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清流一把拉住我的手臂,宠腻地说道:“吃定我了,对吗?瞧我以后还帮不帮你。”
我咯咯地笑了几声,欲抽出手臂,一用力牵扯到了肩膀的伤口,连连喊痛。
苻清流皱着眉松开了我的手臂,拉近我的身子仔细的瞧着,“伤到了吗?还不是你自己偏要与我斗嘴,旧伤还没有好,怕是又加重了。”
“不碍事,白玉膏……”我低头想解释什么,却被苻清流拉得更近,他那黑漆漆的双眸此刻正盯着我的脸庞,闪着渴望的光芒,一只手自然地抚上我的脸颊……
“苻大人,马车已经备好,可以出发了。”门外传来士兵的禀报。
我缓过神来,推开了苻清流的手,轻声说道:“出发吧。回来的那天,便有了答案。”
苻清流脸色一变,郁郁地说道:“白月华,我突然发现,你最爱的人是你自己。所有的人付出的一切,就是为了成全你所谓的心安理得。”随后便起身大步往外走去,我转身跟上,却怎么也无法赶上他的步子。匆忙间,我才发现原先几十人的队伍,此刻却成了三四百人,是在我昨日昏睡时,集结的吗?
“依旧按昨日的行径方式,小队在前,大队在后,前后保持百丈距离,如欲事情,也可相互照应而不至全军覆没。”苻清流对着马车旁的杨都领吩咐后,便一脚踏上之前的马车。
我瞧了瞧四周护卫的眼神,顿觉尴尬,只得低着头来到苻清流的马车前,脸一红,故作粗鲁的模样跨上了马车。掀开车帘,瞧见苻清流正在闭目养神,心中有些不悦,兀自重重地坐下后,也学着他的模样闭目休息。不一会儿,马车便开始晃动起来。
我最爱的人是自己?我寻思着苻清流的话,忍不住看着他开口追问:“明知道我最爱的人是自己,你何苦为了那么自私的我放弃一切?”刚出口,却发现自己又伤害了他。
“是啊,我为什么会为了你放弃一切?”苻清流的嘴角微微抽动,接着说道:“你为什么让我爱上你?为什么让我看到的是你内心的热情和善良?你的温暖和恋家?而不是自私?”
“对不起。”我的千言万语此刻只能化作那么一句抱歉,我也许是真的错了,错在一直的逃避,一直的退让,只为了自己日后的无悔,还是为了那随时的温暖?
“对不起?”苻清流的原先醇厚的嗓音,此刻却高亢了起来,“留着等你有了答案的时候再说,否则我会真的以为自己早已没有了机会。此情何堪?请你也顾念一下。”
我又是一愣,居然胡乱地说道:“上次你说到吏部梅若蒲的事情,我问过了,也许是为了筹措粮食的事情,谢谢你的关心。”
苻清流不能相信的看了我一眼,重新闭眼说道:“只是我想提醒你,梅家的人似乎不那么简单。我在调查刺客事件的时,发现一个很奇怪的巧合,那些死去的礼部官员身前都与梅若蒲打过交道,难不成那个时候他就在筹措粮食了?”
“那你看梅若蒲的目的是什么?”我心惊地问道,难道又是一个白松诚般的绝情人物?
苻清流面无表情地说道:“不知道。我说了只是巧合,更何况官员之间的来往也是很正常的。”
我松了一口气,原想好好逗笑一番苻清流的故作紧张,却想到之前我好不容易避开的尴尬,原本带笑的脸孔顿时僵在了那里。
“你这是什么表情?很难看。”苻清流皱着眉,转开脸说道:“不符合你的气度。”
压下自己辩驳的冲动,我拉了拉衣衫不再言语。
果然如严丹所说的那般,我们一路行径畅通,而且比预期的速度更快,在日旭出征近两个月的时候,我们押粮的队伍也已经抵达了鸿木镇二十里外的地方。我肩头的伤在前几日也好了差不多,只是接连的赶路让我的精神有些颓靡。
苻清流但信的看了我一眼,掀开帘子说道:“天色已晚,今日就在这里扎营,明日我们便入鸿木镇休整一天,之后便一鼓作气穿过落峡谷抵达嘉峪关。”
“遵命。”士兵响亮地遵从苻清流的命令,马车便缓缓停了下来。
“我终究还是托缓了队伍的速度。”我知道苻清流的用意,但是心中难免郁结:“我是不是太过逞强了?应该直接和军师说明,你不是会背地里搞鬼的人。”
“如果不是你告诉我这条捷径,以我们原先的计划,此刻怕是走了一半的路程。”苻清流恳切地说道:“更何况,不是你的只字片语就可以让严丹相信我不会下手。下车吧,透透气便有了精神。我知道你喜欢南方的小桥流水,但是这里的高坡戈壁,也是别有味道。”
我小心的跳下马车,便被一阵狂风吹得一嘴的风沙,苻清流从背后替我套上了斗篷上的帽子,拉上我往前走了些许,指着远处的高坡说道:“这里虽然荒芜,却别有一番落寞的霸气。”
我循着苻清流的指尖望出去,远不似都城附近的平坦辽阔,又或是山川大脉的磅礴,眼前的是起起伏伏盘横错落的黄土高坡,临近寒冬的狂风,掀起一阵阵风沙往远处席卷而去。林落的树木扎在高坡的黄土地上,如今只剩下干枯的枝头,丝毫不见春夏的翠绿。
我和苻清流两个人,孤单单的两个人,站在这高坡之上,任由那夹杂着风沙的冷风刮过我们的脸庞,孑然而孤傲。原来这样的土地,可以让人豁然开朗,可以让人获得勇气。
第七十六章 一天(一)
“月华,我是不是把你逼得太紧了?你对我厌了也倦了吧。”苻清流的声音悠远而清晰,“我等得好苦,苦不堪言。感情在心中越储越满,满得都溢了出来。眼前的你,一颦一笑,一怒一嗔,那般的真切,哪怕梁日旭此刻不在你身旁,我却……”
我转过身子,惨淡的一笑,说道:“我害惨你了,我对任何人都可以心安理得却唯独对你亏欠甚多。”又是一阵大风,吹开了我斗蓬的帽子,也吹起了我散落的发丝。我伸手挡住扑面的风沙,也理了理散乱的面容。
“因为我,你才会不顾忌的有所亏欠,对吗?”苻清流抓住我半空中的手,一把拉我入他的怀中,紧紧的环着我的身子:“不要再挣脱,好吗?就一会儿,让我切实地觉得你就在我身边,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
我的心好痛,自从耿氏去世后,许久都未曾有过的痛那么真实地侵袭向我,原以为我是了解苻清流的,到头来,不过是看到了他身上与我一般的孤单寂寥,却从来没有明白过他的痛心挣扎。似乎他对我一切的好都是应该的,从来不曾探究过,那背后千百次的愁肠百结。
“月华,你身上有梅花的香气。”苻清流的手越来越紧,鼻息就在我的耳旁,热烘烘的。
也许是这个拥抱来得太突然,又或是我等得太久,全身僵硬地连呼吸都有些滞,“我从不用那些熏香,何来的香气?你莫不是在这黄沙寒风中失了嗅觉?”
苻清流闷哼一笑,转而又认真的说道:“许是梅花糕吃得多了,又或是你这一身的孑然,犹如寒风中飘摇的梅花,让路人从那一丝香气中,撷取了阵阵的温暖。”
梅花糕?犹记得日旭当日与我一同双手共做梅花糕,后又故作幸福地夸我做的好吃。心中一惊,不自如地推开苻清流的身子,垂下眼帘说道:“莫要让远处的士兵们看到我们这不妥的样子。”浑身上下有些颤抖,为什么我脑中日旭的一点一滴越发的清楚了起来?
“是我做得过火,都不像往日的我了。”苻清流叹了口气,语调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只是满腔的情感如决堤般,让我如何抑制?”
“去看看营帐搭得如何吧?”我见不得苻清流那种绝望的眼神,先一步走开了。我也许真的是一个冷薄的人,从来都不曾有过抑制不住的情感,从来都是退缩不前,把自己护得牢牢的。
“好……”苻清流在背后答允道,语调也恢复了往昔的沉静。苻清流的确是谋略的高手,那日我在都城看到的不过是送粮的先头部队,就如他所说的,一前一后互相照应,在安营处汇合,交换拉粮的马车。如此这般,马匹因为前后两天的负重和行径速度的不同,可以有喘息的机会,而不至消耗过大,拖缓了我们的速度。
“苻大人,我们都安顿好了。”杨都领看见我和苻清流往营帐处走去,毕恭毕敬的说道。
苻清流抬了抬手,说道:“辛苦你了。传令下去,今晚就在此处过夜。明日我们一鼓作气过了鸿木镇穿过落峡谷,直接往嘉峪关而去。”
“大人做军队统帅的话也绝不逊色。”杨童威啧啧称赞,一脸的献媚模样。这些天来,常常与他打交道,便知道此人虽然行军也有一套,但是最大的爱好便是阿谀奉承,难怪曾经跟随日旭的他,如今却被弃置在都城。不知苻清流为何选了他?
苻清流倒是脸色不改地把杨童威的奉承一并收下,说了一句“有事来营帐找我”便冷着脸往最大的营帐走去。
“苻大人有什么不痛快的事情吗?”杨童威一脸担忧地看着我,“白大人是苻大人的心腹,如果杨某有什么做得不够的,可要提点在下。”
我浑身的不自在,生怕杨童威说个没完,只得敷衍地答允了下来:“杨都领,你太过担忧了。苻大人他一贯如此冷静,并没有迁怒于你。这一路上,你小心谨慎,做得很好。”
“白大人,你真是见多识广,难怪苻大人如此器重于你。”杨童威一张脸又恢复了生气,此刻正对着我笑得十分欢快。
“在下还要去苻大人地营帐商量事情。杨都领,你也好好休息。”我感到自己浑身上下透着凉气,只得抬出挡箭牌,临走前想起什么,匆匆说道:“我不过是一介书生,不是什么大人。”
杨童威在身后有是一阵拍马,我吓得加快脚步往苻清流的营帐中躲去。
我掀开帘子,一边走入一边嘀咕道:“亏你一路上受得了杨童威的滔滔之水,我是忍上一时半刻都觉得会折寿。”转过头却看见苻清流的眼神从手中的新月挂坠移到了我这边。
“月华,你知道为什么自己可以那么从容面对我?”苻清流平缓而沉重的说道:“那是因为没有人会在乎自己对自己的看法,只有面对自己的时候,才可以毫无保留的暴露出自己所有的想法和心性。”
“怎么突然有了这样一番感悟?”我走近他的桌前,故作轻松的说道:“说的就像看破红尘后悟出的禅机。你可是武朝的尚书令,全天下的百姓都指望你呢。”
“你为了梁家可以放下自己的原则,放下自己的骄傲,真的只是因为想心安理得?还是不知不觉中,有了更加显而易见的理由?”苻清流放下了手中的挂坠,一双眼睛凝望着我,思虑再三后说道:“月华,权当作自己是未出嫁的女子,放开怀抱的与我相处一个晚上,好吗?如果梁日旭真心待你,也一定会希望你可以明白自己的心意,再无旁纠。”
放开怀抱的相处一个晚上?苻清流到底是何意思?我隐隐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却不愿再去深究,一味地逃避道:“怎么才算做放开怀抱的相处?”
“就如普通的男女一同吃饭,聊天。你不要记得自己是梁家的媳妇,梁日旭的妻子。”苻清流干脆地说道:“这里的夜晚,天空犹如白日,墨蓝的犹如湖水倒影,我们一同去看看那满天的繁星,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