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曹济南(指曹操)行事果敢。一举弹劾掉县令、县丞、县尉等六名长吏,又禁绝淫祀,怕不能久留于此……”
听张涵如此说话,许陵咳嗽一声,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当 初,张涵为了立威弹劾了众官吏时。压力也很大。若没有张让力挺,张超在 阳上下打点,张涵绝对坚持不到今日。当然,张涵后来送地送的多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但这话想想可以,许陵可不会说出来。
“这也未必,朝里有人好做官,区区几个令丞而已,只怕还动不了曹孟德!”
张涵轻轻摇头。一般来说,真有门路、背景深厚的。也不会只做一个县令、丞。当初他受到的压力,主要也是因为他弹劾了四个郡国长吏。
“也许吧!”许陵对曹操的去留并不关心。“主公,这钱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仲渊。我知道……”
这话不必许陵说,张涵自然知道。
在大汉国里,祭祀是件大事,天地山河日月星辰,乃至于草木,没有不可以祭祀的。按说,祭祀本是祈求保佑赐福的,并屗是坏事。然而。事情往往与人们地期望截然不同。很多时候,一不留神。福没祀到,祭祀本身却成为了沉重的负担。
在青州,向来有祭祠城阳景王刘章的习俗。城阳景王是刘章是齐悼惠王的次子。刘章因平定吕氏叛乱立有大功,被封为城阳王,其封国延续时间长,其子孙被分封者也多达50余人。由于刘章后裔枝叶繁茂,所以刘章的祠堂遍及泰 山区的琅琊郡、东海郡、泰山郡以及青州诸郡。这本来是刘氏家族自己地事,与他人无关。
但是,在西汉末年,天下反对外戚王莽的时候,赤眉军为了鼓舞士气,就让人装作刘章附体。于是从东汉时起,在青州的城阳景王祠庙便越来越多,参与祭祀的人也越来越众。琅琊国、渤海郡和青州六郡国的都邑乡亭聚落,都为城阳景王立祠。现如今,不到七十万人口的济南郡内竟有大大小小六百多座祠堂。
而且,祭祀是件利润丰厚的事情。旁的不说,主持祭祀的人稍微做下手脚,把筹集到的钱财贪污一半,绝对不是问题。因为祭祀中蕴涵有很大利益,所以,祭祀地规模也就愈发盛大。这刘节是济南的豪强,便是以此为名目,主持当地地祭祀来敛财。当然,刘节不过是众多获利的豪强之一,但他是刘章地嫡传子孙,所以,被推举出来贿赂张涵。
许陵说这钱不好拿,倒不是张涵不能恢复祭祀。曹操弹劾长吏,得罪了朝中官员;禁绝了祭祀,又断了豪强的财路,上下都得罪了。张涵若是再弹劾他,曹操在济南肯定是待不住的。但是,祭祀频繁,规模盛大,于国于民实是大害。按照张涵的习惯,肯定不会保留的。而且,张涵也颇为欣赏曹操……到时候,刘节岂能善罢甘休?
这些事情,许陵明白,张涵也清楚,但张涵却早已经想好了对策:
“仲渊,这事好办。刘节来求我,口口声声说要恢复祖宗的祭祀,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自然要帮助他。不过,曹操只是禁绝了普通人祭祀城阳景王,可没有禁止他祭祖。而且,我早已安排好他了……”
张涵满怀恶意地笑笑。
“然而,我倒不觉得,城阳景王的祭祀不可恢复。依我来看,祭祀一事古已有之,历千古而不绝,实在是民有此需,非此不得安心。今天禁了祭祀城阳景王刘章,明天就会有人祭祀其他地东西,黎庶百姓之 害,不在于祭祀本身,而在于祭祀无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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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德兄, 阳一别,匆匆已是数载,今日见君容颜依旧,实在不胜欣喜。”
中平二年(185)八月,张涵巡行
南郡东平陵,济南相曹操率众出城迎接。曹操还是 ▋ |南郡东平陵,济南相曹操率众出城迎接。曹操还是 ▋ |南郡东平陵,济南相曹操率众出城迎接。曹操还是 ▋ |南郡东平陵,济南相曹操率众出城迎接。曹操还是 ▋ |南郡东平陵,济南相曹操率众出城迎接。曹操还是 ▋ |南郡东平陵,济南相曹操率众出城迎接。曹操还是 ▋长的眼睛炯炯有神,脸色依旧,只是颌下的胡子又长了一截。张涵边与曹操打招呼,边上下打量他。曹操从容自若,神采飞扬。张涵暗暗好笑,曹操似乎是个天生的改革者,他在哪里若是不能做出些事来,便会没精打采。看的出来,曹操对济南大展拳脚的日子很满意。
黄巾之乱中,曹操在长社一战,立下了不小的功劳。待黄巾平定 后,各有封赏,曹操就被提升到济南国担任国相。济南国面积不大,但下辖十县,是个很富裕的地方。说句老实说,各县长吏花钱买来的官职位,要求他们廉洁奉公,实在是强人所难了。只要不超出底限,张涵向来大不见,小不见的,也就过去了。显然,曹操的标准要更高一些儿,或者说,他是在树立自己的权威。到任不久,便以贪赃等罪名弹劾了六名县长吏。
随后,曹操便效仿陈蕃,将城阳景王的祠堂作为“淫祠”加以禁 止。淫祠是指不是国家规定的祭祀,不具备合法性,张角的太平道就是淫祠的一种。陈蕃曾任太傅,与大将军窦武密谋诛杀宦官,因事泄被 害。陈蕃是曹操少年时代就非常敬仰的名士,他在任乐安国相的时候,便将城阳景王的祠堂作为“淫祠”加以禁止过。
“伯润兄, 阳一别。久闻张青州地令名了,今日得见,风采果然更胜往昔……”
对张涵的热情,曹操有点诧异,两人不过几年前见了一面……不 过,这是件好事,曹操对张汉也颇为关注,正如张涵关注曹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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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润兄。忽然说到此事,不知有何见教?”
曹操收起了东平陵外的笑容,也不再是酒宴上逸兴勃发的文人雅 士,警惕地注视着张涵。难怪张涵如此友善,原来是要为淫祠说情,想的美。只要他曹某人在济南一日,此事休想再提。曹操已有所准备,却没想到张涵竟敢公开来讲情。对张涵,曹操立刻鄙视了三分。
张涵不答话,随手拿起竹签剔了剔油灯,灯花一闪,乍暗后,立刻明亮起来。张涵也收起笑容,谈的是国事,又不是谁求谁。不必客 气,曹操也非几句好话就能说动之人。
“孟德兄。见教不敢当。
祭祀一事千古不绝,实是民有所需。无它。有所求而已。民欲甚多,求土地不可得,求苍天不可得,自然便会转求神仙,而求神仙不 得,又转求妖魔鬼怪……淫祠屡禁不止,就是这个原因。
今天禁了城阳景王,明日未必不会有中黄太乙。古时候大禹治水。堵不如疏,淫祠也是这个道理。不知道。孟德兄意下如何?”
曹操若有所思,他是个现实主义者,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张涵说的也有道理,但这还不足以说服他。
“伯润兄所说的,也许是有道理地。不过,淫祠蛊惑民心,敛财自肥,于国于民都是祸患……”
曹操的态度,张涵早已细细思量过。
“孟德兄,所言极是,淫祠为害,不过是两者:一是敛财,二是蛊惑民心。
蛊惑民心这一项,我就不多说了。只要百姓生活能维持下去,再辅以教化,淫祠便不能为害了。深迷其中的,终是少数人……
敛财这一项,是淫祠的主要祸害,却也不难解决。我考虑有三条可行:
第一,规定淫祠的祭祀场所、规模和次数;
淫祠不是国家规定的祭祀,所以,它不地祭祀场所、次数和规模都要差一些。每年春秋两祭为公祭,那淫祠每年便只能祭一次;而它的规模也理应小于春秋两祭。按照春秋两祭的惯例,把淫祠的祭祀定为春秋两祭的一半,祭祀场所也不应超过公社(指官定的祭祀场所),想来便不成负担了。
第二,公开祭祀的收支帐目;
帐目要公开宣读,收了多少钱,支出多少钱,在哪里买的,并以布告的形式公布于众。如此一来,谁要在其中动手脚,便一目了然。
第三监督;
这应该是官府的职责,不从者查禁,违反者处罚……
而且,不能从祭祀中得利,积极推动地人就会少些儿,被蛊惑的人自然也就少些儿。
孟德兄!”
张涵说话地时候,曹操的脑筋里也在急速转动,按照他地看法,张涵的办法还是有很高的可行性的,至少要比他的办法更稳妥,不过,在这其中,却有个为难之处。曹操陷入了沉思,张涵说完了,他都不知 道。直到张涵等了一会儿,不见曹操说话,便叫了他一声。曹操这才醒悟过来,连忙致歉。
“伯润兄,抱歉!失礼了!伯润兄所说的办法是极妥善的!
不过……”
“无妨,想来孟德兄也是有为难之处……”
此事关系到曹操的威信,若是朝令夕改,他这个国相也就不好用干了。此次前来,张涵已经考虑过此事,牵涉到切身利益,只意图以三寸不烂之舌说服曹操,那是痴心妄想。不过,如果能够达成某种程度地谅解,还是有利于彼此的。
曹操面色不变,眼中却是一动,张涵地话正说到他的心中。
“这样吧!孟德兄,我会以青州刺史的名义发布命令,对城阳景王的祠堂加以限制和规范。孟德兄但作不知便是!
……”
曹操犹豫了,张涵倒打的是好算盘,你一下令,我就装聋作哑,好嚒,你的命令是命
的命令就不是命令……
“这样一来,仍然有害于孟德兄的威信。不过,城阳景王的祭祀一开,必会有人贪心不足,逾越了法令……
孟德兄重重处置便是!”
曹操这才乐了,虽然张涵占了便宜,但他也不吃亏,就不知道刘节听到这个办法会不会吐血——曹操自然也有他的消息渠道,刘节前去拜访张涵,张涵一直送出了大堂,他早已知道了。
“啪!”曹操重重一拍桌子,“想不到张青州竟是如此样人! 哼!”
寂静中,突然一声大响,张涵一惊,随即镇定下来,站起身来一拱手:
“孟德兄,君子决交不出恶声,还请孟德兄自重!”
曹操哈哈一笑,声音里全无半点欢悦,笑声短促,笑了两声便嘎然而止,随即又发出一声冷笑:
“君子?”
“孟德兄如此出言不逊,我与你无话可说,告辞!”
张涵怒气冲冲,出了堂门,曹操也不出门送行,只在后面高声喊 道:
“不送!”
张涵已经走远了,曹操才踱出门来,这个张青州,才思敏捷,思维缜密,可惜!竟是如此样人!真是可惜啊!若他能一心为公,大汉 国……
官场无秘密。张涵与曹操久别重逢,谈笑融融,连个人造膝密谈。却发展到拍了桌子,不欢而散,第二天便传遍了东平陵。济南国地大小官吏们盘算了一下,发现一方是大司农曹嵩的爱子,顶头上司;另一方在灵帝面前都说得上话,监督大小官员的;没有一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