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上天对我们的眷顾,如果只能做一天的夫妻,心中欢喜地在一起,也是一种幸福。”妈妈曾经对我说过,活着的爱,才是真爱。
日旭的右手突然间一缩,我抬头看见他皱起的眉,仓促地问道:“可是碰着伤口了?都怪我不好,偏偏要靠在你手上。哪里痛?让我瞧瞧。”
“心痛,痛了好久。”日旭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委屈地说道:“你大义凛然地说在黄泉路上等我五十年的时候,你在我拍马赶到之前只身挡再苻清流身前的时候,我心痛得提不起手中的长枪,所以才作了那般决定,你活着,哪怕会心痛,却依旧有个念想。”
我低头看着日旭受伤的手臂,果然如赵勇所说,因为处理不好和休息的缺乏,并不严重的伤口此刻正渗出血水,外翻的血肉有些发炎。伸手抹着自己的双颊,忍不住的泪依旧滴洒在日旭的手臂上,慌忙间扭转过脸。
“这不过是小伤。”日旭笑呵呵的说道,“现在已经不疼了。我们梁家的白玉膏能治百伤。”
我哽咽地说道:“明日不许再执拗的上城楼巡视,这些事情严军师和手下的将军都能做。”
“月华,我坚持巡城,一来的确是为了让自己没有时间去想你,想着你与苻清流的相携。”情到深处的日旭一个人承担了太多,“另则,我出征前派去守住要塞的都是有勇有谋的将帅,撇开奸细不谈,这南朝军队一路而来,连破六城,实力可见一般,我疏忽不得丝毫。”
这边是战争的残酷,身为一军统帅,无论是在敌人或者自己的面前都不能流露出丝毫的胆怯。手下的将士仰望着,敌军的将士也仔细地看着,与其说上兵伐谋,不如说上战克心。我也不多劝说日旭,剜了一小块白玉膏,轻轻摸在日旭的伤处,一边吹着一便小心嘱咐:“疼的话便不要硬忍着,这里只有我一人,没有下属看着你。”果然,日旭的右手紧紧拽着我的身子,我的手指刚刚触及伤口,他的身子便猛然的晃动,可是依旧强忍着没有出声。我时不时抬头看看日旭的脸色,日旭偶尔会扯出尴尬的笑容对着我,可是拽着我身子的手却越来越紧,白玉膏应该是起药效了。
“我现在替你绑绷带,因为会勒到伤口,所以你要忍一忍。”我从一旁拿起干净的白布,小心地垫在日旭手臂下,用力地裹绑起来。日旭地轻哼声渐渐响起,我故意分散他注意力的问道:“前几天是谁绑你处理伤口的?怎么弄得这般不入眼?”
“是我……自己。”日旭断断续续的回答,我用力勒住最外端的绷带,“嗯……前几天,手下的人都不曾进过我的睡房。亏我平日待他们如兄弟,也没有一人来关心过我的伤势。”
我小心放下日旭的袖子,瞥了他一眼说道:“你冷着一张脸,谁人还敢上前与你套近乎?平日里,你在那些兄弟面前,要多威严便有多威严。”偷偷笑了几声,收拢了桌上残破的碎步,刚想起身走开,却被日旭拖住了手臂。
“尽会取笑我。”日旭一个用力把我拉在了他的腿上,对着我脖颈呼着热气,“你的箭伤是不是还没有好利索?要不我也替你上些白玉膏?”一只手揽在我腰间的带子上。
“夫君的心思忒得有些过了。”我忽而转头在日旭唇上轻轻一点,乘着他发愣的当下挣开起身,“夫君此刻认真捉摸对敌的战略,我去日照那里瞧瞧,顺带问些关于梅兰的事情。我们不过是借着一些事情推敲,却也不见的是真相。”
日旭落下一个失望的神情,甩了甩手,说道:“心中总是记挂着别人,日照也许能听你的话。”
“当初,我费尽心思还惹了你生气,就是为了促成日照和梅兰二人的情投意合,如今却成了这般模样。”我依在门边,一只手抓在门栏上轻轻抠着,“不只是为了日照,也是为了我自己。家不是最安全的港湾,家人是身后最坚固的支持,如果这一切都化成泡影,我还能期望些什么呢?夫君心中也会责怪月华当初的有眼无珠。”
“月华……”带着日旭的一声轻唤,我匆匆出了房门,寻的日照睡房的位置,不紧不慢地往那里踱去,我该如何与日照说呢?如果安慰他梅兰不在南朝的营地,那么她又会在何处?
都督府中栽满了沁人心扉的腊梅,一路走去小小的花瓣随风飘落在肩头,所到之处,香气郁郁。隐约看见转角处的厢房,稍稍撑起的窗苇,透出明亮恍惚的灯光,映射着日照寻思的脸庞。一手托腮,一手提笔,可双眼却看着窗前那一株株开满枝头的梅花,也许正想着那盘衡在心上的那一朵梅花。
日照窗前的几株梅花树突然间如雨落纷纷,洒下千万花瓣,着实迷人。我晃眼间看见树上依稀有一个黑色人影。走进几步,试探着轻轻唤了一声:“梅兰?”一袭夜行装的人影突然对着我站立之处转过脸庞,借着一丝光亮,只瞧见露在外的一双眼睛闪着泪光涟涟。
我抬手招了招后,便背着日照的屋子往远处走去,刚站定在密集的树木间,身前便落下一个娇小的身影,对着我的瘦弱背影纹丝不动。
“为什么?”我强忍着扯下她蒙面布的冲动,全身都气愤得发抖,努力压低自己的声音:“日照找你找得好苦,你知不知道?你们当初的誓言如今成了什么?”
黑影慢慢转过,扯掉了蒙在脸上的黑布,我绝望的倒退几步,是那张最不愿瞧见的脸孔,依旧是那么地乖巧文弱,泛白的嘴唇动了动:“让日照忘记我吧。”
“一句忘记就可以抹掉你们之间的一切?”我冲上前去扬手甩了一记巴掌,“你对梁家做了些什么,心里自然明白。很可惜,我活着从羌族那边回来了;而如今,他们兄弟二人也必将把南朝的军队赶出武朝的土地。”我从怀中取出那个珍藏至今的护身符,往那张不看地脸上扔去。梅兰没有丝毫的躲避,一如接下我那记并不轻的巴掌。
“武朝是你们的国家,并不是我的。”梅兰垂着眼帘,眼中的泪珠自两颊落下,“我从来都不姓梅,沐苏才是我的真姓名,我和日照两个人不会有将来。”
原本还露出的半圆月亮,此刻完全隐入了厚重的云层中,四周静得有些可怕。
第八十九章 可恨(一)
一阵冷风吹过,原本隐去的残月此刻稍稍露了脸,惨淡的月光下,一袭黑衣的梅兰,脸上清晰的泪痕此刻已然凝结,默默弯腰拾起脚旁的那个护身符。
我冷哼一声:“明明把送粮的路线透露给了羌族的甄霄仁,还假惺惺的让日照送给我这个护身符,恐怕送的是催命符才是。”心中堵得慌,明明付出了最真的感情。
“这纸护身符我是真心送给月华姐姐的。”梅兰渐渐向我走来,一只纤纤玉手缓缓抬起:“我去宝相寺求了一天,因为知道羌族会劫粮,所以更希望月华姐姐可以平安无事。”
“粮在人在,粮亡人亡。”我有些害怕依旧在说着谎话的梅兰,不停地往后退着:“这是我身为一个妻子,对将军的承诺。你这所谓的真心,果然是天地可鉴。”靠在一棵树上,无法再往后退去,“是我忘了,你这种毫无感情的人,并不懂得夫妻真情。”梅兰,你究竟置日照于何地?他待你如宝,不惜与最敬爱的大哥闹翻,更为了你得罪皇上,也辜负了蒙古郡主的一番真情实意。原来,同心同德,也可以假装。
“我的母亲是南朝皇上后宫中的一个女子,一个终日见不到皇上的可怜女子。”梅兰握着护身符的手慢慢垂下,居然淡淡地笑着,缓缓道来:“我的稍稍牺牲,便可以换来母亲得到父皇的眷顾。如果换作是月华姐姐,你也会愿意的吧?”弯起的嘴角,等着我的答案。
我怔然,又是一个为了亲情倾之所有的女子,眼泪汹涌而出,失态的我慌忙间侧过脸,言不由衷地说道:“我不会那样做!没有一个母亲会因为女儿的牺牲而幸福,相反,只会带给她无穷的痛苦。更何况,这样换来你父皇对你母亲的眷恋,犹如烟花一般,转瞬即逝。”只是,我心中明白,如果换作是我,也许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以前不明白爱的我,怎么会明白施舍的爱是一种毒药?”梅兰依旧含笑说道,只是眼角的泪光泛出:“如果,我能在十二年前遇到日照,那该多好?那样便能明白什么是爱,什么是幸福。呵呵……原本想大言不惭地说,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可是我怎么舍得?怎么舍得?”
世间何人无情?我心痛地止不住,眼前的人不是心中痛恨的奸细,而是心心相映的好姐妹好朋友。放下所有戒心的我大步冲上前去,保住梅兰瘦小的身体,哽咽得说道:“梅兰,你还是日照的妻子,梁家的媳妇。我去向将军求情,你去向日照解释,我们还是一家人。”
“太迟了。”梅兰郁郁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伴着轻声地抽泣:“如果告诉日照,他每一次认真准备的战略都被我告诉了他的敌人,他会原谅我吗?他是梁日照,梁家顶天立地的儿郎。让他投靠敌军,还是让他过着暗无天日的逃亡日子?”紧靠着的身子微微颤动离开了我。
“日照现在就好过了?”我晃动着梅兰的身子,痛斥道:“你为什么当初要出现在日照的面前?为什么要让他为了你推掉蒙古郡主的真爱?你给不了他爱,却剥夺了他得到爱的权利。”
“这一切不过都是安排,否则哪会有多次的相遇?缘分不过是骗人的东西。”梅兰讽刺地笑着,连嘴角也有着些许的抽搐:“是他傻,傻得爱上我这样的女子。要怨,就怨他是梁家的未成家的儿子,而且不如自己的大哥精明。”梅兰翻过手掌摊在我的面前,两人定情的镯子就在我的眼前,“还给日照,让他以后送给更好的女子。”
我伸手推开,再一次不顾后果的说道:“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东西,你亲手还给日照。哪怕没有爱,他待你的恩情,你难道不记在心中?”只希望这个女子可以为自己和日照的幸福想一想,日旭也许会原谅有苦衷的梅兰,而日照为了这个女子也一定可以想开。
“月华姐姐,你何苦要待我如此好?”梅兰并没有收起那只镯子,神色平静了不少,往后退了几步说道:“我借着你留住了日照的心,借着你找到了烟雨楼中大哥的行军战略图,更借着你对我的信任,偷取了流星图。连想置你于死地的甄霄仁,也是我放走的。”
“好……好一个南朝的公主……”我愣在原地,别的都在意料之中,只是梁家的流星图,使日旭手中最后一张王牌,如今怎么办?如何克敌制胜?
梅兰瞧着我的脸色,继续滔滔说道:“为了让梁家不得安宁,那日在无色宫中,我没有救你,间接害你小产;之后探得你与苻清流之间不寻常的关系,我借机散布谣言,让婆婆为大哥纳妾;你回娘家的几天,是我偷偷泄露大哥的状况给喜儿,可惜她把握住机会。”
我浑身瑟瑟发抖,“那首藏头诗,是你写的?”虽然当时觉得有些不妥,又怎会想到会是梅兰?“你明明知道我多在乎那个孩子,却不肯出手帮我。”
“梁家不起风波,我们怎么会有机会出兵?”梅兰做出嘲笑的表情,言辞犀利的说道:“惠妃本来就有心害你,你本来也不相信大哥,而大哥心中也有了疑问不是?”虽然我和日旭之间的确让人有机可乘,却料不到有人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