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何打算?他绝不会因为害怕而弃城。
日旭居然坦荡地笑了起来,回头望了望身后,低声说道:“许都城小人少,四周地势平坦,本就不利于守城。我本就要看看,南朝掌握流星到了何种的程度。南朝的元帅,太过心急,用流星来攻许都,简直是用牛刀切豆腐,见不得流星的厉害之处。”日旭所言让我冷汗连连,
流星还有未见的厉害之处吗?
就在我沉思的当下,身后尽传来南朝士兵的追杀声,怎么会来得这么快?我刚想扭头,却被日旭从上按下身子,周身是日旭的长枪武着的盾牌。
“叮叮……当当……”我自眼角望出去,一支支箭矢自我们身边擦过,有不少被日旭打落,有一些落在我们的身前,南朝的人显然是要置我们于死地。
“元帅……我来了……”人未到,一声大吼却早已自我们身前传来,一定让那些南朝的士兵心肝剧烈,手足无措。
“赵勇,列盾牌阵。”日旭令下果断,双脚一夹战马,“照我们的布置,北门那边做好万全的准备。”日旭一定有更好的安排,我心中的大石暂且放下。只要能扭转战局,一切都还有希望。经过战争的洗礼,原本心无希望冷漠的我,尽也为了这小小的希望雀跃。
我们所骑的战马冲入武朝的盾牌阵后缓缓停下,身后一空,日旭翻身下马,左手牵住我,匆匆说道:“你先出城,赵勇会护你到北城门外的夜凉山下,我们在那里回合。”
“夫君,你不出城?”我心中不舍,紧紧拽着日旭的手不愿放开,“不是有别的安排?”
日旭对着我一笑,说道:“就知道你鬼灵精怪,的确有别的安排。但我是元帅,不能自己一个人到安全的地方躲着,却让自己手下的将士抛头颅洒热血。”
“那至少告诉我,你接着要做些什么?”我虽然知道此刻不容我儿女情长,却抑不住心中的害怕,“至少我可以知道,要去哪里才能找到你。”不敢说那个死字,战场上需要战士忘死,却又让他们的亲人时刻担着死的恐惧。
“我要在北门挡上一阵子。”日旭笑着说道:“军师此刻应该与谭将军一同带着五千骑兵去袭击南朝的后方和粮草了。只要拖着南朝的先锋不对,如此前后夹攻,能杀一杀南朝的锐气。”
“北门有多少士兵?”我料不到日旭有如此大胆的布置,“你要挡的南朝士兵有多少?”
“赵勇,护着夫人出城。”日旭微笑不语,转身而走,自一个士兵手中接过一面盾牌隐入阵中。我的眼泪还是忍不住滑下脸颊,并不是为了日旭的走开,而是看到日旭孰若无事地再次自背上果断地拔下两支箭矢,身上的铠甲早已浸满鲜血,自后背衔接处几滴滑落到地上。
“夫君,夜凉山下,我等你,五十年不变。”对着前方哽咽得喊出口,狠心扭过头,赵勇已在我身侧,瞧着我无语,似乎等着我的吩咐,“赵将军,月华不会骑马。”
“夫人双手拉着缰绳,不要动即可。”赵勇皱着眉,显然有些手足无措,“要不夫人勉为其难与赵某共乘一骑?”说着脸上微微泛红。
我们犹豫的当口,一队人马自我们身旁而过,一人在我们边上翻身落马,“大嫂,你骑踏雪走。不会骑马就趴在马背上,赵将军在旁护卫即可。”
“日照,你怎么回来了?”我吃惊的问道,却扶着日照的手臂跳下战马,犹豫再三还是没问。
“我回来同大哥一起守北门,此次的前后夹击,一定要两边配合时机,所以我又带了五百人前来。”日照瞧我的脸色,显然是知道我心中的疑问,也不避讳的说道:“我已经把梅兰送到夜凉山下的营地,只希望大嫂过会替我照看一下,莫让人动梅兰一下。”
爬上踏雪,我拍了拍日照的肩头,说道:“大嫂和梅兰都在夜凉山下,等你回来。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低身趴在踏雪的背上,双手环住踏雪的脖子。
日照笑了笑,恢复了往日的灿烂,伸手拍在踏雪的马臀上,咧开嘴对着赵勇说道:“赵叔,如果我大嫂出了事,不止大哥为你是问,我也不会放过你。”心中暖暖,不时地回头看看日照的笑脸和肩头并不轻的伤。
不到十米就是北门了,城内不过是一百人,并没有严防以待,而是在城门上装着什么,瞧见赵勇和我,不慌不忙地点头示意后,接着干手上的活。
“赵将军,这是做什么?”我耐不住性子问道,“瞧这架势,分明是在倒转着城门。”
“南朝的军队,太过注意一个快字,所以孤军出动攻击南门。”赵勇干笑几声,催了催踏雪,说道:“不得不佩服元帅的胆识,避开流星的锋芒,把敌人自南门放入,在北门设防,又把敌人困在许都之内。”日旭在没有办法破解流星的前提下,只能靠兵法战术上的制胜了。
“赵将军,许都是将军心中的鸡肋吧?”我随口问道,“而夜凉山的地势更适合坚守,对吗?”
“离许都也有些距离了。”赵勇又瞧了瞧我,“夜凉山在许都和都城之间,地势易守难攻,将军早已把自羌族归来的军队驻守在夜凉山,按寨结营,为的就是今日。”
一军统帅,果然是要有长远的考虑,南朝胜在梅兰之前的步步为营,而武朝现在唯一的屏障就是日旭的统领。心中舒了一口气,日旭也一定知道这些,所以,夜凉山下,我不用等很久。
第九十二章 激战(二)
“夫人,你对兵法有了解?”赵勇的语气反倒没有了方才在城楼上的紧张,反倒对我这个人有些奇怪:“本就没有逮着机会好好问,这次倒好,一路上我可有的问了。”
我的模样着实有些好笑,趴在踏雪的背上不敢多动,只一双眼睛转了转瞪着赵勇:“一些简单的兵法布阵,书里都有。我多翻上几次,能有不明白的?北阁你也知道吧?你们的将军,平时总喜欢赖在那里看兵法书,看得兴起了还拉着我一顿好说。我的耳朵早被磨得起了疹子,这些都瞧不出来,我还真是木鱼脑袋了。”稍稍撑起身子,活络活络筋骨。
“你别斜眼看我,那模样着实吓人,冷冷得让人寒蝉。”赵勇打趣地说道,“将军果然是未雨绸缪。当初自羌族归来,南朝都打到家门口了,我听到将军不准备带上一兵一卒去许都,险些就要和将军翻脸。现在想来,将军那个时候怕是已经料到梅兰的事情了,流星的失窃也都在将军意料之中。唉……”赵勇的语气转为低迷,显然是想到了令人担忧的事情。
“流星的锐利在于攻城,我们在夜凉山下驻下屏障,便可以限制流星的威力。”我不知道赵勇在担忧什么,只能挑最重要的说道:“据我所知,南朝此次起兵有六万,我方的兵力应该在五万左右,也是势均力敌。”见坐在踏雪上十分稳当,我便大胆地牵住缰绳。
赵勇眯眼瞧着我,摇了摇头说道:“南朝起兵时,兵马人数的确在六万左右;可之后,又分批有部队后援,仔细算来,南朝此刻的兵力恐怕要到十万。你在许都外瞧见的,不过是他们一般都不到的兵力。我们的人数在五万左右,那是连伤员算在内的。”
我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这番局势,何时才是一个尽头?到武朝的都城被破,亦或者是日旭有如神助,击溃南朝十万兵马?原来,日旭选择不作无谓抵抗,也是为了积存实力,作最后的殊死搏斗。的确,兵法书上或者我记忆中,的确有很多以少胜多的例子,可那些不过是沧海一粟,有多少人会把失败的战役记录下来呢?
“夫人,是我多言了。将军他乃旷世奇才,我们全军上下无一不相信,此次我们一定能再次获胜。”赵勇显然察觉到我的脸色有变,慌忙间改口:“将军历经大大小小的战役,偶有败过。”
我勉强扯出一笑,对着赵勇问道:“赵将军,我就问你一句,还烦请你不要告知将军。”瞧见赵勇茫然的点头,我接着说道:“不管此战是胜是败,如果将军卸甲归田,你们可乐意?”
“夫人你说笑了吧?”赵勇虽然觉得不好笑,可还是扯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将军有这个打算,皇上也不见得会同意。更何况,现在梁家还扯上一个南朝的奸细,这一切可都系在皇上的身上。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想逃怕是如登天。”赵勇原来担心的也是奸细。
我盘算过,以目前的情势,胜负还未知,武朝的皇帝为了自己的江山,拉拢安抚日旭还来不及,远不会想到要拉上日旭作垫背的。只是,如果兵败,这武朝将成过眼云烟,日旭心中必然责怪自己未尽忠义;如果日旭大胜,那么就必然是把南朝在赶过河,不谈其中的时间之久,这战胜之后,武朝的皇上还会放过梁家吗?原本就对梁家兵权在握忧心忡忡,时有意除去,身边的危险一除,正是秋后算账的好时机。如此算来,无论胜败,我都规劝日旭离开。
“夫人,将军他本就属于战场。”赵勇见我不语,好心规劝,“你也不要多想了。”
那一句“本就”全触动了我身上某处,神色凄然,语调不自觉地提起:“将军他不是神,他是人,人都有七情六欲,也有疲累的时候。当别家少年还不识愁滋味的时候,将军却不得不浑身带血的自修罗场上爬回。放过他,让他自由……”越喊越大声,几近哽咽。身子略为的晃动,扯着缰绳的双手也紧了紧,身下的踏雪的步子有些焦躁不安起来。
“你冲我一个人吼什么?你想将军卸甲归田,自己与他说去。”赵勇大惊失色,声音比我更响:“别扯马的头,你快俯低身子,莫要跌下马来。”
踏雪真的受惊了,慢慢停下步子,原地跳跃起来,我紧张得拉扯下,身子如落叶般飘浮不定,赵勇不停的在一旁说着指示,却依旧没有让踏雪安稳下来。突然,身子被猛撞下,坠下马去,害怕得紧闭着眼睛,只顾的抱着自己的头。身子追在软软热热的地上,浑身上下有些酸痛外,倒无大碍,仔细一瞧原来是身板厚实的赵勇把我自马上撞落后垫在了我的身下,慌忙间爬到一边,伸手扶着赵勇仔细询问:“赵将军,你可由何处受伤?”
“真不知道我赵勇上辈子是不是欠了你的。”赵勇一声斥责,兀自翻身而起:“原以为你平时人冷话少,今天却在这紧要关头与我赵勇对着干。我赵勇上阵杀敌没受伤,莫不是要在这无用之处莫名的折了我的杀气。”赵勇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左右各牵了踏雪与他的战马,走在前头,瞧这模样似乎是与我堵上气了。
我仔细瞧了瞧远方,在连绵高山的中央,地势平坦低洼之处,数十座高寨交错伫立,直沿到山后不见,每一座高寨上飘扬着日旭的军旗,士兵严阵以待,气势高昂。双手努力搓着取暖,快步跑着跟上赵勇的步子,“赵将军,这里便是夜凉山了?”
“自己瞧不见吗?”赵勇显然还在气头上,“不是飘着元帅的旗帜?真不明白你来战场干吗?分明是来捣乱和搅和的,可不要把自己泄气的话与元帅讲!”
我眯眼瞧去,第一座高寨的大门前尽躺着一个人,瞧着衣服心中隐约知道那许是梅兰。脚下的步子更大了,赶过赵勇匆匆到了大门前的百米处。低眼瞧去,果然是梅兰的尸首,在这冰天雪地的战场上,无人搭理,孤零零的落在武朝的营寨之外。
我一步步走向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