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风有些淡然的看了看她,点头道:“我可以答应你这个条件,但你要先告诉我,为什么你要加入我们?”
这名女子怔了怔,语气有些失望:“将军真的不记得我了?还是你教会我,要想活下去就要靠自己的!”
郭风闻言,再次注视了她两眼,猛然一个念头闪过脑海:“原来是你,现在你来找我,是不是决定要喝敌人的血了?”
这名女子神情微微一黯:“我现在已经没有亲人的血可喝了,请将军收下我吧,无论让我干什么,我都可以的!”
郭风看了看手中的纸条,点点头:“好,你现在就是我狂风军中的一员,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姚琼枝!”
“姚琼枝?有意思,夏平为什么会让你来送信?有别人和你同行吗?”
“因为我对这里的地形非常熟,以前我家就是住在这附近的!原本还有两个人和我一起的,可是为了躲避西夏兵,我和他们都失散了。”
郭风没有再问什么,让亲兵队长照顾姚琼枝后,就又回到山洞中,然后拿出一支树枝,一边对照着姚琼枝送来的纸条,一边在地上写着东西,过了片刻,他放下树枝:
已克二堡,进逼安国,与夏对峙,将军决断!
注视了片刻,郭风抹平了字迹,沉吟半晌,然后对着洞外吩咐道:“告诉他们,今天可以饱餐一顿!”
听到外面的应答声后,郭风放下树枝,伸了个懒腰,淡淡自语道:“要走了,今天好好睡一觉吧!”
当夜,星月皆无,山林中的大小树木犹如一个个妖魔鬼怪,似乎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吞噬一般,让人看的浑身不舒服。
而在山林外,却是多处火光,不时还可以听到欢呼起哄的叫声,甚至偶尔还可以听到女子尖利的叫声,以及那些男人不怀好意的大笑声,吵闹喧哗无比,和寂静可怕的山林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极端。
郭风此刻就站一株大树下看着这一幕,神色间一片平静,犹如赶赴一场盛宴般,心中没有任何紧张,只有淡淡的期待,以及想要爆发的兴奋。
“你很害怕?”郭风突然的一句问话让站在她旁边的姚琼枝吓了一跳,手一抖,腰中的钢刀就被拉出了一半。
“我不害怕!他们都是杀我亲人的仇人,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们。”姚琼枝一边将钢刀按回刀鞘,一边给自己打气的说着话,但微微颤抖的语气还是将她紧张的心情暴露无遗。
“我发现你在山林中辨认路途非常熟悉,你是如何做的?”郭风对她的言不由衷不置可否,转而问她另外一个问题。
“这个,我也说不上来,我只要看这些树木叶子的颜色就知道那边有通路,那边没有,也许是我小时候在这里玩的多的缘故。”
“是吗?看来你很有天赋,在我们寨子里有这么一位老先生,他对这个方面十分精通,回去后你可以找他去请教请教,不过他的脾气有些古怪,你要多顺着他点!”
“多谢将军指点,我可以,可以问将军一个问题吗?”
“问吧,反正还有时间!”
“将军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是几岁?”
“为什么要问这个?”
“因为我以前认为,将军这么威名赫赫的人物一定很年长了,可是将军事实上却还这么年轻,所以我很好奇!”
“威名赫赫?”郭风自嘲的重复了一句,语气微微一转,“具体几岁我已经不记得了,只知道这些年我亲手所杀的人就不下数百。”
姚琼枝听的心头直跳,不是因为对方杀的人数,而是对方说这话时的语气,那种漫不经心,比任何威胁都要来的震撼。
“咕咕,咕咕!”一阵犹如夜鹰的叫声突然响起,传达着死亡的信息。
“时间到了,这把匕首你拿着,等会儿跟在我身边!”郭风一边说着,一边做着动手的指示。
在姚琼枝接过郭风递来的匕首同时,数千人已经在郭风的示意下,不动声色的向对方逼近了过去,姚琼枝也想跟去,但一只十分有力的手拉住她。
抬眼就看到郭风那不容反抗的凌厉眼神!
一阵火光燃起,无数支火箭升上了半空,像一朵朵盛开的烟花,带着丝丝轨迹落在了西夏人的军营中,只见敌营人影乱晃,各种喊叫声犹如正在开一场疯狂派对,连幽静的夜雾都开始激荡起来。
又是一轮火箭再射,很快,西夏人的军营中就开始出现阵阵火头,不过看样子,对方军营中的防火措施做的不错,大火并没有蔓延开来,只给西夏人造成了一些小麻烦。
一连五轮火箭之后,狂风军发起了进攻,军营外的壕沟和木栅栏只是些微阻拦了一下,很快就被狂风军越过,对大营发起了猛攻。
郭风此刻提刀尾随而进,脸色出奇冷静,和姚琼枝紧张到不知所措的形象成了两个极端,只是很可惜,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
“那边有几个西夏人,你过去看看!”郭风一句淡淡的吩咐让姚琼枝的注意力一下就转移了,看了看郭风所说的方向,姚琼枝犹豫了一下,还是抽出腰刀冲了过去,只是她双手握刀的姿势让人一看就知道她是刚拿战刀的新丁。
一个西夏兵也显然看出了这点,他马上转移方向,手中的长矛一挥,大吼一声就向姚琼枝扑来,出招简单有力,速度极快。
姚琼枝一下就慌了,隐隐想起似乎没有人告诉过她这个刀要怎么用,更不用说什么搏杀招式之内的,这个想法顿时让她更是六神无主,不由自主的就想后退。
就在她刚退了一步的时候,她突然感到脚跟一麻,然后就坐倒在地上,有股血腥味的长矛就从她的头上刺过,几根散乱的发丝被扯掉,让她感觉到一阵锥心的疼痛。
这名西夏兵见这招落空,马上长枪一收,再次向姚琼枝刺来,力度速度仍然不减。
姚琼枝根本不知该如何抵挡,慌乱中,她就地一滚,嗖的一声,长矛刺入地上,狼狈万分的避开这招。
这名西夏兵见状,越加愤怒,大力一拔长矛,一式横切,比刚才更迅速的砍向姚琼枝的脖子,虽然比不上大刀的威势,但只要被长矛切上,脖子同样会开一道缝。
半躺在地上的姚琼枝对这招避无可避,眼看着对方的长矛就来到自己脖子旁边,无可奈何中,姚琼枝突然放弃一切的将手中的长刀向这名西夏兵抛出,意图借此脱身。
看到对方用这招,这名西夏兵的嘴角露出讽刺的笑容,身随枪转,轻易的就躲过她这糟糕透顶的一招,而手中的长矛仍然刺向姚琼枝,森冷的寒气让姚琼枝浑身发凉,无计可施。
千钧一发之际,那名西夏兵突然一颤,手中的长矛一偏,从姚琼枝的左肩上滑过,带出一道喷血的伤口,而他的身体也被长矛所带,直扑向姚琼枝,犹如送上去的将下腹要害暴露在姚琼枝眼前。
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姚琼枝随手就拔出郭风给她的匕首,几乎是等着对方撞上来的送入对方的下腹中,而她自己还被对方扑来的身体给压到,重重的倒在地上。
好一会儿,姚琼枝才推开趴在她身上的尸体坐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似乎连呼吸都快忙不过来了,左肩上的伤口很长,也很深,只要轻微一动就让她觉得钻心的疼痛。
不过此刻她对这种疼痛却感到由衷的喜悦,经历了方才那场险死还生的经历,自己却还能疼痛,而对方却已经变成了尸体,这种幸运不是谁都可以有的。
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姚琼枝觉得胃里一阵阵翻腾,撑在地上一阵干呕,第一次杀人,比看到尸体要恐怖多了。
眼前突然一暗,姚琼枝惶急的抬头,郭风那冷峻到无情的眼神让她感到深深的刺痛!
“废物!”郭风说完转身就走,再没看她一眼。
“你……”姚琼枝被气的半死,一时什么都顾不得,只想去找郭风理论。
“好了,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你真以为这人是你杀的不成吗?”郭风身边的一个亲兵轻蔑看着姚琼枝,“你这样的人,留在这里只能让人给你收尸体,将军是为了你好!”
“算了,不要再说她了,你以为她是公主啊,不光男人不一样,女人也是不一样的!”另外一个亲兵拉了这个亲兵一把,一边说着,一边追着郭风而去,再没有人注意姚琼枝一眼。
姚琼枝半坐在地上好一会儿,对于周围传来的喊杀声置若罔闻,良久之后她才回过神,看了看身边的尸体,牙一咬,拔出尸体上的匕首站起身来。
四处看了看,一时没看见自己的佩刀,她干脆就放弃寻找,拿起身边的西夏长矛,义无返顾的冲向远处还在拼杀的战场,神情坚决无比,再无任何迟疑犹豫之色。
天明时分,当西夏骑兵闻讯赶来增援的时候,郭风已经带着人退回了山区,让他们空自奈何。
一连数天,马肩龙堵截郭风的几处营地皆被偷袭,虽然有时也因为增援及时而没有蒙受大的损失,但用来做机动增援的骑兵却被累的半死,简直犹如救火队一般的疲于奔命,全军上下被弄的疲惫不堪,人心惶惶,谁都不知下次郭风又从什么地方冒出来。
马肩龙虽然有心再增加兵力对郭风进行堵截围剿,但却因为夏平带人逼近,只得分兵抵御,最后双方就变成你奈何不了我,我奈何不了你的局面,不过相持下去,西夏这边更不利些。
数天后,原本和郭风相持不下的西夏兵突然全面后撤,马肩龙甚至连安国镇都放弃了,将战线后撤了一百多里,连带郭风被困之围也解了。
对于这种变化,郭风也一时拿不准对方的打算,干脆就率部离开山区和夏平汇合,经过一番商议,终于在夏平的力劝下退往乾州的主寨进行修整。
而此时的姚琼枝也从一个普通少女转变成一名杀人不眨眼的战士,几次的战斗下来,死在她手上的西夏兵已经不下五人,这在喜欢以多打少的狂风军来说,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成绩,有些人上一次战场甚至连一个敌人都捞不上。
但是郭风从哪天后就没再和姚琼枝单独见面,对于她的变化也似乎完全不放在心上,似乎他已经忘记这个女人了。
***
日落西山,灿烂的晚霞落在泾河水上,泛射出七彩灿烂的光芒,红的似火,美的如诗,每一刻的变化都和上一刻全然不同,无穷无尽,让人永远也猜测不到,也琢磨不到,犹如人世间的变化,没有一刻相同,也没有人可以掌握。
武云公主李婉清静静的坐在一个高坡上,看着河中的晚霞,脸上呈现出一种回忆的迷醉,一种怀念的美好,一种纯真的情怀。
良久良久,直到落日完全隐入云中,天边只留下一片的艳红之后,李婉清才长长的吸了口气,痴迷一般的喃喃说道:“记得当年和师父一起去看大漠落日,当时师父问我将来长大要做什么?我回答说要天天看晚霞,师父听后突然很生气,以后再也没带我去看过晚霞,一直到去世前,他才又带我去看了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公主又想起国师了?”贴身侍女木茜的话语很柔和,轻轻的,似乎生怕打断了公主的回忆。
李婉清站起身来,微微摆摆头:“不是,我是想起那个时候的西夏!”
木茜疑惑起来,不解的望着她,但李婉清却没有解释什么,脸色又恢复往常的平静:“去见马都统吧,他来了好久了!”
“是!”
看到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