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考察队的厄运还尚未结束,只是开出去几十公里,队员们又纷纷闹起了肚子,症状有些像肠胃炎,上吐下泻,痛如刀绞。此时只有两人是好着的,一个是他们的蒙族向导,还有一个就是韩教授。
韩教授也奇怪,早上吃的都是一样的饭,为何偏偏就他俩没事儿?想来想去,看来只有喝的水嫌疑很大。
每个队员当时都配备了一个比较大的便携保温水壶,韩教授昨晚的水他没喝完,剩了一多半,所以今天就没有去添新打的水。而蒙族向导则是生活习惯的问题,上午从不饮水。所以,其余的几人呕吐,全是因为喝了昨晚从那片海子里打上来的水!
向导弄清楚了事情的始末,终于发火了,也不管这些人伤的伤,吐的吐,气愤地站在中间,指着他们,用一连串听不懂的蒙古语发了通火,这才平复一下心情,和韩教授一人一辆车,拉着这些人继续上路。
那几个喝水的人症状也很奇怪,一吐起来就没完没了,而且还要时不时地下车狂泻一通,使得行进速度更加缓慢。
反反复复吐了几次,韩教授偶然间看到同事的呕吐物种,似乎掺杂着一些白花花的条状物,走近一瞧,竟是一条条寸许长的白色蠕虫!而且还都是活的,或吐或拉出来后,在地上来回翻滚,但一照太阳,就会在数分钟内死亡、脱水,直至干瘪。
这些虫子通体白色,略显透明,有大有小,大的如小指般粗细,最小的也有火柴棍儿那么大,猛一看倒有点像桑蚕,但它们头是尖的,几乎看不到眼睛等器官。
韩教授想捡起条已经干瘪了的虫子仔细瞧瞧,可手指头一碰,顿时那干瘪的虫子尸体就化为粉末,散落在草地里,好像被火烧成了灰烬一样。
转身看到队友们的惨状,他们决定还是赶路要紧。终于在四个小时后,来到了一个公路旁很小的镇子上。找到镇卫生所,把两个重伤员抬进去,布一揭开,就连医生都捂着嘴先吐了一阵,并表示这种伤情卫生所根本治不了,让他们赶快转大城市医院。但私底下医生又多说了一句,这两个人已经几乎没救了,就算立刻送进大医院,也只不过是多喘上会儿气而已。至于其他那几个吐虫子的,同样也无能为力。
但离这里最近的一座城市也有三百多公里,两个重伤员能不能坚持得到都是另一说。
正当众人开始绝望的时候,那个蒙族导游发话了,说这个镇子上住着一位极高明的萨满巫医,也许她有办法。
队员们此时也没有办法,也许是病急乱投医,也许是打算死马当成活马医,反正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思,跟着向导来到镇子外的一座小蒙古包里,见到了他所谓的那位萨满巫医。
这是一个看不出年纪的老妇人,脸上到处都是褶子,且被太阳晒得黝黑,浑身上下系满了五颜六色的布条,乍一看就像个杂技团的小丑。
众人不敢造次,说明了来意,以及发病的原因。老妇人过了半天方才说道:“你们不听劝告,触犯了呼斯楞守护的圣母子湖,本该就一死,罪无可恕。但念在民族和宗教的差异,以及草原和太阳对万物都有怜悯之心,我且一试,但是触犯了呼斯楞的师威,需要他们伤好以后自己去赎罪。”
大家一听居然能治好,哪儿还管什么后续问题,赶忙连声答应。将两个重伤员抬进去后,那老妇端出来一碗浓稠刺鼻的汤药,先让上吐下泻那几人一人往里面啐了口吐沫,搅拌了一下,然后吩咐他们一次喝一口,待都喝过了,出去吐去,吐完了回来接着喝,如此反复三遍,虽然几个人吐得天昏地暗,但虫子竟慢慢减少。到第五次时,已经再也找不到哪怕一条虫子,腹泻也随之转好。
这样一来,考察队对这老妇的本事更加信服了,稍作休息,就立刻去着手置办老妇交给他们的任务……采买给重伤员治病的物件。
说来也怪,老妇开的单子里什么都有,甚至包括两匹马、五只羔羊以及十数张蛇皮,唯独没有治病的药品。但在蒙族向导的督促下,他们也不敢多问,一头雾水地买来后,拴在蒙古包前,那老妇又不知道从哪里叫来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帮忙,剩下的事情就不让考察队过问了,就连探望一下伤员的机会都不给。
第六十五节
在焦急的等待中过了几天,韩教授他们除了吃饭睡觉,几乎都守在蒙古包外。每天只见那两个小姑娘不是宰羊就是杀马,要么就将蛇皮撕成一小条一小条的细带子,跟鞋带差不多,用药水泡在两个大桶中。除此之外,棉帘遮挡下的蒙古包内从未传出过任何声音,也再没见过那老妇走出过半步。
直到第八天吃过早饭后,韩教授他们刚刚来到门前,老妇就从蒙古包内走了出来,告诉他们:这两个人活下来了!但是他们非常虚弱,暂时不能走动,也见不得阳光。要想完全康复,至少还要三个月,如果想要见人,恐怕短时间内很难了,现在允许进去稍作探视并作短暂交流。
蒙古包就那么小一点,一拥而入又不行,讨论了半天,决定由领队和韩教授两人进去,代表大家做一次探视。
当掀开蒙古包那油腻厚重的棉帘后,韩教授立刻就闻到了一股混杂着鲜血味道的腥臭之气。包内光线黑暗,只勉强瞧得当中地上用石头架着两张大木板,上面分别躺着个人。不用问,一定就是他们的队友。
领队先试着沟通了一下,两人思维意识还算清醒,就是说话有点跑风,那是没了嘴唇的缘故。但当问到那老妇的治疗办法和恢复情况时,两人却又支支吾吾讲不明白。而且他们始终躺在一张巨大的毯子下面,两人被包裹得极严,就连唯一露在外面的脸,也因为光线的关系完全看不清楚。
韩教授趁没人注意,偷偷地掀开了毯子一角,借着透进来的那么一缕光线,竟隐约看到队友的腿上似乎覆盖着一块块的带毛皮肤,有白有黄,中间就用那一条条的蛇皮给缝制起来…联想到前几天的杀马宰羊,韩教授顿时整条脊背都凉了。
用这种诡异的方法来治病,那治好以后…还能算是个人么?!
两人出来以后,本打算将伤员转往较大城市的医院,但那老妇人听了后,只是冷哼一声道:“别看他俩现在好了点,没有我的秘药,无论去哪里,绝对活不过半个月!你们要是真想拉走就拉吧!”
众人听后面面相觑,思前想后,只得决定暂时还将他俩交由老妇托管,直到痊愈为止。毕竟老妇救了他们的命,就算想害,也没有先救再害的道理。
征得了两人同意后,考察队结束了此次考察,留下一笔钱后就打道回府。毕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还是先回报主管单位,况且再走下去队员们心理压力只会逐渐加大,那剩下的考察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回了学校,虽然记挂那两位同事,但韩教授他们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只是在数月后得着了从内蒙传来的消息,说是那两人痊愈后,非但没打算回来,反而去寻找那呼斯楞大祭司守护的圣母子湖赎罪去了,从此不知所踪,再也没出现过。
他们的家人也曾去寻找过,但那治病的老妇治好他们的当年就去世了,至于圣母子湖和大祭司,则更是消失在茫茫大草原上。只是偶尔听游牧的牧民在草原最深处见过,等人赶去,却早已人去湖空。
故事二黑英山道和盐水沟
这件事就发生在库车地区的拜城县境内,那是韩教授第二次来考察古龟兹国。
古丝绸之路在拜城境内分为两路,一路是从克孜尔石窟出发,沿木扎特河北岸西行,过温巴什石窟,越木扎特河到察尔其乡,过托乎拉店石窟,然后沿木扎特河一路北上,翻越木扎特河冰川古道去伊犁。
另一条路就是自库车西北入盐水沟,再从克孜尔石窟出发,沿木扎特河北岸西行至克孜尔河于木扎特河汇合处,然后转而沿克孜尔河北上,过台台尔石窟,至黑英山乡克拉塔格山麓,再沿博孜克拉克沟北行,直抵昭苏(古乌孙国所在地)。由于此行最危险的一段路就在⑸降讲┳慰死松娇谝幌撸砸脖怀莆英山道。
当时韩教授他们所选的路线,就是⑸降馈1鹂凑馓跸吒丛樱宦飞嫌惺Ψ殪莺凸匕胖罚曜鹊奈宕笫咭簿≡谄渲校杂诳疾旃曜鹊蹦甑奈幕凶偶渲匾淖饔谩K院淌谒且恍薪说目疾焱牛诘酱锟獬岛螅还硕喾椒炊裕岢职丛纷咭槐辄英山道。
考察队之所以要走⑸降溃⒉皇撬稻筒慌挛O眨蛭赜邳英山一线的恶闻多是民间传说,诸如什么吃人的地坑、河中巨兽、藏在山石间的红毛怪物等等,考察队员都不怎么相信,所以他们仗着人多,甚至连向导都没要,就踏上了通往盐水沟的路。
第六十六节
第一站是克孜尔石窟,它位于拜城和库车正中间的雀尔达格山。“克孜尔”在维吾尔语里是“红色”的意思,是因为雀尔达格山的红,在朝晖夕阳的映衬下能绽放出摄人心魄的绚丽色彩,由此得名。
在克孜尔石窟呆了五天,一切正常,考察队先前那种步步为营的紧张感也逐渐放松,在到了木扎特河以后,就沿河一路西行,于第八天来到了两河的交汇处。
凡是遇到河流交汇,都是考察水文和地质的绝佳地点,往往利用这里的一些客观因素,就可以推断出一个地区文明的发展趋势、足迹和地理环境的变迁。
由于两河交汇处这里地广人稀,考察队想进行河水采样,又没有船,只得用最原始的方式……用一根鱼竿绑着采样瓶,派人尽可能地接近河口的中心地带进行采样。
于是队内的两个年轻人主动站出来,要求去完成这个任务。
河口的面积比想象中要大,周围还都是那种泥泞的滩涂,长满了野草,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刚靠近有水的地方,只见拿鱼竿的那人突然身子一歪,转瞬就没了踪影。
岸上的众人看到这一幕,顿时紧张起来。好在旁边拿着采样瓶的另一人赶忙伸手拉了一把,又再次将拿鱼竿的人拽了起来。原来是他踩到了一个较深的泥坑,突然之下失去了重心而已。
待两人重新站定,他们却低头围着脚下那个深坑瞧了半天,拿采样瓶的人才回头喊道:“领队!这个深坑里的水跟其他的都不一样!要不要也取一些回去看看啊?!”
两人此时穿着队内仅有的两条淌水用皮裤,其他人都在六七十米外的岸上,根本不知道什么情况,领队听了,则直接回道:“那就一并取了回来吧!”
于是那个拿瓶子的又从外面的马甲兜里又拿出一个较小的采样瓶,蹲下身忙活了好一会,这才拿起来,对着太阳开始观察。
但他刚把手抬起来,一直用望远镜观察的两位老教授立刻色变,顿时也顾不得自己年近古稀,一边往那两个年轻人靠去一边喊道:“快!快回来!快!”
众人见此情景,再去看他们俩,这才隐隐约约瞧见,那举着瓶子的青年,捏瓶子的手,似乎已不是刚才的样子,即使隔着几十米远,也能勉强看到手背上早已没了肉,连着筋的骨头就那么在外面赤裸裸地暴露着!
事情就突然发生在这两三秒内,那青年直到此时才感觉到疼痛传来,紧跟着扔掉瓶子,举着只剩骨头的手,撕心裂肺地嚎叫起来。
众人这才知道出事儿了,也顾不得下面都是泥,纷纷跳下去想要拉他回来。
身旁拿鱼竿的那个青年自然也发现了这一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