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令下去,各营士兵整顿武备,列阵待敌!”林则徐厉声传令道,自己也从帅帐的摆桌上,拿下了那柄象征着统帅的御赐宝刀。
宝刀的刀柄上由铜丝缠绕而成,镶嵌有名贵的红宝石,整个看起来十分的威严而典雅。刀身也烦着青蓝色的棱光,如镜面一般的刀身上,映照出了林则徐愈发苍老的面容。
他轻轻~抚~摸~着这柄宝刀,神情恍惚,仿佛看到了自己刚刚进入官~场时的意气风发,为民请~命,为国尽忠的模样,仿佛看见了他几年~前在广东查禁鸦~片时的威严与严苛,又仿佛看见英**舰逼近虎门,炮弹撕~裂天空时的壮烈,仿佛看到那个深冷漆黑的夜里,突然冒出反叛的火光的武昌城。
他的一生好似做过了如此多的大事,这片古老的圣地上,流传着他的故事,有着他的仁慈爱民的令名,有着他为一国生民计,严打鸦~片的故事,也有他绝不变节,逃离囹~圄,北返再次任官的忠心耿耿。
林则徐心中暗暗有些犹豫,人都常说,人快要死的时候,才会不停地抑制不住自己,回忆过往的事情,难道自己将要命丧于此,死在即将攻来的蓝衣军手下么?
林则徐心头绞痛,似有不平之意,又似乎变得安心豁达。
他走到自己的案前,提起笔来,在纸上端端正正写了十几个字:“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这十几个字,笔画铿锵,力透纸背,似乎写尽了一位忠臣的一生,这是辉煌而锦绣的一生,他享受了很多很多,荣耀、声名、倚重、爱戴。同时也是悲哀的一生,是国~家的沉沦才让他不停地忙碌,像裱糊匠一样不停地修补着这座已经腐蚀得将要倒塌的大房子。只是,谁都知道,房子要倒了,用几张薄薄的纸片,只能够暂时地挡一挡风,却不能制成压在这腐朽建筑上的重量。
林则徐是个传统官僚,虽然有着为民请~命和保卫国~家的精神,但是却睁不开眼睛、却看不清世界的潮流在哪里。即使南方的强大国~家一天一天昭示着天下的归属,但是他守着一份愚忠,为了一个并不是他本族的国~家,情愿奉献掉自己的最后一丝心力。
林则徐写完字,又抄起了宝刀。他对着宝刀笑了一笑,愈发坚定起来,昂首阔步的走出了帅帐,准备迎接他的敌人。
只是,蓝衣军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快。
曾国藩迟疑道:“这50里距离,对于骑军来说并不算远,怎么花了这么久还没有到,莫不是去了别的地方?”
林则徐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又是一阵喧闹,那位三番两次赶来报信的戈什哈再次出现了,如果这位健将是何沐平一边的话,何沐平必然要给他发一朵大红花,赞扬他来回奔波、不辞辛苦的工作精神。恐怕,将来举办个什么奥林匹克的话,这位能当一个长跑冠军。
“大人,已经探明了,敌人的骑兵大约五千~人,不知何故,行动速度极其缓慢,正在朝我们这边赶来。”
林则徐心中一定,道:“只要知道他们多少人,现在在何处,那边多谢把握了!”
曾国藩激动的道:“大人,机不可失,敌人只有五千众,我们却有八千~人,可以一击破敌!”
林则徐可没有那么大的书生意气,他稳稳地道:“五千众,却是骑兵!除非他们傻到堵在我们营门口让我们瞄准打,不然一个见势不好,肯定会撤走的。”
曾国藩倒是有几分锲而不舍的精神,道:“杀死一个敌人,就是削弱敌人一份实力,将来说不得就能多保全一个士兵。”
林则徐对他这句话倒是有些赞同,道:“我们依托拒马、营防,就地反击,不要脱离营地守护范围,不要让敌人的骑兵冲进来。”
曾国藩信心慢慢地道:“我们学了西洋人的挖掘壕沟之法,只要将吊桥拉起来,他们的马匹,根本跨不过来的。”
又过了好一阵,远处的林间才依稀出现了一些黑影。
“距离太远,打不到啊!”曾国藩看着黑影,暗自苦恼。
林则徐看后,眉头却是大皱起来,暗道:“明明每个骑兵的马,都不像出过什么大力,这般爱惜马力,像是游园踏青一般的闲庭信步,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143骑兵加强旅,隶属于荆楚军~区,这一次被武清溪安排为前锋部~队,承担先行接~触敌人,拖住敌人主力部~队的任务。
原计划中,143旅将把林则徐的主力新绿~营,牵扯在城外,并用骑兵的机动性,威胁林则徐不敢率兵突围。而荆楚军~区左翼军则跟在143旅后面迅速进袭南阳城,无比以最短时间占据这座城池,彻底孤立林则徐的新绿~营,逼~迫他们在开阔地形进行决战。
左翼军人马超过三万~人,不仅有两个步兵师,还有荆楚军~区唯一的一个炮兵师。450门大小火炮的运输可愁坏了人,为了能够让这次计划顺利进行,武清溪特别嘱咐143旅的旅长冯京不要带兵速度太快。
143旅其实在荆楚军~区只能算是二流部~队,旅长冯京原是武昌清军的一个把总,因为反正有功,又表现活跃,被武清溪任命为了这个主要由清军降卒组成骑兵旅的旅长。
冯京此人人品多少有些猥琐,善于做~官,却不怎么善于带兵,虽然领了骑兵旅旅长一职,却对如何训练士兵不甚上心,反而在军~区里不停地送礼,拍上级的马屁。武清溪多次给过他警告,最后还降了他的军衔,才将他安分住。
只是这位人物,不是块练兵的料子,虽然将自己旅中的士兵训练的骑行无碍,马上射击准头也提上去了,但却喜欢钻营其他事物。比如,他慢慢腾腾的重要原因,不仅是上级安排,还因为自己的骑兵队里,带了40门6磅榴弹炮。
这些荆楚军~区自产榴弹炮,有着高射程和高精准的优点,是炮兵师挑剩下的货品,但是冯京不嫌乎,跟上级打了个申请,就把四十门榴弹炮,拉进了骑兵旅。
“旅长,前方就是清军大营!”
冯京张得贼眉鼠眼,在以前清一色人高马大,都是英雄气概的系统兵军~队里,十分碍眼。后来冯京从俘虏里挑选士兵,为了衬托自己也是英武不凡,专门挑歪瓜裂枣,奇形怪状的生物,以至于他的143旅在荆楚军~区成为了一朵奇葩。
冯京故作严肃地点了点头,从怀里拿出了一包杂牌子的香烟。这货家中有个河东狮,管钱甚是严格,连买一包阳江烟的钱都不给。
冯京拨转码头,走到队伍的右边,朝着一位年轻人抱了抱拳,笑道:“曹参谋,真是有劳你了!”
这位曹参谋正是被军事情报处转派到荆楚军~区来的曹翰,曹翰逢人说人话,见鬼讲鬼话,哈哈笑道:“哪里话,冯旅长乃是我军大才,有了我给冯旅长准备的宝物,别说牵制林则徐,就算是活剐了他也未尝不能啊!”
冯京不是什么好货,以前还留着辫子,跟着林则徐混的时候,就老是被林则徐看不起。虽然,他的级别太低,根本见不到几次林则徐。但是小人恨一个人,不需要太多理由,飞黄腾达的林则徐,正是冯京嫉恨的目标之一。
听着曹翰说活剐了林则徐,冯京仿佛吃了人参果一样舒畅,跳下马来,兴~奋地道:“那还等什么啊,赶快准备一下,今天晚上就红烧了林则徐这狗贼!”
曹翰也跳了下来,拉着冯京,嬉笑道:“正是正是,这武司令命旅长再次牢牢看住林则徐,未免太瞧不起人,咱们兄弟二人,将林则徐一勺烩了,同样也是牢牢看住他,嘿嘿,只不过,咱俩看住的,是一具尸首!”
两人淫~荡地狂笑了起来,而背后143旅奇形怪状的各色士兵们,则成了他们最好的背景图案。
;
第一百四十一章 怎么能打这么远
曹翰自从进入了军~队,半点读书人的文雅而气度都找不到了,这位专攻杂学的参谋,似乎更加喜欢使用一些风~波诡谲,或者使用让人蛋疼的方法,让他的敌人痛~不~欲~生,铭记终身。WWw;
曹翰摸了摸鼻子,一副期待至极的样子,对着143旅的“珍禽异兽们”大喊:“检~查ch一号弹武备情况!”
“确认风向!”
“炮手假设榴弹炮!”
“校正射击诸元!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发第一炮!”曹翰严肃地站在骑兵炮前沿阵地上,一面观察着对面紧张的清军大营,另一面监~督着珍禽异兽们多少有些不靠谱的行动。
曹翰擦了把汗,心道:“武司令还对冯京这伙儿人真信任啊,我也算转悠了大半个国~家的军~区,见识了几十个师的部~队,还没有一个行动这么迟缓,战术动作这么僵硬的部~队,就算东南军~区新编入的步兵师也比这143旅要强。”
随即曹翰又拍了拍脑袋,想起来这是一个骑兵师,士兵的功夫都在马背上,让一群骑兵摆~弄榴弹炮,估计只有冯京这种秀逗的长官能想得出来。
曹翰还是不放心,他多少学过炮兵课程,亲自走下去,帮着这些珍禽异兽们架设大炮,调整射击角度。不过,他也不是炮兵出身,懂得有限,19世纪的炮兵其实还是凭直觉的比凭数学的多得多,所以一群人都在那里半抓瞎地摆~弄那四十门榴弹炮。
一旁冯京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一脸谄媚地笑道:“曹中校,如何,可能顺利实施?”
曹翰多少有些不懂装懂,外行充内行地摆了摆样子,然后低沉的道:“没问题,我指导了这群炮兵一下,应该不会出现纰漏了。”
冯京搓~着手问道:“曹兄弟,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需要准备的没?”
曹翰点了点头,道:“ch一号弹,虽然并不怎么成熟,但是也是极其厉害的武~器,使用时一定要注意风向,我们得顺着风打出去才行。要是被风吹回我们这里,那就不好玩了。”
冯京连忙道:“曹兄弟早嘱咐过了,我老冯一开始就招呼这帮崽子们往上风向架炮。”
曹翰看了看旁边一名贼眉鼠眼的炮兵拿着风向标测试风向,正好炮兵阵地处于上风向,万无一失,他心中大定。
“冯旅长,招呼好你手下的骑兵,随时策应掩护,清兵见了我们架炮,肯定会有所反应,甚至要奔袭阵地,一定要让你的骑兵在两翼和中路都掩护好后方的炮兵阵地,出了差错就不好了。”
冯京点头如小鸡啄米,忙道:“没问题,我手下的弟兄们自进了我143旅的门庭,哪一个敢不苦练马背上的功夫技艺,清兵大营少马,而且情报说新绿~营大都是穷苦泥腿子拉扯出的步卒,更不可能习练马术。嘿,咱们荆楚军~区养得云梦宝驹,那可是比人都搞得多,冲起来跟老虎似的,没见过的人都害怕,这些劳什子步卒敢冲出来,那就是铁打铁的送死!”
见这冯京竟然对自己的骑兵旅的骑兵技术如此放心和推崇,曹翰也多少有些放心,他来的时候,确实对143旅配备的云梦马十分惊奇,这种体态雄健的生物,身高都有两米,是少有的大型战马。这些战马不仅身材高大粗~壮,四肢有力善奔,而且脾气暴躁,十分容易伤人,据说只有长期由马匹的主人喂食、培养感情才能驾驭。
冯京说完,自己也跃上了战马,拔~出了比普通步~枪稍短的骑枪,怪笑一声,打马而去,防备满清士兵的突袭了。
而清兵大营的一头,曾国藩惊诧地拿着单筒望远镜,对林则徐道:“大人,怪不得这批骑兵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