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在英吉利他们都种什么庄稼,竟然如此好摆弄?”
“种草。”
众人互相对视,这个答案让他们怀疑这位李大人对农业究竟有多深的了解,说不定他连红薯和松鼠都分不清。
“恕在下愚钝,不知英吉利人种草干什么?”
“养羊啊,在他们那里羊毛很值钱,一块地拿来种草养羊比拿来种粮食赚头要大,所以他们就都开始种草。”说到这里李富贵自己也不觉好笑,这算不算宁要资本主义的草不要封建主义的苗。
在座的所有人都被李富贵讲的这个故事给弄糊涂了,”我们也养羊,不过我们养羊不需要种草。”有人好心的向李富贵解释。
“我们是在草原上或者山坡上养羊,那些地方种不出庄稼只好拿来放牧,可是在英吉利他们把上好的农田也圈起来种上草。”
难道英吉利人都是疯子吗?“可是把地都拿去养羊了,那他们吃什么呢?”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地当然不会都被拿来种草,随着羊毛产量的增多,粮食产量的下降,两者的价格也就会发生变化,种粮变得越来越有利可图,而种草的利润会慢慢下降,最后就会趋于平衡。”
这一次众人才真正的从李富贵的话中听出了点意思,“就是说怎么赚钱怎么干,这样做真的不会发生饥荒吗?”
“好像没有,他们也可以从其他国家进口粮食。”
“可是我们没有办法进口粮食。”已经有人把这个例子与中国的实际结合起来了。
“谁说不能,南洋那边就非常适合稻米的生长。”
众人真的开始思考李富贵所说的这一套农业思想,终于有人一拍大腿,”这不就是做生意吗?”
“对啊,我不是一直在说买卖嘛,国家正值危难之际,一梓一铢都要算计,所以我希望用商人的风格来作事,但是真正的商人恐怕挑不起这么重的担子,所以我还是想到了你们这些读书人,不知各位愿不愿意帮我做成这件事?我希望在以后的二十年里,在这片土地上,不管是种地的、当官的、做工的还是当兵的都像个生意人。”
在座的这些人大多数对商人并不报有太多的偏见,不过李富贵的这番话还是把大家弄得脑子有些发昏,这样大胆的想法在他们看来实在是匪夷所思,可是这时候已经到了表态的时候,众人都没有让自己在震惊中停留的过久,一个接一个的他们开始在脑子里计算这件事的得失,虽然李富贵并没有说具体要他们干什么,但是瞧这口气应当是一些负责具体工作的下层位子,但这依然具有很大的吸引力,因为在这个时代缺比官要值钱,再小的官只要有实缺那就有向上爬的机会,更何况这位李大人勇冠三军,打胜仗就像吃豆子一样容易,在他手下好好干将来弄个保举应该不成问题。相对于可以得到的实利,损失基本上都是一些虚名,追随李富贵这一条还好说,李富贵在江苏和安徽的名声还是不错的,虽然士林中人对他替洋鬼子办事颇有微词的,但是毕竟身家性命还要靠他保护。如果这些秀才是从湖南或者四川选出来的那情况肯定又有所不同,在西部那些保守的省份李富贵的名声很坏,反正说什么的都有,反正背后议论人又不用担责任。
可是如果让商业渗透到各行各业,那自己这些人肯定会背上一大堆骂名,比如唯利是图、见钱眼开什么的,虽然这样并不能抵御做官的诱惑,但是面子上还是要装作犹豫再三,虽然他们种的大多数也看不惯那些穷酸们自命清高,不过真的轮到自己头上稍微的装装样子还是有必要的。
最后所有的人都向李富贵表了决心,一个个倒也慷慨激昂。看着自己面前的这帮人李富贵也有些担心,这时自己第一次用一种制度成建制的使用老式的知识分子,虽然李富贵并不担心这些人的能力,但是他们的那些老式作风能不能完全被克服还是一个未知数,随着这个阶层人数的增多想依靠自己去纠正他们那是不可能的,既然选拔成为一种制度,那么监督当然也应该成为一种制度。究竟怎么做好呢?李富贵在心里苦笑了一下,看来自己今天晚上又要睡不着觉了。
第二天李富贵单独约见了周光卓,问了一下各人回去以后的反映,得到了正面的答复之后李富贵就直奔主题了,”以光卓兄来看,这次我请诸位先生出山帮我,每月给多少银子才能让大家不贪污呢?”
这话把周光卓震的半晌说不出话来,思虑再三才憋出一句,”我实在没听懂大人的意思,不知大人指的是什么?”
“哈哈,怪我,我把话说急了,我来解释一下吧,咱们做官的也好,幕友也好,薪俸都很少,所以呢从大家手上过的银钱呢,好像都有一个例规,每个人每月都能从里面抽一些,这叫养廉钱,至于更进一步的徇私舞弊也是司空见惯了,可是呢,在我这里这一套不行,在我手下只要是伸了手的被查到了那都是严惩,我这里时军法,不用什么邢部什么秋后的。不过呢我这个人也并非不讲道理,在我手下每个人都能得到与他付出相对应的回报,在我看来这种回报必须能够让人过上体面的生活,这样才能谈得上尊严、自重等等,所以我想问问先生,您觉得我应该付你们多少钱?”
如此坦白,简直可以称得上赤裸裸的言论又让周光卓愣了一会,虽然他从不认为自己迂腐,也从来没有在表面上装出视钱财如粪土的样子,可是像李富贵这样直白的谈论薪俸、贪污还是让他接受不了,而且他也不知道究竟该报一个什么样的数字,这个问题显然不是能用一个简单的数字就能回答的。
看到周光卓半天讲不出话来,李富贵只好来启发他一下,“看来周先生对算账还是不太在行啊,将来恐怕还要在这方面钻研一下,我来谈一下我的看法吧,决定价格的有这样几方面的因素,首先是成本,各位都是十年寒窗苦读出来的,这成本首先就是不低,其次还要看供需,这也很重要,我是需求方,你们是供应方,这个对比也是要仔细考虑的,最后呢就是行情,我们知道在外面作幕友除了薪俸之外,还能挣到一些灰色收入。总之这个数字第一要能让各位过的体面,但这还不是最主要的,考虑到在我手下贪污的风险,这个数字应当让那些踏踏实实工作争薪水的人得到比那些贪赃枉法的家伙更多的好处,当然是平均值,不知先生能不能算出这样一个数字呢?”
好家伙,昨天刚说过要用商人的方法来做事,今天就把别人都当作货物来计算,周光卓听到这里心中倒升起一股好强之心,”既然大人喜欢开诚布公,那我也就直说了,这个事情恐怕我一下子还算不出来,而且我也应该和他们商量一下,毕竟这也是大家的事,不过如果我们算出来的数字超过了大人的预期那该怎么办呢?”
“那也没什么,漫天要价,落地还钱也平常的很。”
第一百四十章
周光卓摇头晃脑的把李富贵所说的一切向他的那些未来的同事们说了一遍,大家都感到有一种斯文扫地的感觉,对于受到这样的对待众人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从这一点看来这个李大人恐怕不是真正的礼贤下士,不过众人心里也隐隐觉得如果真的这么干或许会有好结果也说不定。慢慢的话题就开始转到那个数字上了,虽然这些秀才对于这样大张旗鼓的讨论金钱多少还是有些不习惯,但是这毕竟关系到自己今后几年的生活,最终大家放下架子之后讨论就变得热烈起来了,最后得到的数字是每月四十两,当然这个数字多少还是有些水分的,他们已经做好面对李富贵落地还钱的准备了。
“四十两,好吧,暂时我们就定这个数字,将来根据各人的表现可能还会有所调整。”
看到李富贵答应的如此爽快,周光卓一愣,沉思了一会抬头问道:“大人,这个价钱已经高出了外面的行情,为什么大人答应的如此爽快呢,这好像不是一个商人应有的态度。”
“谁说的?一个好商人是不怕贵的。”
周光卓点了点头,”既然成交了,不知李老板需要什么货呢?”
“我这里马上有一个工程,是我和色目人一起弄的,所以我这边需要出一些人去参与这件事,我希望你们能去看看,了解色目人是怎么干活的,看一看有没有值得我们借鉴的地方。”
“和洋人打交道?”
“没错,我相信这对各位应当没有任何问题。”
“我们试试看吧。”
“你们如果试过就会发现其实色目人很好相处。”这一点倒是李富贵的切身体会,这一年多来他也认识了不少外国工程师,与以往影视作品上那些无能、骄横、蛮不讲理的家伙不同,虽然这些家伙的确有些骄横,不过在看到他们的工作之后李富贵也承认他们确实有那么一点骄横的资格。
周光卓在出去的时候突然转身回来问道:”大人,您真的认为商人足堪大用吗?”
李富贵盯着屋顶想了一会,”你觉得呢?”
“我觉得有些悬,虽然我也觉得商人的那一套不错,不过几千年来从没有人认为商人可以依靠,毕竟他们唯利是图,依靠他们恐怕不保险。”
“是啊,我记得有一位伟人说过:’商人有他天生的软弱性’,我们大清的商人尤其软弱,让他们独当一面的确有些困难,但是就目前的情况看,我认为商人已经是当前社会综合条件最好的一群人了,就士农工商来看,士林腐化、守旧而且自以为是我对他们是没多大指望了,农则是眼界狭小,更是极度保守,所以我只好寄希望于工商,虽然他们也有种种毛病但是我觉得应该还有潜力可挖,所以我才找了你们来,希望你们能从商人那里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把士人的风骨和商人的能力结合起来,看看能不能有一番作为。”
李富贵的这番话让周光卓陷入了沉思,实际上在士人当中的确已经有一些人看出这个世道不对头了,也有人开始思考这究竟是为什么,周光卓在与友人聊天的时候也曾经说过在这样的世道里考科举还不如去做生意的话,也的确动过去做一个儒商的念头,今天李富贵的话却给他指出了另外一条路,那就是商儒,”真的可以吗?像做生意一样的做官?”他好像在问李富贵,又好像在问自己。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其实这件事也不能说没有成功的先例,夷吾就是商人气极重的一个官,而且还是个奸商,不管是在他发达前后,他做事的手法怎么看都像个生意人。”
周光卓前两天就发现这位李大人提到古人的时候不喜欢把姓带出来,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怪癖,幸好自己熟读史书,不然说不定还真被他考到了,其实李富贵这段时间也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他发现这个装疯卖傻好像有瘾,一装起来就自然而然的想继续装下去,像现在几天要不弄那么一下子还真有点不舒服,难怪历史上有些时期大家都像疯了一样。“管仲?”周光卓点了点头,又向李富贵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中国的第一条铁路在一八五五年九月终于在经过一年多的准备之后正式开工铺轨了,与一般建造铁路的做法不同,这条铁路的铺轨不是沿着起点海州向寿春按顺序铺设,而是把全线分成三十段同时开工铺设,铁轨早在两个月前就以秘密武器的名义运到了各个路段,枕木也准备得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