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水质最好的。可就是今天早上,我们几个刚打了第一桶上来,就发现问题了。那水不但演色变黄,还有一股臭味!所以来请您去看一看,您知道,我们附近百十户人家都靠这口井吃水的…”
“…”舅爷沉吟片刻,抬头说道:“好,看看去,你们准备根粗点长点的麻绳,一会兴许用得上。”
一听有热闹瞧,我俩立刻就把爬山的事儿忘到九霄云外了,屁颠屁颠地跟在舅爷后面,往城北走去。
舅爷也乐得我们跟着,至少对志豪来说,是个难得的学习和长见识的机会。而我,只不过纯粹看热闹罢了。
别看县城小的很,城北我还是第一次来,毕竟大街上没什么可玩的,也不像省城,有那么多小店商场可以逛。
跟着几个农民大叔七拐八拐,我们来到一个很小的十字路口,路口正中间,歪歪地立着一颗老槐树,也不知道有多少年了,反正看长的那架势,是棵古树。
古树下面,摆着一副辘轳,然后就是好大的一个窟窿。直径足有一米五,旁边什么拦的也没有,就这么在地面上张着嘴。
在我的印象里,包括陆家老宅,井都是有沿的,用青砖或者石块砌半米高,然后口小得连个大人都掉不下去。这么大的井口,还真是头一次见。
我和志豪趴在窟窿旁朝下看去,深不见底,四五米的地方,光线就照不到了,也不晓得水面究竟在哪里。
不过,倒是没闻见有什么臭味儿。
旁边的几个大人将一个木桶挂在绳头上,然后摇动辘轳,将桶放下去汲水。约莫过了十几秒,隐隐听见里面传来水声,看来是碰到水面了,他们又开始往回摇。
等看到桶升上来的时候,我和志豪就不看了,站起来往后退了好几步。不是害怕,而是真的很臭。
这种臭味很奇怪,我从来也没闻过,有点像是各种臭味夹杂在一起的混合体。
舅爷凑上来,显示闻了闻,然后用一根手指在里面搅合搅合,又举起来冲着太阳看了又看,眉头渐渐锁在了一起。
“陆…陆师傅,您看这是…”年纪最大的那个老农见舅爷面色不太好,结结巴巴地问道。
“这是尸臭!”舅爷一张嘴,就把一圈人给吓得愣住了。
他并不在意我们的神色,而是举起手指接着道:“你们看,如果我没猜错,这淡黄的油质物,应该是尸油。那桶水先别动,尸油比水重,如果一会你们看黄色沉下去了,那就是尸油无疑。”
“这…这里面有尸体?”一个中年男人问了一句后,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扶着老槐树,“哇!”地一声吐了起来。
他吐开了不打紧,附近的几个人就像会传染似的,接二连三地“哇哇”乱吐。弄得古井周围是脏乱不已。
“师傅,他们都中毒了么?”志豪奇怪地瞧着弯腰大吐的人,问舅爷道。
“呵呵,心病而已,吐一会儿就好了!”舅爷把我俩拉到了个干净的地方,接着道:“你想啊,他们喝了一辈子这井里的水,甚至前两天还在喝,这会儿知道下面泡着死人,能不恶心么?”
“呕…我说陆师傅”一个人弯腰回头道:“知道您老教徒弟,这会儿就别再说了!呕…”
“呵呵,好好!不说不说!你们快吐,吐干净了办正事儿!”舅爷笑着答应。
几个人等把早饭吐得差不多了,总算缓过劲来,围在舅爷旁,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有让立刻去报警的,有建议先送家里人先去医院看病的,还有要去上山拜佛的,乱哄哄一片,看得我和志豪直笑。
“好了!”舅爷看他么讨论不出个所以然,高声喝道:“你们要是有自己的主意,我就走了!”说完,作势要转身离开。
“哎!陆师傅!你可不能走!”几个人知道冒犯了他,慌忙拉住,又是连声道歉。
总算拉住,舅爷挨个瞪了他们每个人一眼,正色道:“报警是肯定的。但是有我在,咱们可以先搞清楚,到底是什么状况,再报警不迟。你们也看到了,有尸油尸臭,说明里面的人死了有日子的。再者,水质是今天才变,这中间就有一段时间差。这死者究竟是才扔下去的,还是在里面有一段时间了,我想先弄明白这个。所以……”舅爷说到这里,故意拖了个长音,看了一圈围着的人们,才道:“我刚才让你们准备麻绳,现在呢,就需要有一个人下到井里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啊…”一群大老爷们听说要下到那个又黑又深的井里去摸死人,都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我看…咱们还是先报警吧!”一个年轻小伙子低声说道。
“啪!”还没等舅爷搭腔,小青年身旁的一位大叔照着他脑袋就是一巴掌,怒斥道:“你个兔孙,知道什么?!县城警察哪次办疑难杂案不得请你陆大爷?指望他们?他们来了,尸体捞走,就算破案,这井你还用不用了?这是警察能办的事儿么?临了还不得请你陆大爷来解决!快,给你陆大爷赔不是!”
“呵呵,不用不用。”舅爷微笑着摆手道:“年轻人,不知道咱们早些年的事情,不怪他们。”
“可是,陆师傅…”那个大叔见舅爷没生气,赶忙陪笑道:“咱们自己下去看不是不行,就是我们没您那身本事,就算下去了,也两眼一抹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啊!”
舅爷并没有直接回应他,而是笑着伸出两根手指头。
第九节 古钟老槐
“两百块?”大叔见了这姿势,心领神会,转身和另外几家商量了一下,又回头道:“行!听您的,我们负责动员吃这井水的人家,一家出个几块钱,就够数了,只要您能让我们再吃…再用上这口井里的水就成!”
“准备绳子吧!”舅爷见他们答应,不再废话,开始脱外套。在他们绑绳子的当口,舅爷脱了褂子后盘膝坐在地上,不停地做一深一浅的呼吸。
忙活了三五分钟,麻绳绑好了,他们还在头上帮了个直径一米左右的大筐,方便人或站或坐在上面。带头的那个大叔才蹑手蹑脚地走过来,小声对志豪道:“小豪,都准备齐了,你叫一下你师父。”
“嘶~~”不等志豪答话,舅爷睁开了眼,同时猛吸一口气,从怀中又摸出一个小火柴盒,打开并取了几团绿色的棉花出来,塞进鼻孔和双耳,这才站起来,一声不吭,往井边走去。
“这是干什么?”我跟在后面,小声地问志豪道。
“那棉花好像叫气门。”志豪歪头想了想,说道:“是师傅用特殊材料泡制的,堵上后可以短时间内不受各种毒气的影响。”
我还想问那干嘛要堵耳朵,又不用耳朵喘气,舅爷却已来到井边,抓着麻绳站到筐里,示意可以放下去了。
两个壮汉得到指示,小心地摇动辘轳,将舅爷慢慢放进了黝黑的深井中。
直到从井里传出“叮”的一声脆响,大人们停下了手中的辘轳,用旁边的木桩一绊,就都围到井边来,等待里面的信号。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我已经开始替舅爷担心了,麻绳却突然晃动了几下,紧跟着里面又是一声“叮”。
“快!摇上来!”带头的大叔赶忙指挥人去摇那辘轳。
没一会儿,我就看到浅黄色的大筐从深处升了上来。但是,舅爷却没有站在上面,筐里放着一些脏兮兮的东西,看不清是什么,伴随着的,还有阵阵恶臭。
终于摇了上来,两个年轻人奋力把大筐从井里拽到地面,还没放稳,却突然“哇呀”一声,丢下大筐,一屁股坐在地上。筐里的东西也随之散了一地。
“妈呀!死人!”还没等我看清是什么,大人们就又不镇定了,一阵哭爹喊娘。
“好了!!!”要说还是那个大叔镇定,爆喝了一声,说道:“不就是几根骨头么?看你们那熊样!臊不臊啊?!陆师傅还在下面呢,赶紧把筐子腾出来接人啊!”
几个年轻人这才缓过来神,赶忙把那些骨头倒在一旁,腾出筐子,重新放了下去。
志豪倒是不怕那些东西,走过去研究起骨头来。我见他都不怕,壮着胆子也凑了上去。
这一地有骨头,有破碎的布片,想必是衣服,还有没完全腐烂的皮肉。虽然恶心,但我胃还算深的,看了好一会才明白,感情不是一个人,因为我亲眼看见志豪从当中挑出了三条手臂,其中两条还有皮肉,只不过早就干巴了。
果不其然,第二筐还是尸骨,里面的东西更加腐烂不堪。
如此反复运了五次,直到第六次,舅爷才终于抱着一个钢盔升了上来。
他一上来,顿时所有人都闻到了一阵恶臭,比那些尸骨来得还要刺激。
“钢盔钢盔!给我看看!”我在电视里见过这东西,当兵的都带,早就想要一个了,却始终没见有卖的。此时看见,也不管是香是臭,直接就冲了上去。
“啊呀!~别动别动!”舅爷见我上来就抢,赶忙将钢盔举得老高,道:“阳阳别急,这里面装的有东西,等舅爷回去换个容器,洗干净了再给你戴啊!”我这才住手,敢情是里面盛得有东西。
“陆师傅,捞着什么宝贝了?”大叔也奇怪得很,见舅爷这么着紧,凑上来边问边往钢盔里瞧。
“喏!看吧!财迷玩意儿!”舅爷干脆将钢盔搙到他脸前。这大叔瞬间五官都扭曲了,赶忙捏着鼻子往后退了好几步,道:“什么东西啊?这么臭!”
“呵呵,纯度很高的尸油。”舅爷说着,将钢盔小心翼翼地挂在一条树枝上。
“你要那玩意儿干吗?”大叔迷惑不已。
“呵呵,山人自有妙计!你们能不能再吃上这井里的水,恐怕就要靠它咯!”舅爷故意说了一半,和他们逗闷子。
反正舅爷学的东西,这么多年除了教他的老道人,谁也不懂,大家也都不再多想,转而追问起下面的情况来,怎么会有这么多死人?
舅爷先是派人去报警,这才找了个荫凉地方,给众人讲了起来。
原来,这老槐树下并不是一口井。在很早之前这里是县城的中心地带,树上挂着一口钟,用以平时召集民众,开会所用。
那钟也是一口老钟,上面纹饰精美,听说是更早之前,那时候这里还是个村落,有一年下大雨,在东山的石头缝里冲出来的。村民们见它如此硕大,至少有几千斤,就将其抬了下来,挂在老槐树上。
直到抗日战争爆发,有一年鬼子大扫荡,来到县城。那时候能跑的人都跑进山里去了。留下的都是老弱病残,和一些部队转移时还没痊愈的伤兵。
鬼子在县城转了一圈,没捞着什么值钱货,却相中了挂在老槐树上的大钟。于是他们就想把钟卸下来,运回日本,安置到他们的护国寺里。
可这钟实在太沉,挂得又高,着实不好卸。鬼子后来想了个省时省力的办法,在挂钟的铁锁链上拴个炸药包,到时候一点,把锁链炸开,大钟就自然掉下来了。
看到这里有人会说,为什么不把树放倒,或者将那一枝锯断,你这不是胡扯么?日本鬼子就那么傻?
其实我当时就提出了这个疑惑,舅爷告诉我,他也是听那老道说的,日本人很敬重上了年级的树木,认为过了百年的树都是有灵性的,能保佑一方平安,如果随意砍伐,会遭天谴。所以在日本的文字中,能经常看到“神木”之类的字眼。指的就是上了年级的老树。
也正因为如此,老槐树躲过了一劫。
第十节 古法显神威
一切准备就绪,日本人高高兴兴地绑好炸药包,撤开,引爆。巨响过后,锁链果然被炸断,大钟掉了下来,但却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