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遍,只省去了自己的身世部分、与阿柯的生死之约,以及自己与阿柯到洛阳去的目的。
道亦僧点点头,道:“你二人能在患难之中这般相遇,也算异数。只是如今你脚不方便,小兄弟又身受重伤,无论如何都是不便的。我们也正要赶往洛阳,如不嫌弃我们这些流浪之人,明日便一道同行,路途上端水送饭,好歹有个照应。”
林芑云感激的点点头,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道亦僧道:“你也别说谢我的话,今日救了我女儿,这看病拿方的钱我还没给呢,大家就此扯平,岂不是好?恩……只是这位小兄弟,剑法当真不简单,不知道是什么来路……”
林芑云惊异地道:“他剑法很好吗?我看不出来呀。这家伙一天到晚笨手苯脚的,老做蠢事,怎么可能会什么剑法?啊……是了,大和尚,你自己躲不过阿柯那一下,便想这般说说,即便天下英雄都知道了,也不至于笑话你,是不是?”
道亦僧眉头紧皱,说道:“不是,不是……笑话?老子横行天下,屁股后面跟了这么大一串丫头,还不怕人笑话呢。不是那样的,你小丫头不懂武功,不明白。刚才老子去买药的时候,一肚子的不服气,一路上就在想这一下怎么就躲不过去,难道是老子速度真的慢了不成?”
林芑云见他神情严肃,不象是在开玩笑,不禁收起小窥之心,道:“那你想出原因来了?”
道义僧道:“不错,我想出来了!他妈的,这一下看似手法简单明了,其实真是厉害至极的一招,我想了好久才明白。这一下根本与速度无关,就算我再快十倍,恐怕也同样挡不住。我这么说你不明白吧……那,这么跟你说吧,武功练得越高,越是体会的到,其实所谓速度快与不快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招所击的位置、时机,只要把握好这两个因素,在对方至弱至慢的一瞬间击出,那便是快得不能再快的招数了。这小兄弟今日刺我的那一下,无论位置、时机,简直都天衣无缝,别说是他了,就算换了小丫头你来,只要按准这个方向,把握老子手肘前伸的时机,说不定也是同样的结果。厉害,真他妈厉害……”说着啧啧连声,称赞不已。
林芑云看着阿柯,喃喃地道“真这么厉害?那……那他怎么从车上掉下来,也会摔得爬不起来?”
道亦僧搔头道:“这一点很是奇怪,我看这小兄弟,除了剑法惊人外,其余如内力、轻功几乎叫做没有,看他吃饭时的动作,估计简单的拳脚功夫也不会,当真让人想不通……你说这教他剑法的人,难道自始至终只教剑法,其他的一律不管?难道他不知道,只会一种武功,就象独脚走路一样,比之一点不会反而更加危险么?喂,小丫头,难道你平日里,就一点端详都看不出来?”
林芑云转过头来,一脸苦相,道:“哪里看出来过?今日若不是你说,我还当他是个小混混呢。大和尚,你……你到底说的是真是假?”
道亦僧怒道:“你当老子输成这样了,还有心思开玩笑不成?”
林芑云见他声音甚大,似是动了真怒,忙做个禁声的手势,向叮叮铛铛睡觉的方向一指,道亦僧立时噤声,然而仍是愤怒的看着林芑云。
林芑云叹一口气,瞧着阿柯的眼中一片迷惑之色,轻声道:“算你大和尚眼光准罢……只是他怎么一直瞒着我呢?哎,我周围怎么都是些古怪的人?可怜我一个纤弱小女子,身有残疾,行走江湖之上,还这般一直身陷危险之中,尚不自觉……”
道亦僧“扑哧”一声笑出来,走过来蹲在林芑云身旁,摇头叹道:“你身陷危险之中?你是弱小女子?你这鬼灵精怪的丫头,谁有你算得刻毒?老子这样的人,论起聪明来,也算是江湖上有名的了,不照样被你当猴耍?我看这小子剑法虽是好的,脑袋也不算笨,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做事一塌糊涂,况且又对你信任有加。这样的小毛头在你林大小姐眼里,还算根菜?”
林芑云满脸飞红,嗔道:“我哪有那般精灵?哎呀,大和尚,已经这么晚了,睡你的觉去吧!”伸手作势猛推道亦僧。道亦僧呵呵低笑,转身去了。
林芑云回过头来,摸着阿柯头上软软的短发怔怔出神。也不知过了多久,阿柯在梦中翻了个身,口中含含糊糊地道:“林芑云……我……我来驾车……”她心中突然一颤,竟自痴了——
第九章陷阱
一连几天,秋雨稀稀落落地下着。浩大的洛阳陪都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
远自西周起,这一片受洛河千百年冲刷而形成的富裕的土地上,来往北疆与南蛮的人们已在此修筑城墙,围水开荒。汉高祖即位时,便曾定都洛阳,其后,最好标新立异的王莽曾以长安为西都,洛阳为东都。汉光武帝刘秀歼灭各地诸侯、镇压绿林起义军后,洛阳再此成为都城,长达一百六十五年。东汉末年,阉党专政,祸国殃民。大将军何进放着都城十几万将士不用,竟自起诏书,号天下兵马勤王。这一荒唐之举,除了让何进自己为宦官们斩为肉浆外,也害苦了洛阳古城。西凉将军董卓帅领的大军手握着勤王令,浩浩荡荡大摇大摆地开进洛阳,在赶尽各地诸侯后,逼着年幼的汉献帝迁都长安。奇怪的是,这位手握重兵、辖令天子的大将军,竟然以害怕幼帝怀念都城为由,下令焚城,并下令周围两百里内的居民全部迁走,对违者只有一个字:杀。
千百年的浩大都城就此遭到毁灭性打击,“宫室焚荡,民庶涂炭,百不一在。”幸亏天纵之才曹操的儿子曹丕偏爱洛阳,在登基之后耗费巨资重建,才使洛阳得以再次以都城之姿出现。到了隋炀帝手里,洛阳更是得到空前发展,成为全国首屈一指的大都城。
洛阳既不象长安那样有四塞之固,又没有南方城市的繁荣发达,却有一项得天独厚的条件:地利。算起来还要归功于周武王,当年丈量天下,认为洛阳地处黄河中游南岸,跨伊、洛、涧几条河流,北倚邙山,南对伊阙,东据虎牢,西有崤阪,又恰恰为“天下之中,四方入贡道里均”之处,有水陆交通之便,是为形胜之地。是故后世凡以长安为都者,洛阳则为陪都;洛阳为都者,长安则为陪都。
当今的太宗皇帝仍以长安为都,然而天下太平以久,祸乱中原的西域匈奴也已被唐军歼灭,长安的军事地位已大不如前。况且关中虽素来号称八百里秦川沃土千里,但在此地上已经历太多的战争杀戮,搞得生灵耗尽。皇帝陛下尚且不得不常年“就食于洛阳”,重要军国大事,许多都是自洛阳发出的,因此在天下人心中,洛阳已逐渐取代长安,成为新的向往的中心之地。
此时正是贞观十九年的十一月中旬。四月间起兵远伐高丽的大军到此刻已全部退回关中一带。这几个月来,捷报频传,天下称颂皇帝陛下圣德所致,海内归心。然而太宗皇帝自己却知道,此次征战损兵折将,只是打下了区区的牟城,几十万军队竟与几万高丽将士相持不下,其实已经是输了。自左武卫将军王君愕殉国的消息传来,年仅五十三岁的一代雄主再也乘受不起挫折,当晚便卧床不起,一下子如老了二十岁一般。他心中隐隐感到,当年那个百战百捷、威武盖世的李世民正一点一点的从自己身体里分离出去,渐渐消散在将这天地笼罩的绵绵秋雨之中。
但无论战况究竟如何,三军将士是要寇赏的,天下也是要大赦的,这都是当务之急的国事。病中的太宗皇帝连着三道黄锻密令,命正在定州监国的太子星夜赶赴洛阳,主持庆贺之事。
此时的洛阳城已经在禁军的重重保护之下,外城的厚裁门、定鼎门早已关闭,只留下西面的建春门与南面长夏门还允许进人,内城的右掖门、龙光门、宾耀门则已完全关闭,非持通令擅闯者格杀勿论。城中天黑以后宵禁,几千禁军官兵日日夜夜在街上巡逻,稍有举止失措的,或是形容委琐的,或是衣冠破烂的,总之一应有碍瞻观的人,统统押到军屯与狮子桥一带的军营里看管起来。
然而,即便是有这般的严令,这些月前往洛阳的人仍是以数万计──这般大气的庆功场面,可不是什么时候想看便能看见的。况且当今天子也将在巡游中接见万民朝拜,到时候抢在前面磕几个头,回去写在墓志上,那也是可以光宗耀祖的。是以此刻的洛阳,大大小小的客家驿站早已住满了人,有些地方连客栈的柴房、马房里都塞满了男男女女。地方上的官僚们眼瞧着人越来越多,好多地方已经有人就沿着街面席地而睡,搞得一地狼迹。想要驱赶吧,又生怕在此时激起民怨,这可是在天子脚下,屁大的事就能毁了一世前途,说不定连命都得达上。迫不得已,在李家楼、董庄、王庄分别设立了接待之处,将几千人围在一起,施舍斋饭,供给住宿之地,才勉强维持将安定的局面维持下来。
※※※
在宫城北面的熠仪宫里,一名年老的太监正匆匆忙忙穿过一道道雕梁画栋的回廊走道,来到一处紧闭的房门前。他先是胆怯的望望身后,似乎有什么鬼魅跟在身后一般,咽口唾沫,这才伸出手,在那门上轻轻地敲了两敲,停一下,又敲了三下。
门内立即有了回应。一个青年男子问道:“是张小年么?”
那个叫张小年太监躬下身去,低声应道:“是……殿下,武才人来了。”
那人道:“还不快传进来?”声音急切。
张小年再一躬身,猫着腰倒着向外退去。不料才退下台阶走几步,突然间有人在后重重推了一把,一个人低声怒道:“找死么?”他吓得全身一震,向前小跑两步,这才回过头来。
只见来者乃是一名二八年纪的少女,梳着高高的飞云髻,穿着一系淡青低胸长裙,外面披着淡紫纱衣,自发间垂下的两条流苏搭在肩头,因嵌着细碎的金丝而格外璀璨夺目,一对高耸的淑胸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看上去美艳动人至极。
张小年双脚一软,叩下头去,颤声道:“才、才人娘娘息怒,小人瞎了狗眼了,没听到是您……”
此人正是阿柯与林芑云见过,自称黎约的女子。她本姓武,单名一个约字,这一年已经二十一岁,比之李治还大两岁,只是因天生美貌,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而已。她的父亲原是一名祖传木材商人,年轻时巧遇高祖李渊,便尽起家当随其起兵反隋,唐初曾官至工部尚书。但在那时门阀权贵的眼里,武家并非属于上流贵族。武约十四岁时便以“美容止”闻于宫廷,被太宗选召入宫封为“才人”,并赐号“武媚”。她天资聪慧,机敏过人,心细如发。论起做事的果敢与决断来,即便寻常男子也远不不如她。但她生性狐疑,对人最是冷酷无情,她在太宗身边算得上一个出类拔萃的人物,无论容貌、心计、处世皆是一等。但在马背上纵横驰骋了一辈子的太宗,偏偏最不喜欢的便是武约的过人之处。对他来说,一个任事不会,一天到晚只知嬉闹玩耍的女子也比聪明的女子好得多,况且武约的冷傲与猖狂,更使太宗心中不乐。然而遇到须要后宫妃子们解决的事时,武约却是唯一一个能扛得起担子,拿得出主意,敢作敢为的人,所以不乐归不乐,太宗皇帝在巡游各地时,仍是需要时刻将武约带在身边,是以隐约间,武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