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睿志注意到陶篱竹的目光凝在仇善身上,笑眯眯的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山庄的贵客仇善大师。”
仇善端着严肃的表情,双手合什,“庄主您又开晚辈的玩笑了。贫僧既不是贵客也不是大师,更不是仇善。”
陶篱竹嘴角抽搐,果然是他。胖嘟嘟的脸蛋,严肃的表情,说的话跟表情完全不搭。
仇善的目光移到陶篱竹身上,表情不变,脸上的肥肉一颤一颤,“陶姑娘贫僧原是见过的。”
庄睿志在旁接话,“陶姑娘出入山庄,你见过也不出奇。”
仇善一改严肃的表情,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看到他的微笑,陶篱竹突然觉得头皮发麻。
庄睿志了然的“哦”了声,“你说的是上次小玉拜托你去凌霄宫调查的那件事?”半眯的凤眼转向陶篱竹,“莫非那位被绑的姑娘是陶姑娘?”
陶篱竹吃了一惊,不是因为庄睿志知道了她是那个被绑之人,而是仇善真的是受了庄皓玉所托才去探路。她转头看向庄睿志,发现他半眯的凤眼满是笑意,看他的样子,根本不像是才刚猜出来。
庄睿志笑呵呵地道:“我还说小玉这副神秘样是为啥呢。”调侃间,目光一转,看向仇善,“对了,小玉后来不是跟你去救人了吗?不对哦,陶姑娘出现的时候小玉还跟我在一起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说到最后,变成自言自语。
仇善看了陶篱竹一眼,摇了摇头,双手合什,不再言语。
陶篱竹暗自恼恨,说是庄皓玉像狐狸,其实他老爹更像狐狸呢。那笑得眯成一条线的凤眼,恰是狐狸计算人时的样子。看他这样子,明明知道一切,却在这里装模作样,故弄玄虚。
陶篱竹踏进院落,捉了个侍女来问,才知道庄皓玉在书房。这个院落她来过几次,还算熟悉。
才踏入月亮门,便听到庄语婷的声音从不远的书房传了出来,语气苦口婆心,“大哥,苦口良药,就请你乖乖的趁热喝了它吧。”
庄皓玉漫不经心的声音,“嗯,好的。你先放着,我待会会喝的了。”
“大哥……”庄语婷的声音带着无奈。
“好啦,好啦。你不是约了展大美人,快去吧。”庄皓玉的声音带着他特有的懒散。
绕是隔着这么长的距离,陶篱竹还能听到庄语婷那悠长的叹息。
庄语婷关好门,抬头发现站在月亮门前的陶篱竹,她快步走上前,露齿一笑,温婉地道:“篱姐姐,你醒来了。你没事就太好了,大哥就不用担心了。”
陶篱竹的目光看向紧闭的房门,点了点头,满腔心思全都飞向了那紧闭的书房。
庄语婷温柔一笑,善解人意的道:“篱姐姐,你自个儿进去吧。我有事,先走了。”说完,娉婷远去。
陶篱竹站在书房门前,犹豫再三,才推门而进。
听到推门声,庄皓玉头也不抬,“小婷,你不要再催了,我待会再喝。”
陶篱竹关好门,立于门后,不发一言。
随着时间流逝,书房中只传出阵阵的翻书声。
安静的时间过长,庄皓玉觉得奇怪,从书中抬起头,对上的是陶篱竹满是深情的双眼。
庄皓玉呆滞了瞬,随即从凤眼中掠过掩不住的喜色,只是一瞬便恢复正常。
陶篱竹将庄皓玉的全部神态收进眼底,她走上前,微笑道:“怎么了,看到我不高兴?还是你希望我再躺上几个星期?”
庄皓玉放下手中的书,站了起来,“那里,我很高兴。”
陶篱竹的目光对上了放在书案边的瓷碗,问道:“你的病还没好?”
庄皓玉摇摇头,拿起瓷碗,仰头一饮而尽,饮完才解释道:“我原没有什么病,这药是小婷瞎操心的结果。”
陶篱竹浅笑不语,并不揭穿他。
与庄皓玉不着边际的瞎聊了几句,陶篱竹难耐心头悸动,终于忍不住问出来,“为什么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庄皓玉一楞,转而垂眸浅笑,“你在乱说什么呢?”
陶篱竹咬住下唇,直视庄皓玉,望进他眼睛深处,“我说的是我被伊曜所掳之事……”
一百一十章 情意迟迟(下)
庄皓玉敛起了笑容,借着陶篱竹的注视,望进了那眼瞳深处,灵动的黑瞳露出真挚的情感,里面有不解有迷茫有忧悒有怅然……炽热的情感犹如漩涡,一圈一圈的将他卷了进去,汹涌而至的潮水将他淹没,潮水从口鼻涌进,舌尖上缭绕着一阵苦涩,苦涩过后透出丝丝微甜,曲曲折折,飘飘忽忽,虚幻得让他迷失了自我。
庄皓玉别过头,避开了那足以令人沉沦的视线,心神恍惚间,一阵薄荷清香飘至鼻端,蓦然回神,柔软的娇躯已扑进他的怀中。陡然间,心脏一阵剧痛。他咬紧牙关,双手情不自禁的抬了起来。痛楚与理智搏斗着,最后,理智取得胜利,抬起的手放了下来,没忍心推开魂牵梦绕的温暖娇躯。
怀中的人儿呢喃着,重重复复的叨念着几句。庄皓玉压抑着痛楚,闭目轻笑,伸出手紧紧的揽住了怀中人儿。这种痛楚,犹如荆棘上最尖锐的刺,又如千万根寒彻透骨的冰针,密密的扎在心脏上,深入骨髓,植入血。
只是……
庄皓玉睁开眼睛,低下头,专注的目光凝胶在有着浓黑青丝的头顶。怀中人儿的体温带着薄荷的清香,清凉的感觉似那潺潺流水,摇动了他心底最敏感的情弦。此刻,他拥住了世间最珍贵的东西,不愿再放开,纵然等待着自己的只是痛彻心扉的痛楚。
彻骨的痛楚有温暖的情意来滋润,透出了丝丝甘甜。痛楚与甜蜜一共并存。就让自己任性一次,带着彻骨的痛楚,去触碰,与自己无缘的,那遥不可及的爱情……
陶篱竹不停的叨念着,只觉有满肚子的话要跟庄皓玉倾诉,“当时,其实我是很害怕的,我一直都盼着你来救我,可是,我等了又等,你还是没来……”她抽咽了声,鼻子觉得酸酸的。
庄皓玉低叹一声,胸膛中痛楚与怜惜并存,他双臂用力,将怀中人儿拥得更紧。
陶篱竹抬起头,直视着他,声音略带哽噎,“你根本打算着来救我的,为什么最后没来?这当中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为何你什么都没跟我说?为什么,为什么你一直都对我视而不见?”
这是否就是友人们所说的喜欢?苦涩中隐含着丝丝甘甜,甜蜜中又隐隐有丝丝酸楚。在温柔中沉沦,又在惆怅中苏醒。如果是,就让她喜欢他吧!直抒胸臆的喜欢,无怨无悔的喜欢,她宁愿在这感情的甜酸苦辣中沉沦……
庄皓玉低叹,“小篱,对不起。”
陶篱竹紧紧抓住庄皓玉胸前的衣衫,拼命忍住的泪水终是没忍住,声泪俱下地道:“我不要你说对不起,我不要,我只要你肯正视对我的感情。为什么你总是在我感觉到你的情意时又毫不迟疑的转过身,再次对我视而不见?”
庄皓玉紧抿双唇,“小篱,我……”心脏的痛楚更甚,除了是平常他熟悉的彻骨痛楚外,还夹带着他不熟悉的心疼。这种心疼,似乎早就在他心脏植根,现在,借着扰人心绪的哭诉,快速的发芽,茁壮成长。
庄皓玉伸出一只手,轻轻抹去陶篱竹脸上的泪珠,湖水般幽深的眸下隐着心疼与煎熬,“小篱,这当中有太多的曲折,我无法一一道来。没错,当初我是有打算去凌霄宫救你的。只是,去营救的途中我们遇到不明人士的阻挠。无奈之下,只好退回悠然山庄,再作打算。一夜之隔,你就被凤公子营救回来了。我们现在说这些往事也没多大用处,最重要的是你已经平安回来了。”
庄皓玉轻描淡写的叙诉了个大概。
陶篱竹抓住庄皓玉的手,认真的开口问道:“那你不会再躲避我了吗?”略带沙哑的声音透出紧张。
庄皓玉轻柔地抚上她的脸颊,忧悒的长叹了声,再次紧紧地拥住了她。
没有语言,行动之间已表明了他的心意。
陶篱竹只觉有一缕明媚的阳光透进了她灰暗的心底,驱走了她身体内的疲惫。心中的欣喜难以言喻,眼中的泪水更是如珍珠断线一般,扑簌扑簌往下掉。在她一贯的观念中,就算是女子也不该轻易垂泪,她也最不耐烦女子为情事哭哭啼啼。所以,无论她之前是多么的心酸难过,也强忍着,压抑着晦暗的心理情绪,不敢暗自垂泪。现在,她才知道,原来女子的眼泪分很多种,流泪也是可以表达出自己心中的幸福的。
庄皓玉露出笑意,伸出手捧住她的脸蛋,低声调侃,“你瞧,快成一只花猫了……”说完,俯下身子,低下头,轻轻吻走她眼角边上的泪珠。
庄皓玉抬起头,与陶篱竹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两人的目光清澈明朗,那是信念坚定的人才有的目光,如婴儿般纯洁,如磐石般坚硬。从彼此的目光中,两人的心意得到言明,彼此间的心意就如亘古的冰块,晶莹剔透,却不会融化。
对上那有如秋水荡漾的黑瞳,庄皓玉像是受到蛊惑般,对准陶篱竹那嫣红的樱唇吻了下去。先是轻柔的吻,蜻蜓点水般地洒落,继而力道加深,辗转反侧。两人都不自禁地微微轻启了炽热的红唇。庄皓玉柔软的舌轻轻地侵了进去,温柔地扫过每一个角落,当中带着浓浓的眷恋。
柔绵轻长的吻在持续,时而若蜻蜓点水般小心翼翼,时而又如春雨悄落般百媚柔转,两人都晕眩在这深长的一吻中。
夕阳的余晖映进书房中,将两人的身影拖得长长的,从远处看,紧紧拥在一起的身影巧妙的契合在一起,慢慢地与夜色融为一体。
——————————————
篱玉两人的感情终于有了实质性的发展,欣慰啊欣慰……
一百一十一章 世事难料
一个星期,可以发生很多始料未及的事情。
陶篱竹没有料到,在她昏迷的一个星期里,廖万雄成了一具尸体,林词成了一名疯子,伤了她的独舞则被季羡渊打成重伤。
一个星期前她就已经知道,廖万雄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但她不知道的是等待着他的会是死亡。
从季羡渊口中得知,廖万雄的死很是突然。
会上讨论出的结果是,废掉廖万雄的武功,将他永久地囚禁在无尽崖的崖底。无尽崖是武林正派处置叛徒的地方。无尽幽深的崖底暗无天日,黑暗往往能扩大脆弱,导致心理崩溃,加上失去武功的巨大落差,这个处罚说重不重,但所给予的全是致命的打击。
在将廖万雄送去无尽崖之前,送饭的人发现他暴毙在牢中,死状恐怖。这是一件令各大派震惊的事件,在不知谁是凶手的情况下,各大派之间纷纷猜忌,暗涌横生。当中争斗得最厉害的傲龙山庄与凤栖山庄之间则更甚。
诡谲阴沉的气氛积压在悠然山庄的上空,给即将举行的群英会带来了无形的压力。
午后的太阳被云层遮住,失却了耀眼的光芒,只余云层周边淡淡的光晕。
陶篱竹踏进了红枫院,这是凤若行所住的院落。这个院子里种了很多的枫树,因此命名为“红枫”。时值初秋,枫树上的枫叶才刚染上浅红色,每棵树上浅红色与绿色相交错,色彩斑斓,点点班驳。
陶篱竹犹自沉醉于这一片红绿交错的海洋中,一阵悠扬的萧音将她的思绪唤醒。她转了身子,踏着箫音寻觅吹奏者的踪影,若有似无的萧音似乎是从不远的水榭处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