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班上。
猛地房间一暗,一个硕大的身影把门堵得严严实实的,都不带漏光的。
看这身型我心中一动,目光上移,一个壮汉正是笑非笑地看着我——居然是胖子。
我心中一阵狂喜,当年一别之后,刚开始两年还通通信什么的,后来大家都居无定所地飘着,也就没了联络。这时候乍一看到老兄弟,我张了张口,明明有千言万语,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结结实实跟胖子来了个熊抱,我终于缓过劲儿了,拍着他的肩膀说到:“丫的兵没白当啊!看这结实的!”
“那是,哥们你是不知道啊,这兵真不是人当的,训练不说,还天天开山凿路,累得跟狗一样,你说能不壮吗?”提起当兵的日子胖子就开始诉苦,看来这几年把他整得够戗!
“开山凿路?你老实说,到底是当了兵还是被捉了民夫?我可是听几个以前的哥们说起过,人家当兵的时候那是北抗越南,南防台湾的,你丫的怎么尽干这!”我打趣他道。
胖子挥挥手,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样子,说:“提起这事我就一肚子火。当初回到北京一不留神,就跟我家老头子提起咱在陕北倒斗的事。他当场没说什么,一扭头,就把我塞进连队里当上工程兵。他是这么说的,你小子不是爱挖洞吗,老子让你挖个够,把我给气的啊!”
我一听乐了,胖子他老子还真够有意思的。不过我估摸着,应该是怕儿子死在战场上,所以才不敢把胖子塞到前线去。
胖子没郁闷多久,又得意了起来,说:“不过哥们这几年工程兵也没白干,论起掏洞的手艺,全连队我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
“那敢情好,以后就看你的手艺了!”
胖子听我这么一说,有点激动,兴奋地说:“就等着你这句话呢,要不,咱哥俩重操旧业!”
我听着也有点动心,不知道怎么搞的,一见胖子,就好象回到18,9岁那会,想起那时候我们俩一起发坟掘冢、寻龙探穴的日子,心里就怎么也平静不下来,恨不得手上有把铲子,找块地就掘他娘的。
张了张口刚想答应,忽然想起来李支书的七丫头还在屋子里。瞥了她一眼,这丫头正站在角落,也不说话,我跟胖子正激动着呢,就没注意到。
我对她说:“兰花啊,还有事吗?没事就回吧!”
我这么一说胖子也才注意到她,扭过头盯着她直看。
兰花被胖子看得脸上一红,随即又装着若无其实地对我说:“张老师,您衣服还没洗吧?俺帮您洗!”
自说自话着,她就熟门熟路地在我床底下找出一桶旧衣服,拎着就往外走了出去。
我无奈地看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苦笑了笑,回过头来正打算跟胖子商量下接下来的事,就看到这小子一脸坏笑地看着我。
那表情之淫荡之猥琐,实不是言语所能形容的。我正被胖子看得头皮发麻的时候,他说话了。
“我说涛子,过得不错嘛!小日子过着,小绵手捏着,给个神仙也不换哪!这丫头才14,5岁吧,我说你丫的怎么当上老师了,原来是指着这呢!”
我无奈地解释道:“这是李支书家的小七,你走那会她还不会走路呢!就凭这,咱也下不了这手!”
胖子把嘴一撇,说:“你丫的少装,没看人家衣服都给你洗了,怎么着,想不认帐?”
靠,不认帐?我比窦娥还冤呢,真没有过这念想。当年去找李支书那会,小丫头还在炕上拉屎拉尿呢,这观念是怎么也转不过来的。
摇了摇头,对胖子说了实话:“这丫头,是对哥们有那么点意思!你也知道,这山里的孩子早熟,咱在柳树村那会又太显摆了,有了点小钱就全村一起吃喝的!小丫头不懂事,就把咱看成能人了!但我向毛主席发誓,咱绝对没那想法!你没看,换洗衣服都没地藏,都塞床底下了她都不带找的……”
胖子听了冲我嘿嘿直笑,好半晌才给副“暂且放过你”的表情,对我说:“涛子,怎么样,干不干?”
一见胖子不再纠缠这事我松了口气,坚决地说:“干,怎么不干。咱哥俩天生就不是过安稳日子的人,我教书都教傻了。干,坚决干,明天就走!先回趟北京找下金胖子,把咱仨的钱分分,再买点家伙。你是不知道,他丫的在潘家园古玩市场混得风生水起的。”
胖子一听兴奋了,差点没蹦起来:“好嘞,就这么说定了,就知道涛子你也不是个安分的主!”
主意拿定了,我松了口气,才想起件事,对胖子问道:“上次来信不是说你在部队提干了吗?怎么突然一声不吭就溜回来了?”
听我这么一问,胖子马上显得不自然了起来,东张西望了下,说:“涛子,吃了没?”
吃了没?我哭笑不得,这下午两三点的光景问我这?
“你丫的少转移话题,老实说,是不是违反咱解放军的纪律,调戏良家妇女了?”
“哪能啊?你把哥们看成什么人了?”胖子一梗脖子嚷嚷道,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开山那会挖出了个墓,里面有不少明器。那时候哥们已经三天没睡了,累得狠了,头都有点晕,还以为是咱倒斗那会呢……”胖子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句压根就听不到了。
我愣了愣,呆呆地看着胖子,问:“你就这么顺了人家明器,然后给逮到复员回来的?靠,你丫的连偷东西都不会!”
胖子红着脸分辨道:“哥们那不是累晕了吗?咱倒斗那会摸东西又不避人的嘛,我是昏了头了,一把抓了就往怀里揣……”
无语……,不忍看胖子那扭捏样,转移话题问道:“等你以后有钱了,想干什么?”
一听这个,胖子眉飞色舞地道:“等有钱了,先养我老子,然后就游山玩水,哪好玩去哪?”
游山玩水可以理解,但他老子解放前可是师长,享受副市级干部待遇,还用他养?
我问道:“你家老头子没有退休金的吗?”
“谁说没有,小两千块呢!”
“那还用你养?”
胖子一摆手,说:“自己的老子凭什么让国家来养?咱丢不起那份!”
够豪气,我暗暗赞叹一声!
“你呢,有钱了想干什么?”这回换胖子问我了。
我想都不想地说:“我要把学校这宿舍给拆了,建新的!”
“嘿!”胖子乐了,说:“看不出你丫的还有对这学校挺有感情!”
“感情个鸟?”我恨恨地说,“我想拆这破房子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夏天漏雨,冬天漏风的,整一个夏暖冬凉。把哥们折腾的,你是不知道啊!不拆了它难解我心头之恨!”
就这么跟胖子胡扯嬉闹着,仿佛日子又回到了我们18,9岁那会,想起了当年一起的倒斗生涯,这手就一个劲的直痒痒,怎么也止不住!
第二十一章 【会师京都】
两个星期后,我跟胖子回到了北京。
这十来年没回来,北京真是大变样了!我跟胖子看得目不暇接的,一下火车,大包小包提着就直奔西直门那块去了。为什么?老莫在那啊!
我们这一离北京就是十来年,穷山恶水的,有钱都没地方花去,把我跟胖子给憋的啊!一走进老莫,看到那蓝色的带白雪花的天棚、高背椅、雕花立柱、大理事的围墙……,我们俩眼泪都快要掉下来。
东西是好吃没错,但更主要的是后来被称为怀旧的那种味道。
红菜汤、奶油烤鱼、奶油烤杂拌、首都沙拉、酸黄瓜、罐焖牛肉……能叫上名儿的都被我们吃了个遍,当场就把服务员给唬住了,见过能吃的,没见过这么能吃的。
吃饱喝足后,我们俩还打包了带走。就是那种“树根”蛋糕,4块钱一份,我们俩愣是打包了一打,当时服务员小姐那个表情,就跟见了梁山好汉似的。
一离开老莫胖子的嘴就把不住门了,直吹他老林是豹子头林冲的后代,长得颇有古风,没看服务员小姐看他的眼神那叫一个崇拜!我说你丫的就是自我感觉良好,还崇拜?没看人家笑得那叫一个勉强,估计是当咱逃荒来了。
这一顿是吃撑了,不过那口劲也缓过来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咱老张总算回到北京了,回忆起那几年的日子,真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
老胡那小子后来发了,不过不是倒斗发的,而是写小说……,哎,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啊,记得他书里是这么说的:“后来回城后听他们去陕西插队的说他们那才真叫苦呢,这几年就压根没见过一粒象样的粮食。”那个跟他诉苦的去陕西的倒霉蛋就是我了!
话不多说了,这种怀旧啦诉苦什么的,再说下去我能侃一宿!话说到我跟胖子在老莫吃饱喝足了,然后就奔潘家园旧货市场去了。
大金牙给我来信的时候提到过,平时没事他就窝在潘家园那里摆个地摊,当然,卖的都是些门面上的东西,都是些明清的小玩意,还有他自己做的赝品。倒也不是指着这个赚钱,主要是有个联系的地方,真正的大买卖都是私底下找地交易的。
这几年,捣腾古董这行的真的是发了,看潘家园这一块就知道了,人头攒动的,连金发碧眼的老外都有。人手上有两钱,这心思就开始活络了,好搞个收藏什么的,按我说,这跟饱暖思淫欲是一个道理。
我跟胖子跟没头苍蝇似的在潘家园里逛了两圈,愣是没找着人,正发愁呢,胖子忽然一拍我肩膀,指着不远处说:“涛子,你看那是大金牙那小子吗?”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小胖子,带着一个大蛤蟆墨镜,背对着我们,正拽着一个老外直喷唾沫呢!
看这身板像,我招呼了胖子一声,走了过去。到近处一看,还真是大金牙这小子,正跟一老外推销古董呢!
那老外不知道是对价钱不满意还是对他手上的东西不太敢兴趣,转身正要走呢,大金牙一把拽住,嘴上直嚷嚷:“威特!威特!,别走啊哥们,我这好东西多着呢,再看看!”
说着这小子神神秘秘地从怀里掏出了个绸布小包,里三层外三层的打开,露出了个小件玉器,看样子像是玉刚卯,上面还带着血沁。我看那成色,八成是做旧的。
只见他半侧着身子,一副遮遮掩掩的样,对那老外小声说:“这东西叫玉刚卯,可是好东西,刚从一汉墓里面挖出来了的!国宝啊!”
说着还掩了掩包玉器的绸布,好象让人多看一眼就会掉块肉似的。
“真的?刚挖出来的?”那老外疑惑地瞅了瞅那块玉,操着半生不熟的普通话说。
“真,比珍珠还真!你是不知道,我有不少倒斗的哥们!倒斗知道不,就是盗墓!”大金牙压低了声音说,说着咧开嘴,用指尖敲了敲自己的那颗金牙,语调立刻抬高了八分,有眉有眼地说:
“您瞧,这颗金牙,就是我从倒斗的朋友那收来的。这可是从墓里挖出来的前明佛琅金,在粽子嘴里拔下来的。我没舍得卖,把自己牙拔下来换上了!”
我在后面一听差点没喷出来,这小子太能侃了。他那牙我还不知道,当年在北京打架那会让人拿板砖给拍折的!还自己拔下来的?谁没事掰自个门牙玩?他得有那胆才行啊!
那老外听大金牙这么一说,满脸恶心地挥了挥手让他退开点。粽子是什么他不知道能不能搞明白,不过那颗金牙从哪掰下来的他估计是听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