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换了其他任何一个部门的流氓头,恐怕就是站在那里让包迟打个三天,也不会感觉有什么不适,如此没有杀伤力,而且看着也不像个擅场阴谋诡计的人,动手打不过别人,又不像是个玩脑子的人物,他怎么就能通过大本营的筛选,坐到了水军头领的位子上呢?
此时,船头坐着的包迟,正眼神朦胧的望着倒退而去的江水发呆,嘴角流着口水,忽然傻乎乎的笑了一声,嘴里嘀嘀咕咕的开始念叨个不停,似乎又开始重新计算他的应收帐款。
“包舰长…包舰长…包迟!”
扎丹略带不屑的看着正做发财梦的包迟,忽然鲜有的呼唤起他来,等呼唤了几声才觉得自己真的是变了,对一个不熟悉的人,他一向是冷漠惯了的,这次因为对包迟的窝囊而生出好奇心,忍不住想开口相询,算是破天荒的头一回了。
“啊…啊…是扎统领啊!”
包迟见一向对他冷冰冰的扎丹忽然叫起自己的名字,受宠若惊的从小船船头处站起来,不停的揉着脑袋回话道:“扎统领有何吩咐?”
包迟对扎丹如此“尊敬”,就跟“尊敬”巴鲁一样,都不是没有原因的。
当年就是破袭处统领扎丹,领着一群蛮不讲理的凶人四处游荡,见水手就抓,包迟还记得当时自己正在船队锚地所在的一家酒馆内喝酒,猛然就见到一位长相凶狠的狼人,突然从门外闯入,旁若无人,横冲直撞的撩翻几人后,忽然走到自己的眼前,冷冷的问了句:“你是叫包迟么?”
包迟至今仍旧后悔当初少说了一个字,当口中“是”字的尾音尚未消失,便见来人迅速的从腰后拽出一杆木棍,眼前只见一道棍影越来越近,紧跟着脑际轰然一震,只觉得两眼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再一睁眼,哇,居然到了黑巢这个人人谈之而色变的鬼地方了。
三千多里啊,自己昏迷了多久啊?
直到后来,悲惨的包大舰长才闹明白,原来那天一闷棍打昏自己,然后装在麻袋里,贩活畜般运回黑巢的狼人,正是眼前这位仁兄的手下。
从此只要包迟见到冷冰冰的扎丹,当初那块莫名其妙就挨了一闷棍的地方,立即便会条件反射般的疼起来,那一闷棍对他造成的心理阴影,就跟巴鲁的歌声对水手们造成得伤害一样,恐怕一生都难以消除了。
听见扎丹罕有的跟自己打招呼,包迟没有受宠若惊得一**坐江里,已经是沾了刚才发呆的光了。
看着面前这个不停用手揉脑袋,眼神惊惧之色难抑的舰长,扎丹也是一头雾水,似乎眼前这人特别恐惧见到自己,不由疑惑道:“包头领,你好像很不想见到我的样子?”
“不,不会!”
包迟猛地尖叫一声,脸上充斥着噩梦般的神色,艰难的从嘴角挤出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哭丧着脸道:“哪里哪里,小的想跟扎统领亲近还来不及,怎么会生出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日后小的一定常常去扎统领那里聆听教诲,多亲近,那个多亲…亲近。”
“大逆不道?你我同级,怎么会如此一说。”
黑巢内别管见谁就自称“小的”的部门大头头,恐怕独此一家,见包迟这个唯唯诺诺的样子,本想问问此人来历的扎丹,一下子没了兴趣,随口顺着包迟的话敷衍道:“嗯,今后有机会是应该多亲近亲近。”
口中虽然这么说,扎丹却打定主意今后尽量少跟面前这人照面,看到包迟这个样子,他就心烦,黑巢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个软蛋,真丢脸。
包迟尚不知扎丹已经不打算今后跟他亲近了,早被扎丹一句随口的敷衍给震愣了,一想到日后自己眼前将经常出现一张冷冰冰的狼脸,包迟心中就是一阵冰寒的惊悸,心里难受,想哭,却哭不出来。
等到包迟在一阵吼声中迷迷糊糊中醒来,才发觉小船已经靠上了码头,环顾左右,扎丹却不见了,看到巴鲁正气急败坏的朝自己吼,纳闷道:“什么事?扎统领呢?”
“什么事?下船啊,还等俺抱你下去啊?”
巴鲁说着说着,真的伸开一对毛茸茸的臂膀朝包迟拥来,随口嚷嚷道:“扎丹那家伙不过是搭了咱们的顺风船,他们破袭处还有任务,早走了!”
包迟被这个莫大的好消息给乐晕了,一没小心就被巴鲁来了个熊抱,然后拎小鸡一般的把一脸幸福感的包迟给提上岸了。
等到包迟发觉自己莫名其妙的上了岸,一众水手早就集合完毕,正大眼瞪小眼的等着他们头头的吩咐。
包迟虽然经常出状态,可一般恢复的也快,明白刚才自己又走神了,赶紧神色一整,冲眼前的水手们展露威严道:“老规矩,一半人守在船上,另一半人自由活动,这次一共计划靠港五天,多出来的一天谁活动你们这帮小子自己商量,看到不同颜色的焰火该怎么办,办不好有什么严重后果,不用我再重复了吧?好了,散了散了!”
刚才还故意装出个上位者神色的包迟,说完话便泄了气,他也奇怪黑巢随便拉一人出来都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怎么自己都做大官了还这个德性,无奈的挥了挥手,示意水手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不要挡着他老人家的路。
一众水手欢呼一声,嘻嘻哈哈的彼此笑闹着从包迟包大舰长身旁走过,一点都没有属下见到上级那种惧怕,都知道他们这个头头一向是个甩手掌柜,脾气也好,只见过别人欺负他,没见过他欺负过谁的,船上船下也没有规定那么多的条条框框,久而久之,大伙都自由散漫惯了。
喜欢大海的人,心胸无不开阔,在包迟手下干活,又自由又不受气,尽管水手们中没谁怕这个古里古怪的水军头子,可都打心眼里爱戴,保持给这些大海的儿子自由,换来的是水手们那一片真心。
包迟迷瞪过来的时候,巴鲁早就带着那群有自虐倾向的黑熊们走了个无影无踪,肯定又是图新鲜到处逛街去了,这帮随船的执法队只是沿途监督执法,战时也会参战,但决不会干涉指挥,也不会参与到任务中,更何况这次是来做生意的,执法队队员对这个天生没兴趣。
也是,你让这帮五大三粗,揍人为乐的黑熊拿起木棍皮鞭揍人,或者是提起大刀片子砍人,那肯定个顶个的嗷嗷叫,可你要是让这帮连自己岁数都数不清的黑熊算账,那可就要了他们老命了,几船货要是交到这帮熊玩意手里,不出一天就得被无数奸商骗子们给骗个清洁溜溜。
包迟怀着激动的心情,一溜小跑奔到了库港左侧专门用于卸货的码头,看着一包包货物整齐的码放在自己眼前,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他始终有个遗憾,认为自己天生应该是个商人,因为与江河湖海比起来,他更爱钱,特别是上了贼船后就遇到了巴鲁这么个活阎王,更让他产生了强烈的对比。
可惜上船容易下船难,他还有自知之明,明白自己的利用价值就在海上,一旦今天自己说不想干了,保准明天就搬到青山睡了,青山是离黑巢五十多里,熊族森林东北处的一座矮山,林木茂密,景色秀丽,可惜只从搬来一群凶恶的邻居后,便开始陆续的出现坟头,那是黑巢专门埋人的地方。
包迟好不容易有机会亲自率领商队,客串了一次商贾,自然十分得意,更何况取得多少成绩,直接关乎自己的利益,更是格外卖力。
包迟先是举着个短手,一瘸一拐的点算了一下货物,抬头见红日已上中空,再有一个魔界太阳的时间,便是跟练惊鸿那方面约好的时辰,再不走就要误事了。
又一次用贪婪的眼光扫视了一遍“自己的货物”,一脸满足感的包迟,这才一瘸一拐的朝回走,时不时还回头再看一眼,生怕眼前的货物会飞似的……
码头西南角的一家酒肆内,五位面容粗犷,穿戴兽皮,身材彪悍的卤族大汉,正围坐在一张木桌,双臂飞舞的撕扯着桌上的大盘烤肉,只要抓起东西,不管骨头不管肉的就往嘴里塞,呱唧呱唧,旁若无人的咀嚼,吃得满嘴油腥,眉飞色舞。
五人风卷残云般扫荡一盘又一盘,伙计端肉的速度根本无法满足这五位饿死鬼投胎般的壮汉,其余几桌上坐着的食客,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五人,骨头渣滓都不吐得接连吞下六十多盘烤肉,无不心惊肉跳,替五人的肚子担心。
直到掌柜的都开始担心这伙人会把他的存货吃空,想要吩咐伙计赶紧去买肉时,这五人中才首次有人打了个饱嗝,拍了拍肚皮道:“连着几天没吃饭,一次吃太多不好,我看再叫两盘就算了吧。”
柜面后的老掌柜闻言差点没背过去,都要把他的店吃空了,居然还是没吃饱。
另一人闻言,狠咽了一下卡在食道里的肉团,吧唧吧唧嘴,意犹未尽道:“还是大哥想的周到,也别再叫了,先垫垫肚子,头儿交待的事情办完了再找地方搓一顿。”
“嗯,三哥说的不错!”
一个用身上穿着的兽皮衣,随意擦了擦油手的大块头,赞同的点头道:“这家的烤肉不怎么地道,后边上来的都没烤熟,咬着生肉丝塞牙。”
“大哥,你说那些人能按时过来么?”
少了只耳朵的一个汉子,同样用兽皮衣擦了擦手,大巴掌一抹油嘴,摇头道:“反正照我看是够呛,那么远的路,中间那么多找麻烦的,那帮人就算被传的再邪乎,我都不信他们能按时把货送到。”
先前那位嫌肉不熟的仁兄接口道:“除非他们能飞过来,听说北遥郡被那帮人折腾坏了,正四处找援手,准备报仇呢,还能让他们的车队轻易过来?”
“你们俩别乱猜!”
五人中的老大一开口,二人立即识趣的闭嘴,就听老大不屑的冷嗤一声,接着道:“北遥郡就数连城还能出点兵,其他的小城池自保都难,拿什么报仇,就算那姓勒的倾巢而出,拼了老命玩把大的,也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他俩向来是不喜欢动脑子。”
“老幺,你吃你的,怎么又开始奚落自己弟兄了,你这臭毛病得改改。”
老大虽然口气上有些不满,却也一向佩服这个最小的兄弟聪明,神色间也有些渴求后话。
老幺是五人中最矮的,长得也颇为丑陋,只是那双看似浑沌的眼睛,时不时闪出几道亮光,看到老大的神色,不紧不慢道:“人家干嘛非要选在这里交货,两位哥哥也不想想这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
“不就是库港嘛!”
“是啊,是库港,不过…”
老幺挤眉弄眼的对自家三哥送上个嘲弄的目光,未等对方发飙便赶紧道:“不过把库字去掉更合适。”
“港?”
“港口?”
“我明白了,嘿,这帮鸟人还真够疯的!”
一直未曾开口的老二猛地一拍桌子,“嘭”的一声吓了正在收拾残羹剩饭的小伙计一跟头,只见老二眼中闪过崇敬之色,赞叹道:“怪不得那帮人前些日子上天入地的到处抓会水的,原来是想闯海路!”
“凭什么啊?”
“就凭那六艘破船!”
此言一出,五兄弟与刚刚进门的一人,表情各不相同。
老大跟先前被讥笑的两位满脸不可置信之色,万万不相信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用几条破船便不要命的闯进魔海,特别对于他们这些天性不会水的北疆人,过条宽点的江就哆嗦,提起有死亡之瞳称号的魔海,那就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