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篱竹脑海中回荡着夜晚的笑声,清冷并透出嗜血的兴奋。
陶篱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卫逸之恐怕会被整得很惨,很惨……
冬日的阳光透过纱窗照进屋内,映下淡淡的光晕。
凤若行临窗而坐,一手握杯,一手执棋。抿一口茶,手落一子。两个棋盒都放在他的右手边,每落一子。手便往不同的棋盒伸去,换棋再下。棋盘上黑白二棋僵持不下,斗得你死我活。实在令人难以相信这盘风格完全不同的棋局是出自一人之手。
他唇边抿着淡得看不见地笑容,似在为棋局而烦恼。但脸上却是一副淡定而从容的神色,一时之间让人摸不透此刻他心中所想。
闲画站在他身侧,看着棋盘,沉默不语。她知道每当公子自己与自己对弈之时,便是心中犹豫。欲想寻找解决方法之始。
是什么事令公子难以决定?
棋盘上,棋落子看似懒散不以为意,实则是步步为营,暗中牵制。白棋则是落子严谨,毫无回旋余地,杀气全现。她跟随公子多年,一直没摸透他是一个怎样的人。他外表看似亲切温和,平易近人;内心其实是坚硬如冰,冷若冰霜。这种似是而非的性格能瞒过许多人的眼睛。绕是她与他相处多年,有时候也不能知晓他心中真实的想法。
独自一人对弈,依然下得决绝,他心中有着无法撼动的信念。她的视线从棋盘中移到他脸上。完美的侧脸,优美的弧度。幽深邃地星眸中有无法动摇的坚定,尖挺刚毅的鼻梁更是显示出他有运筹帷幄的睿智。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是公子地真实写照。
只是。什么时候开始公子有了不易察觉的变化?
啪的一声,唤回了闲画的神思。
棋盘上。胜负已分。
懒散的白棋随着最后一子地落下,从四面八方形成了一道无法撼动的屏障,隔断了黑棋的前进,黑棋全被困死,成了死棋。
“公子……”闲画低唤,心中暗惊,这种形势大逆转,实在出乎意料。一般来说,自己与自己对弈,是无法分出胜负的。只因每一步的对弈都是事先知晓,要想取得胜负,必须要在落子之时想得更远,甚至思索的过程要比所下棋局快四五步方能继续落子。
凤若行手中把玩着一枚黑棋,低笑出声,“只差两步……”
“公子,您,没事吧?”
凤若行摇摇头,将手中的黑子放进棋盒中,似笑非笑,“她的计划倒是挺完美。”
闲画试探道:“公子说的可是夜晚?”
凤若行笑而不答,径直说下去,“与伊曜合作,她还真能想。看来,她是铁了心要将傲龙山庄置诸死地。”
闲画迟疑道:“傲龙山庄地木材生意遍布大江南北,这是傲龙山庄的主要经济来源。如若要想将傲龙山庄置诸死地,莫非她想?”
“嗯,我看她是想从这方面着手,先断了傲龙山庄的财源,降低卫逸之的威信。再与伊曜联手,颠覆武林。当武林正派人心惶惶之时,才施计将矛头指向傲龙山庄,借此弄垮傲龙山庄。”
“傲龙山庄一垮,卫逸之失去了依靠,怕是再也无法争夺武林盟主之位。原来夜晚打着是这个主意。”
“不,她想的恐怕还要更深。双管齐下的方法能让卫逸之生不如死。先毁了傲龙山庄,让卫逸之失去倚仗,施计激发傲龙山庄与武林正派地矛盾,让身为庄主地卫逸之在武林上再无立足之地。还有一点,乘机削弱武林正派的力量。到时候,武林怕是会乱成一锅粥了。”
“她竟然……”闲画呐呐不能语。
凤若行单手支住下巴,喃喃自语,“她昏迷之后醒来,竟然恢复了先前地决绝。真是十分奇怪……”
“公子,那我们该怎么办?”
凤若行回过神,轻蹙眉头,“如若她只是单纯报复卫逸之,我们可以不管。但是,她与伊曜合作准备颠覆武林的举动,我们不能不管。”略一沉吟后,吩咐,“你派人通知闲意,要她暗中留意着浣纱楼的一举一动,施法牵制住她们,务求不能让她们做得太过。傲龙山庄一毁,武林必乱。”
“是。”
凤若行抬头望向纱窗,透过纱窗看着庭院的景色,院中的大树叶子落尽,光秃秃的一片荒凉之景。他无声的道:“快十二月了……”
闲画立在一旁,看着他嚅动唇瓣,暗叹一声。
“你去准备一下吧。也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是。”
寒风吹过,树枝一阵摇曳。
一百三十四章 捣乱婚宴(上)
一幢气派恢宏的府邸坐落在繁华的街道边上。几十级长长的石阶,将红木大门隐藏起来,成功地隔断了行人的窥探,而这幢府邸也因此成为了隐在闹市中的建筑。
天色已近黄昏,府邸张灯结彩。色彩鲜艳的红绸缎和大红灯笼将红木大门装扮得热闹喜庆,华美非常。
大门两侧的石狮子,庄严而古朴。它们的脖子上被绕上了大红的长缎绣球后,失却了平日的威严,乍眼望去倒觉得亲切可爱,喜气洋洋。
络绎不绝的宾客手持贺礼,踏阶而上。在大门相遇的宾客们行礼寒暄,笑容满脸,给喜庆的场面再添了一份喜气。
在街道旁有一棵供人纳凉的大树。时值冬季,大树上的树叶已经七零八落,仔细看去,一名女子正慵懒地坐在光秃秃的枝桠上,背靠着大树树干,居高临下的看着不远处热闹非凡的府邸。她身穿素衣,头戴白色花珠,不施粉黛,赫然一副披麻戴孝的模样。
女子嘴边噙着一抹冷笑,脸上看不出喜怒,全然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看来,喜宴快要开始了。”女子自言自语。
“现在进去吧。”女子再次出声,声调与语气竟然与先前有很大的区别,好像是一个人的身体里有两个人的存在。如若有旁人在,必然会被她吓得魂不附体。因为她只是一个人,却不时自言自语,仿佛在与自己对话,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一个人分别同时演绎着两个不同的角色。
这名女子便是两人同用一体的陶篱竹与夜晚。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人如今可以随心所欲地共同控制着身体了。
“夜晚,我在旁边瞧着便可。身体主要由你来控制吧。”陶篱竹轻声道。
夜晚点点头,从树上飞身而下,朝着府邸后院飞奔过去。身形一闪,无声无息地从围墙上跃进了府邸。
“夜晚,你的轻功似乎恢复了哦。”陶篱竹笑言。
夜晚轻啐一声,“哼,还不及我原来的十分之一。”
“啊一道凄厉的女声响起。伴随着尖叫声的是器皿跌落在地地砰声。
两人控制着身体,疑惑的转过头。发现身后正站着一名侍女,侍女正睁大眼睛,惊恐的看着她。两人心中当下明了,定是这名侍女听到她俩“一个人”的“自言自语”了。
侍女瑟瑟发抖,手心出汗。站在她面前的那名女子。白裙曳地,脸容苍白,头戴白色珠花。白色地珠花在灯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幽幽亮光,与女子地苍白脸容互为映衬。显得哀怨凄厉。
她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凄惨而死。死不瞑目,誓要报复世人,决要勾魂夺魄的厉鬼形象。她的小腿颤抖着,几乎就要不受控制地跪坐下来。今天是她家小姐的大喜之日。她之前有听姐妹们说过,她们的新姑爷非常受女子欢迎,而在小姐姑爷成婚之前,有一名非常喜欢姑爷地女子凄惨地死去了。眼前这名“女鬼”莫不是那名女子?难道她要在姑爷的大婚之日前来索命?想到这里。她心一慌。再也抵挡不住这种吓人的恐惧,眼皮一翻。昏迷过去了。
看到侍女戏剧性的在她俩眼前昏迷,陶篱竹轻声笑道:“你瞧,吓到人了吧?!”她也知道她俩地确吓人,尤其是别人不知道这具身体里有两个灵魂地情况下。不过,当别人知道了这具身体有两个灵魂,会更加吓人吧?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再次轻笑。
轻快如银铃的笑声在寂静的夜空中响起,如柳絮撩面般挠人心神。
夜晚正想出声讽刺,便被一个突兀的声音吸引,没了下一步动作。
“小篱?!”低沉悦耳的呼喊迟疑地响起,当中夹杂着欣喜、惊疑,矛盾,还有许多意味不明的……忧伤?
夜晚立刻感受到在同一具身体内的她地颤抖,刚想询问,便发觉她已遁到身体深处,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是谁?她为什么要避着他?带着这些疑问,夜晚独自控制着身体,转过身。
一名身穿紫衣地男子站在长廊边上,背着灯光,隐在长廊木柱的阴影下。映在廊道上地影子被灯光拖得长长的,显得寂寞孤廖。他整个人完全笼罩在幽暗中,让人瞧不清他的脸容。寒风吹过,长廊上的灯笼随风摇曳,灯光也随之闪动,忽明忽暗之间,她看到了这名男子有着宛如湖水般幽深的眼瞳。
庄皓玉默默的注视着她,眼眸深处涌动着她看不明白的情绪,似在犹豫是否要踏步上前。
好半晌,他慢慢的走下那几步石阶,朝着她走来。庭院中清冷的月色映在他俊美的脸上,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泽,一种高贵慵懒的气质在月光底下展露无遗,虽不似璀璨的阳光那么耀眼,但也有着一种乱人心神的震撼。
她疑惑的轻蹙眉头,“你,是谁?”
她似乎可以看到男子脚步一顿,高大的身躯蓦然一震,似有摇摇欲坠之感。定眼望去,男子步履依然沉稳如昔。寒风吹起他的发丝,乌黑的发丝随风飘荡,一缕一缕地悠荡出他特有的散漫。优雅的笑容下带着不易察觉的孤寂,俊美无涛的容颜似乎染上一抹若有若无的苍凉……这名男子,为何如此地悲凉?
庄皓玉在她身前站定,幽深的眼瞳紧紧地注视着她,声音不复刚才那般富有磁性,此刻带着点沙哑与干涩,“小篱,你怎么来了?”
夜晚皱着眉,心念一转,故意道:“我不叫小篱,我叫夜晚。你,是谁?”他究竟是谁?竟让陶篱竹唯恐不及地仓惶逃避。
庄皓玉笑容一滞,垂首默然。
他忽然明白了“咫尺天涯”的含义,隔着咫尺的距离,仿佛隔着天涯那么远。明明触手可及,却永远触摸不到。咫尺的距离,永远是最残忍的距离……悲痛,哀伤,遗憾,一点一点的吞没了他的理智。心脏又漫起了熟悉的抽痛感。只是,这种抽痛感在此刻却比不上心头的失落。
相见不相识,相见不相识……窒息感汹涌而至,似要将他吞噬。她是故意假装不认识自己,还是,真是将自己给忘记了?这个念头刚起,心脏猛然一阵抽搐,心中似乎就要生出绝望的害怕来……
一百三十五章 捣乱婚宴(下)
夜晚看着眼前男子如湖水般幽深的眼瞳忽然变得空洞,呆滞,毫无生气,内心蓦然生出了愧疚,只为他那毫无血色的苍白脸容以及那落寞的身影。她垂头思索着他的身份,他在小篱的心中必定有着很重要的位置。这么想着,脑海中慢慢地搜索着她没有参与的过往,蓦然,灵光一闪,答案就要呼之欲出。
庄皓玉清晰地看到了她脸上略显迷惘的神情,心中知道她是真的不记得自己了。心脏仿佛有无数根冰针狠狠地扎了进去一样,带着寒意的痛楚瞬间蔓延全身。
他疲惫的垂下头。他该怎么办?明明就是注定无法企及的爱情,明明就是注定无法相交的身份。他还要继续沉沦吗?原来已经打算将这份感情埋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