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少主专程到江夏来,有什么重要的事?这附近楼里的兄弟挺多,一声招呼,就可聚集四、五十人。少主请尽管吩咐。”
阿柯想了想,道:“你也知道,我以前所在的那个组织,被人清洗的事吧?”
周成武道:“是。家父早吩咐我们,说一定留意这方面的消息。”
阿柯把路上看见标记的事简单说了一遍,道:“我估计八成是对方故意留下,好吸引组织内的残余人员上当的。
“这事事关我……我几位朋友的生死,我不能不管,所以一路跟来,打算看个究竟。”
周成武道:“原来是这样。男子汉大丈夫,自然须得为朋友尽义,少主果然义薄云天,属下佩服。少主请放心,属下一定尽心查访。
“属下想,这既然是圈套,不妨再等一等,全面安排一下。
“我这就修书一封,送与七伯伯他们,报告少主的消息,一面也再寻些高手过来助阵。另外少主可与对方继续联络,我等好乘机打探情况,暗中准备,少主以为如何?”
阿柯听他称赞,实在惭愧,暗自抹一把汗。
他点头道:“很好。我一个人,力量实在单薄了点,就这么办吧。我现在住在城北的君悦客栈,有什么事到那里与我联系。”
说着站起来就要走。
周成武忙道:“少主,你一个人住在外面,属下等实在不放心!这是我家的宅子,虽然小了点,但都是自己人。
“府中除了我与尹萱妹子,其余人都不知道少主的身分,所以更加安全,请少主一定留下。”
阿柯道:“不了,我……我还有位朋友,身上有伤,不便行动。再说,才出了这样的事,她现在谁也不相信,贸然带她来这里反而不好。况且我们还不知道是否已经被对方发现,单独在一边,你们这边更好做准备。”
周成武一想,由衷敬佩,道:“是,少主考虑更加周详。那就容属下另做安排。”
当下阿柯和周成武商量了准备的事,惦记着小真,也来不及跟尹萱道别,匆匆赶回客栈。
当天下午,来了大批行脚商贩,将原本空荡荡的客栈几乎全部占满。阿柯见周成武也混在其中,知道这都是他安排来保护自己的人。
周成武在店里转了两圈,没费什么力便悄悄将店买了下来,小二、厨师统统换上自己府里的人,才算放心。
阿柯将小真引见给他,周成武自称阿柯的远方亲戚,寒暄了几句,看出小真身体不好。
晚上便有名医不请自来,给小真号脉诊病。
小真足不出户,也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一切。
她自小本就孤僻,除了阿柯,几乎没什么朋友,自父亲、伯伯死后,虽然表面坚强,心中毕竟又伤心又害怕,加上内伤的关系,元气大伤,长时间拖下去,只怕有难言之事。
那医生也算老道,看了半天,除了治风寒的药,更开了培元调气,养颜补血的补品,其中不少都是少有的极品,什么两百年的长白山老人参、南海供奉的核桃大小的黑珍珠……
乱七八糟一大堆,好多是寻常人想也不敢想的东西。
不过有关中第一豪富周家买帐,情况自是大不相同。
不到一天,各地送来的补品便飞也似进入江夏,有些甚至比医生开的方还珍贵稀奇。自然有人在外面熬好了,交与阿柯端进房。
小真也不知是什么,咕噜咕噜喝了几碗,果然效果惊人,只过了一天,便觉精神大为转好,还只道自己得的是小病,休养了一下自己好的。
阿柯也不说破,见她高兴,自己也得意非常。
尹萱本来也想过来,但阿柯知道小真一眼就会看出她跟自己的关系不简单,是以只让她待在周府。
他每天都以出来查访为由,跑到周府,一面听周成武报告进展情况,一面也易了容,到处看是否有新标记出来。
才转了一上午,就发现尹萱悄悄的跟在后面,阿柯实在不忍心,招手邀她一同闲逛。
中午,两人就在临江的一处酒楼吃饭。
周家的势力真是无处不在,阿柯两人才坐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已经安排人上来,占了几张桌子,远远近近看住了酒楼的各个出口、楼梯。
尹萱认得其中几人,不禁道:“小武哥的动作好快,安排又周详。”
阿柯心道:“周叔叔为人就够精细了,他的儿子更加青出于蓝。我这覆云楼的少主倒是一天到晚不怎么费心……”
他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留意周围人的讲话。
尹萱却东看西看,兴致甚高,不时指着窗外道:“啊,好大的一艘船……后面还有,呀,有一、二、三……六面帆,真是气派。”
阿柯低声道:“你声音小点好不好?看别人都在注意我们呢。”
尹萱道:“人家好奇嘛。对了,你转了一上午,发现什么没有?”
阿柯道:“嗯,很有些发现,甚至有些……奇怪……”
尹萱凑近了他,好奇地道:“怎么呢?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阿柯道:“吃东西呀,这些事,说了你也不明白的。”
尹萱翘着鼻子,不服气地道:“哼,就你聪明,我怎么就不明白了?你说出来,说不定我还比你更清楚呢。”
阿柯沉思了一下,道:“可能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我总觉得……觉得好像有人刻意在安排这件事似的。”
尹萱道:“是啊,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这是对方在安排呀。小武哥不也正在安排吗?我昨天看见他安排了好多人出城探察各个可能的地点,还派人专门在街上监视有没有人留标记的,所有的情况都一一记录了呢。
“哼,这次啊,对方一定想不到你有这样的准备!”
阿柯看了她两眼,迟疑道:“嗯,可能……可能只是我多疑吧……”
尹萱得意地道:“就是嘛。对了,今天早上小武哥送了几只信鸽出去,被我看见了,我问他给谁传信呢,他说要让我爹,十叔、十二叔、十七叔等都回来助阵呢。”
阿柯吃了一惊,道:“什么?我不是让他们都到少林寺去了么,回来做什么?这边也不需要他们都回来啊。”
尹萱道:“这就是小武哥考虑周详的地方了。他说,这一次要帮你做得圆满,既可救下你的那些兄弟们,以全忠义之名,又可让你彻底脱离以往的那些恩怨。你说他想得周到不周到?
“哦,对了,他还担心你多虑,再三吩咐我别跟你说呢。你说可千万别说哦!”
阿柯心中隐隐觉得这事似乎被周成武越闹越大了,也不知是好是坏。
怔怔地喝了两口茶,道:“是……是吗?那可……好得很……我自然不会说的,你放心了。”
尹萱低头吃了一阵,装作无所谓地道:“阿柯大哥,那位……客栈里那位女子,也是你们组织里的人么?”
阿柯道:“啊,你说小真……是啊,她也是我们组织的人。”
尹萱叹道:“她这么小,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多少,就成为杀手……真可怜。她一定多得阿柯大哥的照顾吧?”
阿柯不知该怎么跟这个单纯的丫头解释,苦笑道:“是我多得她的照顾才是。哎呀,都说了这些事你不懂的,吃完了快些回去吧,我还要到城外去一趟呢。”
尹萱道:“为什么要我回去?小武哥都说让我好好看着你呢,不行!我也要去,你休想甩下我!”
说了最后一句,突然脸上一红,埋下头去。
阿柯知道甩不掉她,叹一口气。
尹萱果然跟着他又逛了一下午,直到晚上周成武过来,才算把她领走。
阿柯回到店里,小真正喝了药休息。
阿柯跟她谈了一下白天看到的情况,末了道:“我觉得有些奇怪。”
“哦?”
小真懒懒地躺在床上,问道:“怎样呢?”
“我觉得……真有组织里的兄弟来了。”阿柯起身在屋里转圈,一面道:“有几个标记,很明显标有较高等级的记号。我仔细看了,有的是用剑刻在树上,有的是用泥在墙角堆起。
“但是都很小,很不起眼,有两个甚至没写完整,似乎匆忙间被打断了。这样做,不像是对方从容而为。”
小真道:“是么……就这些么?”
阿柯道:“是啊,今天就看到这些,看来大家都憋着一口气呢。
“哼,谁要想就这么杀了就走,可没这么容易……你怎么了,身体还不舒服么?我听你似乎还很疲惫。”
小真仍旧懒洋洋地道:“我乏得很,也不知怎么回事,你过来看看罢。”
阿柯走到床边,见小真目光灼灼正盯着自己,不像疲惫的样子,正在惊异,小真手搭上他的手,轻轻巧巧在上面写了两个字:“圈套。”
第三章 帝威自难测(上)
大殿里漆黑一片,连灯也没点。没有风,也不冷,可是黑暗幢幢,却总是让人不寒而栗。
陆福一每次走入这偏殿,都会不由自主的颤抖,仿佛黑暗中藏着无数妖孽鬼魅,随时准备掠走生人的魂魄一般。
打从前朝起,这里已经是皇城内最私密的地方之一。
杀与被杀;篡权,谋逆,镇压,屠杀……封疆大吏、托孤重臣、皇亲国戚们在这里一个个兴起、跋扈、又一个个被削权、贬官、发配边陲,直至抄家灭门。
就连九五至尊的皇帝本人也几番在这里被篡位、逼宫,老子杀儿子,儿子弑老子……太多的阴谋诡计,太多的宫闱纷争,太多的……
太多的血从这里流出去,直染得山河变色,生灵涂炭……
实在是藏着太多不可为外人道的秘密呀!
多知道一分,脑袋也许就会早一天搬家,这道理陆福一可清楚得很呢。
他打跟从当今皇帝,能进到这殿里侍候以来,就已打定主意,只做该做的,只听该听的,别的多一句也不听,打死也不管。
这殿里虽然黑暗,但走得多了,陆福一几乎能从脚下的方砖判断出自己的位置。已经到了,不能再往前走了。
陆福一吃力地跪下,头埋得低得不能再低。
“陛下,他……已经在殿外等候。”
在这里是绝不能乱讲名字的,因为来这里的人,除非马上变成死人出来,否则都奉命执行最秘密的任务,有最严格的保密措施。
有一个字传出去,皇帝老子就会马上从他陆福一的脑袋开始,一直杀到今天宫门外当差的侍卫为止。
有的时候,几十个人的命,还抵不上一两个字。
黑暗中,有人轻轻点了点头,并没发一声,可是陆福一已经磕头道:“是。”
他倒着爬到殿门,挣扎着把老骨头撑起来,说道:“陛下传,见。”
门被人无声地推开了,有一个鬼魂也似的人闪身进了门,门在他身后迅速关上。
因为没有适应殿内的黑暗,那人一时什么也看不见,在门口呆站了一会儿。忽地手上一紧,被一只又干又瘦的手抓住了。
那人一惊,刚要动弹,耳边听陆福一低声道:“我引你走。”
陆福一顺手一带,竟带得那人一趔趄。他忙调整步伐,紧紧跟着陆福一往前走,不敢稍错一步。
走了十来步,陆福一站住了。
手轻轻往下一拉,那人会意,忙跪下磕头道:“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时殿内寂然无声,那人伏在冰冷的青砖地上,耐心的,静静地等着。
过了好久,才听有人叹了一口气,淡淡地道:“你信上写的,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