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骞往后退了两步,盯着大门瞅了半晌,歪着嘴问我道:“就这家?长安旅社?”
我谢过小男孩,让他走后,来至门前道:“是不是,问问不就清楚了?”说罢,抬手就要去叩门。
可我刚把手举起来,第一下还没扣上,门却从里面打开了,一个黑影冲出来,和我打了个照面,两人都是一愣。
这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长相很普通,倒是皮肤有些煞白,就像是常年不晒太阳似的。看过来的眼神也有些鬼鬼祟祟,不敢朝人正视。
有人出来正好,我赶忙拦着他问道:“您好,请问,这里是长安旅社吗?”
没想到那男人看都不看我,也不答话,只是用手里的包袱一抗,不客气地将我顶在一旁,然后就低下头,快步走了出去。
“唉?我说你这人…”殷骞还要追上去找他理论,却被我拉住道:“走吧,别理他。人家不愿意说,你就是问了也白问。”
其实刚才那人用包袱顶的一下,我就明显感觉到里面是一件器物。是什么不好说,但恐怕不是普通住店客人应该带的东西。
推门进来,只看到这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院,正对大门的是栋二层小楼,依城墙而建。其他两边都是一个个小房间,数了数,大概也就十来间。
走过头顶贼小的天井,来到二层小楼前,一楼的门开着,屋里面一个长条柜台,后面一扇窄窄的木板墙上挂着好些串钥匙,倒还真有点儿旅店的味道。
“有人吗?”我一边问着一边跨进屋内,只见里面摆的还真不少,除了看到的那些,门后还有很多暖瓶、拖鞋等和住宿有关的东西。
“有人吗?”我转了两圈,也没找到一个人,只得继续大声问道。
“叫什么叫?!”突然从柜台后面传来一个声音,把我俩吓了一跳,这屋中竟是有人的。
靠近了一看我才明白,原来这高高的柜台后面摆着张躺椅,一个年纪比我们稍大的青年正躺在上面伸着懒腰。所以我俩在屋内转了半天也没能发现。
“您好!…”我刚打了个招呼,那青年就坐起来问道:“住宿啊?”
“嗯。”我没有直接说暗号,打算先看看他说什么。
青年伸完懒腰,翻了个身道:“我们这里下午五点前不办理入住,你们天黑再来吧!”说完,就要接着睡。
“那你们这里是长安旅馆么?”殷骞抢上前道。
“嗯!”青年含糊地应着。
“那附近还有没有叫长安旅馆的地方?”殷骞疑心很重,接着问道。
“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听声音,男青年都快睡着了。
我笑了笑,示意殷骞别问了,直接说出暗号:“那就行,我们俩今天白天要在这里过夜,麻烦你开个房间吧!”
年轻人的身子本来呼吸颇有规律,听我这么一说,明显停顿了片刻,紧跟着一骨碌爬起来,打量了我们老半晌,才道:“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我们今天白天要在这里过夜,麻烦您老开个房间!”殷骞又一字一顿地给他说了一遍,这青年才算相信,从柜台下面掏出一个小本,边记边问:“外地人?”
“…”我们不知道该怎么答,只得选择沉默。
男青年没听到回应,抬头看了看我们,说道:“第一次来吧?介绍人是谁?”
“没有介绍人,不愿透露姓名的高人指点来此。”我胡说着,因为记得王永利提起这里时,有些犹豫,想必是有不能泄露之类的规定。
“哦?”男青年来了兴趣,放下笔道:“那就是有东西想亮亮了?拿出来我瞧瞧!”
“我们不卖!我们是来收的!”殷骞没等我接茬儿,抢着说道。
“…收?”男青年顿时有了戒心,眼珠子一转,小本一合,马上又倒回躺椅上,懒懒散散地说道:“收什么?这是旅社又不是废品收购站!不住宿就走啊!白天不接待!”
不用问,他一定是看到我们两张新面孔,手里又没东西,以为来捣乱或是有别的什么目的,开始不认账了。
“唉!你这人…”殷骞正想发飙,却被我制止住了,又问那青年道:“那你说,怎样才能允许我们进入交易场所?”
“交易什么?”躺在椅子上的男青年睁开一只眼,挑着眉毛冲我道:“我们这是正规旅社!国营的!你当是什么?!”
第五十四节 地下市场
看来,不想点法子是进不去了。我思忖片刻,拿出一直随身带着的那梅道人的掌教铜扳指,放在男青年面前的柜台上道:“如果我们打算把这个卖了呢?行不行?”
男青年闻言又站起来,拿过铜扳指瞧了半晌,抬头笑道:“不让你们进去,就拿这么个破烂玩意儿糊弄我啊?”说着,将掌教扳指扔回我手中。
我苦笑着接过,只得用最后一个法子试探道:“我们真是来收东西的!我们要一块齿寒铁!”
齿寒铁这个名词在古玩行里是不存在的,知道的人也仅限于一些相关的异术行当。虽然我也不知道他们是否懂这玩意儿,但想到之前王永利来到这儿随便喊了个价,立刻就被收了去,想必他们也应该多少有些了解。
果然,话一出口,男青年重新上下打量了我俩一番,眼珠子又转了个圈,伸手说道:“那也行,先交押金!”
“多少?”殷骞说着,把钱包掏了出来。
“十万!”
“…”
我还在震惊于这笔钱,殷骞却已腾出一只手,越过柜台,抓着那男青年的衣领怒道:“你消遣我们不是?!”
男青年也不生气,任由殷骞揪着衣领,轻蔑地看着我俩道:“十万已经算少的了,我们这里不走十万以下的钱物。你们要是图新鲜找乐子,听我劝,还是走吧!这里可不是古玩一条街,来去自如。我是为你们好,怕你们不明不白地死在里面!”
“你…你什么意思?”殷骞听得一愣,震惊之下松开了抓着男青年的手。
“听不懂最好!”男青年整了整衣服,说道:“你们就当从没来过这里,走吧!”
“如果我们非进不可呢?”我盯着他,一字一顿道。
男青年撇着嘴看了我半天,就像在盯着动物园里的两只光屁股猴子,终于说道:“行!~你们真要进去送死,我也不拦着。但要记着一条,这里的事情…算啦!等你们能活着出来再说吧!”说完,男青年拿出一串钥匙,朝我俩摆摆手,示意跟着,转身推开了柜台旁的另一扇门。
走进来,里屋竟是个公共的洗澡间,被划分为里外两半,里面的是淋浴房,而外间则摆满衣柜,看来是给洗澡的人放衣服用。
男青年来到最靠里的一排柜子前,先是用钥匙打开右上角的一个小更衣柜,踮起脚尖一拉,隐隐听到“咯噔”一声传来,紧跟着整个衣柜都被拉开了条一米宽的缝隙,露出了后面东西,我们侧头看去,竟然是个斜着向下的通道,里面似乎还有微弱的灯光。
原来如此!之前听王永利说什么地下古玩市场,我还以为他那个地下是指上不了台面的意思,就像什么地下赌场、地下钱庄之类的,没想到这古玩市场还真的在地底下。
“先说好啊,你们是完全自愿下去的!”男青年又拿着小本递到我们面前,说:“在里面发生了任何事,你们都要承诺后果自负!来,签字画押吧!”
“签什么字?”我看了一眼小本,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地都是一个个生辰八字、姓氏和指纹,唯独没有名字。
“签吧!入乡随俗嘛!”殷骞在一旁捅了捅我,示意他别再倔了,赶紧下去才是正事。
写下自己的八字,又按了手印,我们这才小心翼翼地走入那地道。男青年在关门的时候,还特意发出几声“哼哼”,就好像是在送两头待宰的小猪上屠宰线一样。
地道还挺宽敞,足有上次在老家走的那个三倍宽,每隔十几米就有一盏油灯挂在墙上。刚走过两盏,坡度骤然陡起来,估计有将近四五十度,好在两边都打了锁链在墙上,我们才不至于一路滑下去。
“神奇啊!”殷骞一边走,一边感叹道:“咱们现在可是在古城墙的正下方,打死我都想不到,西安城居然还有这么一个地方!说出去谁信啊!”
“呵呵。”我摸着年代久远的青砖,对下面即将看到的一切充满了好奇。究竟是群什么人?他们躲在这里是出于什么目的?他们交易的东西又和那些古玩店里的有哪些不同?他们是怎样发现这里的?…不过我想这些问题,很快就会有答案了。
虽然这回也是钻洞,但心情比起老家那次可是天壤之别,因为我们知道,在下面等待着的,是一个前所未知的,神秘的地下古玩交易市场。
至于那男青年的警告,我和殷骞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我俩没再说笑,而是专心地往下走着。大概在深入地下三十米后,坡度渐缓,在侧墙锁链断掉的地方,也终于变为了平地。
不过…这地平了,锁链没了,就连灯也没了,又走没几步,前面乌黑一团,什么也看不到,而且这地道有越缩越窄的趋势。
殷骞边摸黑往前走,边骂道:“靠!这不扯淡么?我就不信那些人都黑灯瞎火地交易?…哎呦!”话没说完,这家伙貌似撞到了什么东西,捂着鼻子蹲了下来。
这里虽然已经非常黑,但借着身后远处的灯,我依稀看到有个什么巨大的东西挡在了路中间。正打算上前摸摸看,那巨物突然动了,这可把我下了一大跳,立刻揪起殷骞,向后退了好几米,警惕地看着前方。
第五十五节 万米石窟
果然,那个东西开始移动,虽然看不清,但听声音是个会走路的家伙,而且脚步异常沉重。
巨大的黑影在向我们靠近,殷骞哪还顾得上酸疼的鼻子,躲在我身后道:“靠,你带家伙了没?这他妈什么怪物?!”
终于,那巨物来到灯光所能照射到的地方,我们俩待看清后,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这是一个人,却又不像是个人。之所以说他是人,因为他有手有脚,有脑袋有五官。可是说他不像人,因为在这两米来高的狭窄空间里,他竟然需要弯下半截身子,把脑袋降到胸口的位置才能勉强站着。
更夸张的是,他背部明显隆起一个大包,这人竟是一个驼子!我无法想象,他要是站直了,究竟能有多高?
当然,骇人的远不止块头。这驼子浑身上下只穿了一条脏兮兮的裤子,上半身几乎每一寸地方,都有着毫无规则的线,我仔细看去,竟是一条条被缝合的伤口,那些黑线,就这么肆无忌惮地在外面暴露着。
不过这驼子五官还算正常,虽然痧了一目,倒也说不上吓人。
本以为他会朝我们追来,但这家伙在五米外站定,瞧了我们好半晌,突然又转身走了回去。
“这…怎么个意思?”殷骞瞧着他那巨大的身躯在这狭小空间里艰难地转身,问我道。
“跟过去看看。”我也奇怪,但还是跟着那大家伙走了过去。凭直觉,我认为他并没有恶意。
果然,走进黑暗中没有多远,前面的大块头就停下了,这里伸手不见五指,我们也看不到他在干什么,但从其喉咙里所发出的一些喘息和低吼声看来,似乎是在用力。
我们还没搞清楚是则么回事儿,前方一阵“轰隆”声传来,紧跟着一些光线透出,这才看到那大块头居然是在用力推着一扇石门。
轰隆声不绝于耳,直到石门完全打开,大块头走了出去,我们这才看到门后的景象。里面空间似乎格外的大,而那些光源,则是不知道来自于何处的火光。只不过我们还身处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