念头,他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看到到处是灰尘、漏雨的水渍、动物的粪便,便自己找来一把柴草,开始收拾起来。张义连忙跟在后面给他帮手。
当年也是这样,两兄弟草草收拾了这间小木屋住了下来。不同的是上次是天寒地冻,走投无路,这一次却是悠悠闲闲的准备几天小住。那时的张大狗虽然头脑不清,却是一心一意的护着弟弟,这次张格头脑清晰,学道有成,却只认自己的同胞兄弟是师弟。
张义胡思乱想着。一会是幼年时的种种悲苦经历,一会是季野草、胡家兄弟等人的影像,在脑海中七上八下的折腾着。
“师弟,你看看这样行不?”张格是个极为谦恭的人,不仅没有一点师兄架子,而且事事都会先跟他认为比自己聪明的多的张义商量。张义发呆的功夫他已经把整个屋子收拾得差不多了,正要跟张义商量把当作床用的干草铺在什么地方。
“这里……”张义伸手一指。
以前他们兄弟俩的那张木床就是摆在那里的,离着窗口很近,春天的时候,张义就会在窗前种一些野菜,从窗口看着它们生长,捉摸着那一天可以拔来吃掉。有的时候张义会把多余的兽肉挂在门外晾晒,生怕被野兽偷走,一夜也要看上几次……
“那个时候,哥哥总喜欢打些狼回来……其实狼肉不怎么好吃……”张义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吃狼肉吗?”张格从窗户外面伸进头问,“狼肉怕是不好吃,我到周围看看有没有野兔山鸡之类,你先去捡些柴火吧。”说着拍拍手上的灰土向林中走去。
森林之中掉落的干枯树枝很多,张义不一会就捡了一堆,用一根藤条捆好拖回来。以前哥哥去打猎之后,这就是他最常做的工作之一,现在身体长高长壮了,又习练了武艺,更是干的轻而易举。只是把柴拖回来之后才开始诧异,哥哥怎么还没有回来?以张格现在的身手,去打只野兔山鸡之类的,需要这么久吗?
张义信中开始焦急的时候,远处的山林中忽然一阵骚动,远远就看见无数的林中飞鸟惊起,发出嘈杂的鸣叫。张义心中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该不会是哥哥在那边吧?想到这里扔下手中的柴草,抽出宝剑就像向那边跑去。
张格在木屋附近转了几圈,只看到一些味道不好的小野兽,既然不合口味,他也不打算进行无端的杀戮,于是向着林中走去,当他好不容易看到一只肥大的野兔,正准备上前一把抓过来的时候,林子中忽然射出一只长箭,差一点把他的手和兔子一齐钉在地上。张格抬起头去看,见一个背着弓箭的人类正从灌木丛中出来,冲他吆喝一声:“喂,小兔崽子,活得不耐烦了敢跟大爷抢猎物。”
原来是个猎人。
这山中什么野味没有,张格当然也不会跟一个猎人去抢一只兔子,见那个人已经把兔子连同穿在上面的箭一起把在了手中,他就转身要去别的地方寻找猎物了,人家是以打猎来养家糊口,自己不过是想弄一只野味替代一下吃厌了的干粮而已,怎么能去跟人家争。张格的性格中不仅仅有原来的张大狗的憨厚,而且更是牢牢的把师父教导的容忍之道记在心里,所以虽然这只兔子明明就是他先看到的,他也不打算和这个口中不干不净的人类做什么争执。
看到张格要走,那个猎人反而吆喝起来:“站住,想这么就走不成!”
张格回头茫然地看着他,猎物都让给他了,还要怎么样?
“看你这个小道士一身光鲜,一定是骗了施主们不少的银子吧!我平生就很的就是你们这种一不耕田二不打猎,专门靠着一张嘴骗钱的和尚道士了!给我把你身上的钱财统统交出来,不然的话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张格愣了好一阵子,才意识到是这个猎人看自己外表的年龄不大,身子又看起来单薄,一个人走在深山老林中,穿着这一身鲜亮的新道袍,于是动了贪念,想要抢劫自己的财物。张格怎么会把这样一个人类放在眼中,可是他平时对别人谦让惯了,遇到这样的人也没有和对方计较,不等对方作出什么不利于自己的举动,就几个腾跃消失在密林深处,等到那个猎人张弓搭箭,他早已离开很远了。
真是莫名其妙啊,什么样的人都有。
张格在心里嘟哝着,继续搜寻猎物。
今天还真是奇怪,平时山中乱跑的野味竟然一只都看不见,倒是狗熊豹子之类的猛兽看到了几只,可是这些不好吃啊。张格自己几天不吃不喝是没什么大碍的,可是师弟张义已经吃了一路的干粮,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有了闲暇,再让他啃那些干粮有点说不过去,出门的时候师父嘱咐要自己好好照顾师弟的。
张格又转了几圈,心中盘算着实在不行弄头野猪回去算了。正在这个时候,却又听见一声怒吼:“小白脸,你往哪里走!”随着这个声音,一道电光就向着张格打了过来。张格来不及多想,就地一滚,电光打在他身后的树上,顿时把拳头粗细的树木拦腰打断。张格看得一咧嘴:这一下要是打在自己身上可够受的。
从树后蹦出来的,是一个黑瘦汉子,手中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向着张格扑上来,口中还在叫:“你这个勾引有夫之妇的畜生,看我怎么教训你!”
张格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想要向对方询问,可是对方一副不打算好好说话的架势,把刀挥舞的车轮一样就过来了,他总要先保命要紧。张格一挥衣袖,道袍的袖子与刀相碰,发出一声脆响。
南羽才貌双全,她的武艺法术施展出来都显得飘逸俊美,张格一心一意的要模仿师父,所以学了不少南羽的招式,只是由他施展出来,未免不伦不类,一点也没有南羽舒袖御敌,进退自如的洒脱出尘。
张格舞动袍袖虽然没有南羽那么赏心悦目,但是他的力气可是要比南羽用的大的多,用法术变得坚硬似铁的袍袖舞起来,一点也不逊于刀剑。张格这几年的工夫倒是没有白下,几招之间就把那个汉子的刀击飞了出去。“这位先生,我和你素昧平生,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对方兵器脱手,张格也就很有分寸的停止了攻击,这样问,他实在是被打得莫名其妙的。
那个汉子见打不过张格,竟然扬手就是一道雷光向张格打过来,口中还在喊着:“淫贼,我跟你拼了!”
张格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和淫贼这样的字眼联系在一起。
他是个僵尸,虽然并不是说僵尸就不能做淫贼,可是他成为僵尸的时候,还是个十五岁的少年,根本就对男女之事一知半解,后来做了僵尸,更不可能在对女性产生什么绮念,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被扣上淫贼这样离奇的称呼。
“这位先生,你仔细看了,我跟你素不相识,怎么可能会勾引你的妻子?”张格一边躲闪一边辩解。他知道自己的法力远在这个不知道是什么妖怪的汉子之上,可是却不愿意出手伤他,只是希望对方赶紧弄清楚自己不是那个奸夫,双方就此罢手。
“你当然不认得我,你认得的是那个贱货!”汉子手下的攻击又加了几分。
张格大喊冤枉:“我也不认识啊!不然你叫她来当面对质!”
那个汉子更加愤怒:“你还相当着我的面跟她勾搭!”
张格发现,有的时候有些事情真的是说也说不清楚的。
张格化了一番功夫才把那个汉子打跑,自己喘着粗气站了半天,摇头叹息,觉得今天真是不利出行的日子。不管这些了,猎物,猎物,师弟还在饿着等吃的呢。张格憨厚的性格倒是可以令他很快的忘掉刚才的不快,再次投入到寻找猎物的行动中。这一次张格已经不再限定目标,就是要找野兔山鸡了,而是准备看见什么就打晕了扛回去吃掉,省得再旁生枝节。可是没想到,今天的不利出行已经严重到了这样的地步,没走出几步,就又有麻烦向他靠了上来。
当张格在打猎的途中又遇到了什么报杀父之仇的妖怪、捉拿僵尸的道士、丢了传家之宝的和尚……等等不问情由就向他出手的麻烦之后,终于也开始觉得不对劲了。再怎么说这里也是深山老林,怎么可能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接连不断的找上自己?
张格的脑子虽然慢些,可是也不是笨蛋,发觉不对劲之后,立刻不管什么打猎的问题了,就算看见野兔从自己面前跑去也不加理睬,匆匆的往回赶去。他担心一个人留在木屋中的张义会不会也遇到了这样奇怪的事情,张义没学会多少道术武功,要是和自己一样遇见这么多气势汹汹的挑衅者,他一定应付不了的。
张格恨不能想要飞回那座小木屋去,可是就有人偏偏不让他如愿,不等他走出多远,两个少年一前一后的从树林中走出来,挡住了他的去路。正面的那个少年身材修长,相貌英俊,可是有一只眼睛紧紧闭着,还留着一条很大的伤疤,令人看了不尤深觉惋惜。身后的那个少年则长着一张娃娃脸,脸上两个酒窝就算不笑的时候都看得出来,可以想象他平时一定是个爱笑的人,只是现在却是一脸冷酷的看着张格。
“你们是什么人!”张格也算是跟着南羽闯荡过江湖的人,虽然每一次他都是躲在师父的身后,可是看得多了,也知道这两个人来者不善。
“张大狗,你以为装作什么都忘了的样子,就可以躲过我们兄弟吗!”独眼少年冷冷得说。
张格茫然。
张大狗这个名字,以前张义经常在他的面前唠叨,不过近来已经说得很少了。根据张义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