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同样的错误以后也许还可能发生。想到了一点他全身都已僵硬、他的组织本来极完密,完密得就象是一只蛋,但现在这组织却已有了个缺口,就算是针孔般大的缺口,也能令蛋白蛋黄流尽,等到那时,这只蛋就是空的,就算不碎.也变得全无价值。他宁愿牺牲一切来找出这缺口在哪里可是却找不到。暮色已渐临,没有人燃灯,每个人都已被溶人黑暗的阴影里,每个人都可能是造成那缺口的人。几乎只有一个人才是他完全可以信任的。他骤然转身发出简短的命令。“去找韩棠!”
五
韩棠并不象个养鱼的人但他的确养鱼养了很多鱼,养在鱼缸里有时他甚至会将小鱼养在自己喝茶的盖碗中。大多数时候他都找其他那些养鱼的人在一起静静地坐在水池旁,坐在鱼缸边,静静地欣赏鱼在水中那种悠然自得的神态,生动美妙的姿势这时他也会暂且忘却心里的烦恼和苦闷,觉得自身仿拂也变成了游鱼正在无忧无虑地游在水中。他曾经想过养鸟,飞鸟当然比游鱼更自由自在只可惜他不能将鸟养在天上,而鸟一关起笼子,就立刻失去了那种飞翔的神韵,就好象己变得不是只鸟。所以他养鱼养鱼的人大多数寂寞韩棠更寂寞。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连奴仆都没有。因为他中敢亲近任何人,也不敢让任何人亲近他。他认为世上没有一个人是他可以信任的只有老伯是唯一的例外。没有人比他对老伯更忠诚。假如他有父亲,他甚至愿意为老伯杀死自己的父亲、韩棠也钓鱼、他钓鱼的方法虽然也和别人一样但目的却完全不同他喜欢看鱼在钓钩上挣扎的神态。每条鱼挣扎的神态都不同.正初人样。当人们面临着死亡的恐惧时每个人所表露出的神态都不相同。他看过无数条鱼在钓钩上挣扎,也看过无数人在死亡中挣扎,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看到过一个真正不怕死的人—也许只有老伯是唯一的例外。老伯是他心目中的神是完美和至善的化身。无论老伯做什么他都认为是对的,无论老伯对他怎么样,他都不会埋怨,虽然他并不知道老伯为什么要这样做,却知道老伯一定有极正确的理由。他还能杀人,还喜欢杀人。但老伯不要他杀他就心甘情愿地到这里来忍受苦闷和寂寞。所以他时常会将杀机泄在鱼身上。有时他甚至会将鱼放在鸟笼里,放在烈日下,看着它馒馒地他欣赏死亡降临的那一到,无论是降临在鱼身上,还是降临到人身上,还是降临到自己身上。他时常在想,当死亡降临到自己身上时,是不是更刺激有趣。养鱼的人并不少很多人的前院中,后园里,都有个养鱼的水池或鱼缸,但他们除了养鱼外,还做许多别的事。他们时常将别的事看得比养鱼重要。但真正养鱼的人,只养鱼,养鱼就是他们生命中最重要的事。真正养鱼的人并不多,这种人大多有点缀要找个怪人并不是十分困难的事。所以孟星魂终于找到了韩棠满天夕阳,鱼池在夕阳下鳞鳞生光。孟星魂也在夕阳下。他看到鱼池旁坐着一个人,钓竿已扬起鱼已被钧钩住,这人就静静地坐在那里欣赏鱼在钓钩上挣扎,孟星魂知道这人一定就是韩裳。他想过很多种来对付韩裳的法子,到最后,却一种也没有用。最后他选的是种最简单的法子,最直接的法子。他准备就这样直接去找韩棠一旦有机会,他就直接杀了他。若没有机会,被他杀了也无妨。反正像韩棠这种人,你若想杀他就得用自已的性命去作赌注.否则你无论用多复杂巧妙的法子,也一样没有用,现在他找到了韩裳。他直接就走了过去。他要杀韩棠不但是为高老大也为了自己。一个在不断追寻的人,内心挣扎得也许比钓钩上的鱼更痛苦因为他虽然不断追寻,却…直不知道自己追寻的人究竟是什么,这样的追寻最容易令人厌倦。孟星魂早已厌倦,他希望在杀了韩棠后能令自己心情振奋。每个人出院深处都会找一个最强的人作为对手,总希望自己能击倒这对手,为了这目的,人们往往不借牺牲切作为代价6孟星魂走过去的时候,心里的紧张和兴奋,就像是个初上战场的新兵。但他的脚步还是很轻,轻得象猫,捕鼠的猫轻得象只脚底长着肉掌,正在追捕猎物的豹子。他并没有故意将脚步放轻他已习惯,很少人能养成这种习惯.要养成这种习惯并不容易。韩棠没有回头也没有抬头甚至还没有移动过他的眼睛。钓钩上的鱼已渐渐停止挣扎,死已渐临。朝棠忽然道“你是来杀我的?”盂星魂停下脚步。韩棠并没有看到他也没有听到他说话。难道这人能嗅得出他心里的杀机?韩棠道“你杀过多少人?”孟星魂道“不少。”在韩梁身上就不同。只瞧了一眼,孟星魂心头就好象突然多了种可怕的威胁和压力几乎压得他透不过气来。他悄悄将铜丝垂下。韩棠忽然道“你忘了放饵。”孟星魂手上的筋骨忽然紧缩过了很久,才道“我说过,最好不用饵。”韩棠道“你错了没有饵就没有鱼。”孟星魂紧握着鱼竿道“有鱼无鱼都无妨反正我在钓鱼。”韩棠慢慢地点了点头,道“说得好。”他忽然转头,盯着孟星魂。他的目光就好象钉子,一钉上孟星魂的,就似已钉入骨肉孟星魂只觉得脸上的肌肉已僵硬。韩棠道“是谁要你来的?”孟星魂道“我自己。”韩棠道“你自己想杀我?”孟星魂道“是。”韩棠道“为什么?”孟星魂拒绝回答他用不着回答。他知道韩棠自己也会明白。过了很久韩棠又慢漫地点了点头道“我也知道你是谁了。”孟星魂道“哦?”韩棠通“我知道近年来江湖中出了个很可怕的刺客,杀了许多很难杀的人。”孟星道“哦”韩棠道“这刺客就是你’孟星魂没有否认没有否认就是承认。韩棠道“但你要杀我还不行I”孟星魂道:不行?”韩棠道“杀人的人很少聪明,你很聪明,对一件事的看法也很高妙。”孟星魂听着。韩棠道“就因为你想得太高妙,所以不行,杀人的不能想,也不能聪明。”孟星魂道“为什么?”韩棠道“因为只有聪明人才会怕。”孟星魂道“我怕就不会来了。”韩棠道“来是一回事怕是另一回事。”孟星魂道“你认为我怕,伯什么?”韩棠道“怕我!你来杀我,就因为怕我.就因为你知道我比你强。”他目光锐利慢慢地接着道:“就因为你怕,所以你才会做错孟星魂忍不住问道,“我做错了什么?”韩棠道;“第一,你忘了在钓钩上放饵第二,你没有看到钓钩上本已有饵。”孟星魂紧握着钩竿的手心里,突然沁出了丝丝冷汗。因为他已感觉到钓竿震动那就表示钓钩上已有鱼。钓钩上有鱼就表示钩上的确有饵。钩上有饵就表示他的确怕因为他若不怕,就不会看不见饵韩棠道“要杀人的人,连一次都不能错何况你已错了两次。”孟星魂忽“错一次并不比错两次好多少.因为错一次是死错两次也是死。”韩棠道“死并不可笑。”孟星魂道“我笑,是因为你也错了一次。”韩棠道“哦”孟星魂道“你本不必对我说那些话的,你说了,所以你错了I”韩棠也忍不住问道:“错在哪里?”孟屋魂道“你说这些话,就表示你并没有把握杀我,所以要先想法子使我心怯。”韩棠手里的钓钩也在震动,但他却没有将钓钩举起。孟星魂道“我经验当然没有你多,心也比不上你狠,出手都比不上你快这些我都已仔细地想过了。”韩棠道“你想过却还是来了。”孟星魂道“因为我想到,有样比你强的地方。”韩棠道“哦?”孟星魂道“我比你年轻。”韩棠道“年轻并不是长处,是短处。”孟星魂道“但年轻人体力却强些,体力强的人比较能持久。”韩棠道“持久?”孟星魂道:“真正杀人的人,绝不肯做没有把握的事。你没有把握杀我.所以一直未出手。”韩棠冷笑。他脸上直不带丝毫情感没有任何表情却是种冷笑表情、能令没表情的人脸上有了表情就表示你用的法子很正确至少你说的话已击中他的弱点。所以孟星魂立刻接着道;“你想等我有了疏忽时再出手,但我自然绝不会绘你这机会所以我们只有在这里等着,那就要有体力,就要能持久。”韩棠沉默着,过了很久忽然说道“你很有趣。”孟星魂道“有趣?”韩棠道“我还没有杀过你这样的人”孟尾魂道“你当然没有杀过,因为你杀不了。”韩棠沉思着像是根本未听到他在说什么又过了很久,才淡淡道“我虽末杀过,却见过。”孟屋魂道;“哦?”韩棠道“像你这样的人实在不多,但我却见过一个人几乎和你完全一样”孟星魂心动脱口道“谁?”韩棠道“叶翔”韩棠果然认得叶翔、这一点孟星魂早已猜到,但却始终猜不出他们怎么认得的?有什么关系?韩棠淡谈说道“他冷静、迅速、勇敢无论要杀什么人,一击必中,在我所见到人之中,没有第二个比他更懂得杀人。”孟星魂道“他的确是。”韩棠道“你认得他?”孟星魂点点头。他不想隐满因为韩棠也不想隐瞒,韩棠现在已是他最大的敌人但他却突然发现,自己在这个人面前居然可以说真活。能让他说真话的人,他并没有遇见几人。韩棠道“你当然认得他,我早巳看出你们是从一个地方来的。”孟星魂道“你知道我们是从哪里来的?”韩棠摇摇头道“我没有问他因为我知道他绝对不会说。”孟星魂道:“你怎么认得他的?”韩棠道“他是唯一的一个能活着从我的手下走开的人I”孟星魂道“我相信。”韩棠道:“你想不想杀更多的人?”孟屋魂道:“不想?”韩棠道“无论做什么事都有很多同行,只有做刺客的是例外,这世上真正的刺客并不多,叶翔却是其中一个。”孟星魂道“你让他活着,难道是因为想要他杀更多的人?”韩棠道:“不错。,孟星魂道“但你却错了。”韩棠道“错了?”孟星魂道/他现在已不能杀人。”韩棠道“为什么?”孟星魂道“因为你已毁了他的信心。”直到现在,孟星魂才真正了解叶翔为什么突然崩溃的原因。过了很久,韩棠才慢摄地点了点头,道“他的确已无法杀人,那时我本该杀他的I”他抬头,盯着孟星魂,说道“所以,今天我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我绝不会让你活着走出去”孟星魂淡淡道“我不怪你因为我也不想让你活着……”他突然闭上了嘴韩棠嘴角的肌肉也突然抽紧。他们两人同时嗅到了一种不祥的血腥气。鱼池在山坳中。暮色已笼罩群山。他们同时看到两个人从山坳外踉跄冲了进来两个满身浴血,全身上下几乎己没有一处完整干净的地方,能支持到这里,只因为那两人还想活下去。求生的欲望往往能令人做出他们本来绝对做不到的事。两个人冲到韩棠面前,才倒下去。韩棠还是在凝视着自己手里的钓竿好像就算是天在他面前塌下来也不能令他动一动颜色。孟星魂却忍不住看了这两人一眼,其中一人立刻用乞求的目光向他求助喘息着道:“求求你,把我们藏起来后面有人在追另一人道“我们都是老伯的人,一时大意被人暗算,连老伯的大公子孙剑都已被杀。”孟星魂忍不住又去看了韩棠一眼,他以为韩棠听到这消息至少应该回头问问。韩棠却像是没有听见。那人又道“我们并不是怕死贪生,但我们I一定要将这消息带回去报告老伯。”另一人道“只要你肯帮我们I这次忙老伯必有重谢,你们总知道老伯是多么喜欢朋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