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进屋时听见安琪正在打电话:“那块的楼盘是几层?十四层,可以看见海吗?对,我要能看见海的,这样视线宽阔,和客户在一起时视线好,租金是先交半年还是交一年的——”我手拿厚信封,在桌上敲了敲,安琪看了我一眼,摆摆手,继续说着:“那我就先交一年的了,有优惠是吗?要没有我就不要了,呵呵,刘总,开玩笑,我哪能不信您呢?好。回头见。你以后还要多支持我,没准我接的第一个活就是你的。好,呵呵,再见。”安琪把电话放下,进厨房拿了一袋煮好的方便面进来了,这也是让我比较痛苦的食品之一。我皱皱眉说:“怎么回事?不是已经买了房子吗,怎么我听你房子房子的又和人谈上了。”安琪喝口汤,漫不经心的说:“不是那套房,是我公司新租的一个楼盘。”“楼盘?噢,胡一平的公司换地方了?”安琪迟疑了一下说:“不是胡一平的。文波,我现在有个想法,我不想和胡一平干了。”我刚把馒头塞嘴里,听这话差点噎着,问:“怎么了,不是刚和他合作吗?”安琪把面放下。“我也想了,和谁干都是给人家卖命,不如自己干合算。前两天我和绮珊坐了坐,她就这么劝的我。我一想也是。再说,你现在和胡一平闹的挺僵,他对我也不会像以前那么信任了,我还是趁早走吧。”“别扯到我头上去。我想胡一平他不会因为这点事整你吧。”“反正我是不想再给人打工了。”安琪很坚定的说:“我下了决心,要干就自己干,楼盘我都租下了。上次金鼎十周年的那次大庆,我们做的很成功,我在这个圈子里也有一定的知名度,我想,借着在飞宇做的那几个成功案例,我完全有实力自己挑一摊。”“说的容易,买房咱就贷款了,你又租楼盘,启动资金,年租金,注册资金这些钱都谁出?我们哪有那么多钱?”“这个不用你操心了。”安琪说:“有个朋友答应先借我一笔钱,我可以等公司有了起色还他,所以我的压力也不是很大。”“有这么好的朋友?谁啊?是可靠的人吗?”安趋迟疑了一下,不是很情愿的说:“金鼎的刘总,你也见过的。他答应帮我一下,楼盘也是他以优惠价租给我的。”“噢。”我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原来有大款相助啊?!”“你总是这样。”安琪不高兴的说:“瞧你那脸酸的。要不你给我筹钱去啊,我一个女人家的,我做点事容易吗我?你老爷们在家扛不起事,要不我才不愿意出头露面呢。”
“打住,打住,”我举双手做投降状。“我知道你能干,我废物,这事就此打住,事实胜于雄辨。你对了,尽管去做吧,我不干涉就是。”“现在不是干涉不干涉的问题。”安琪抓住我的胳膊,很恳切的说:“现在的事你必须得帮我了。”“我能帮什么忙?”安琪说:“现在公司刚起步,等开张起来,会有不少事,我需要个自己人帮我,处理点杂事,最起码得有个人坐镇吧。”“我不是做生意的料。你也知道。我不就是一个书呆子吗?”安琪讥讽的说:“是,你做不了生意,但是我看你坐电脑椅倒是一坐就是一天。谁也不是天生会干什么的,不会就学吧。你现在在家天天坐那打电脑,你不是在创造价值,是在浪费资源。”“你的意思是说我不劳而获,要靠你养活,是个没用的人对吧?”安琪冲我直摆手,说:“行了,行了。咱俩别一提这事就吵行吧。你要是不想帮我,上回绮珊说她那这缺个人,你就去那上班吧。反正你也得找个工作了。老这么做游手好闲,好吃懒作的,放谁身上受得了啊!”安琪越说越气了,这是她最近新添一个毛病,气总能一点点酝酿起来,从小豆豆变成大汽球。“我给你交个底吧,李文波,昨天我把那个楼盘的事租下后,我算了一笔账,办公司的事全下来,咱家的存款也就差不多了,最多还只够一个月的生活费的。就这么点钱,还有将近三十万的外债,你自己比划一下,你再什么也不干,我们还拿什么活啊。”我生气的说:“我就不明白,昨天你还月薪六千呢,今天咱就没法活了,这钱本来就不尽折腾,你总是一天一变,不安现状,我看也是没法活了。”“钱是我赚的,怎么花我有权支配吧。”安琪开始发挥起歪理邪说了。“两年来,我做多少事你心里有数吧?我不是要你怎么样做,可是现在这个时候,你就算不帮我,起码你也得把自己养活起来吧?”安琪的话虽然噎人,但是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两年,还真是她在养活着我。虽然我的生活质量经常是以蛋黄派为主,但是也不得否认她养着我的这个事实。
“好了,好了。”这种时候总是以我投降告终,“有关于谁养活谁的问题,是历史遗留问题。我承认你劳苦功高,我不劳而获。但这问题咱先放放。留待下回分解好吗?这有封邮件给你,你先看看,顺顺气?”安琪哼了一声,说:“我拿什么顺气?什么邮件这么灵,大萝卜啊!”把信拿来拆开,取出一个像册似的东西,打开看了一眼,突然一声惊叫,把我吓了一跳。
我拍拍胸口:“你踩电门了吧?吓人玩呢?”安琪把东西仍过来,说:“你看看这是什么?”我拿过来,发现不是像册,而是一个做的很精致的记事本,打开第一页,上面是一张放大了的黑白相片,相片似乎是几十年前的那种毕业照,上面全是稚气未脱的男孩女孩的一群老师妆束的人。照片下首印上去一行烫金的字,写着:临海市同城中学高中毕业班全体师生合影留念。
我扫了一下照片,人不少,也得有个二三百人,我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曾让我魂系梦牵的人。我的初恋女友——麦家慧。她站在最中间的位置上,梳着两个长长的瓣子,目光炯炯,无所畏惧的盯着前方,这是她十八岁时的照片。这张照片我见过,她曾经亲手送给我的。在我们最后分手的那一天。后来又被我撕掉了。这是我见过她的所有照片中最喜欢的一张。照片上的她眼神很清纯,那时一切都还没有变化,她只是一个单纯的成绩很好的女孩,没有那么多出国发展的雄心壮志,那时,我还在与她临街的另一所中学里上学,经常放学的时候在那里等她,喜欢她身上那种淡淡的桅子花香味,也爱看她把两根大瓣子一甩在脑后的那个洒脱劲―――――“嘿,看傻了吧。”安琪嘲讽的说:“怎么,旧情难忘是吧,你还能找着我在哪儿吗?”“这个,”我仔细的扫了一圈。“你根本也没在照片上面,我上哪儿找去?”“胡说。”安琪不满的说。指了指照片最后排的一个被遮住了半个脸的人,“那不是我吗?”我看了看,真是难以辨认,那么小,连眼睛都挡上了。怪不得这么多年,我一直也没有注意过她。“嘿,你肯定是考试不及格,没脸见人了,所以藏在人家后面了。”“去你的!”安琪说。“我那天是没站好,那个死照相的也是,人家还没站起来,就照了。”“这不能怪照相的,你看你们多少人,没有三百也二百九,人家能看那么清楚啊。”安琪拿起照片在空中端详着:“是啊,就这么一张毕业班照,还没照清脸,你的那个麦芽妹妹,倒是纤毫毕现。让你一看就魂牵梦系。人和人就是不一样。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能再照这么一张相了,大家现在都是天各一方了。”“有机会,有机会。”我从邮件里抽出一折叠成一团的金纸,打开来,见上面写有两个大字“请柬”,看了看里面的内容,就递了过去,说:“这不机会就来了。百年校庆。恭喜你,你被邀请了。”安琪打开那张请柬,看了一眼,请柬是用毛笔手写的,字非常漂亮。她用手细细的摸着,惊叹的说:“是严老师的字,还是那么帅啊!”表情既祟拜又幸福,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少女时代。
我有点醋意的说:“什么人,让安总一下子怀起春来了。”安琪把请柬递给我,说:“这是我们班主任严老师的字,上次来过这里一次,可惜,因为他急着回去,没见着。”我说:“是那个人啊,你怎么看出是他的字的?”安琪说:“一看就看出来了,他给我们的毕业综合鉴定就是这种字体。你想想,全班那么多同学,他居然用毛笔一个一个的给我们写了请柬,这份情谊。现在的师生之间越来越少了。”我看了看,字写得还真是不赖。我问:“这人是你们班主任吧,是不是那个被我们叫墨斗鱼的那个?”“你们是嫉妒!”安琪说:“人家多有知识分子气的,我们班的女生几乎都喜欢他的。”她把照片摊开,指给我看:“你看,这就是我们的严宏老师。”严老师应该是前排就座的那一部分人,但不知为什么,照片里他站在了麦芽的身边。他在当时很瘦,也很高,面相很清秀。上个月,我在胡东东的学校见过他,已经是副校长了。不过,和那时比起来,他的变化不大。
这位老师我最了解了。那时确实是很嫉妒他,这个外号就是我给起的。那时他对麦芽很好,麦芽也很祟拜他。他那时也不过三十岁左右,我当时怀疑,他们这对师生之间可能有更深层次的感情,因为两个人有时放学时常一块走,让一直在后面跟踪的我没有机会与心上人单独相见,而且严老师个别时候竟然还邀请麦芽去他家。因为这种怀疑,我那时和韩力没少报复他,不过也不是他,是他的自行车。扎车带,拔汽门芯,扭车铃铛,都干过。后来我与麦芽几乎要终成眷属的时候,麦芽证实了我们当时的猜测纯属无稽之谈,事实上,真正喜欢她的不是严老师,是严师母,是严师母几次要她过去,吃她做的松鼠桂鱼。
安琪感慨的说:“这些年,大家都在外面走动,可能谁也没想去就母校看看,我估计同学们之间的联系也少。不过,大家可能都珍藏着当年严老师寄给我们的贺年卡吧,我们刚离校的那几年,经常收到他寄给我们的贺卡。我还给他写过信呢。他对我们这些学生,实在是太好了。可是他自已,就生活的太苦了。”“他怎么了?”“我听说他大儿子前几年因病去世了,刚十岁多。脑癌扩散,他爱人也不知什么缘故和他离婚了。他现是孤家寡人。”说到这,安琪的眼圈情不自禁的有些红了,“可惜,那个时候我们这些当年的学生没有几个回去看他的,想起来我们真是对不起他。”“他儿子死了,这个到是头一次听说。以前也没听你说过?”“是啊,这两年光忙着自己的事,身边的人和事忽略了的太多了。”安琪她拿起这张照片,对着阳光仔细的看:“少像这张照片,是翻拍的,但是我一眼还可以看得出谁是谁。我以前曾经有过这张照片,但是后来却弄丢了,再也没有找着过。现在在看这张照片,发现自己当时真的很年轻,也很纯洁,有的时候回想起那时,再想起现在,真的很迷惘,也许,自己是走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了。”安琪看着那张照片,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说实话,此时的她,表情中有很多纯真的东西,这是近年来很少在她脸上出现的东西,这种纯真的表情让我真的有些着迷。
我终于还是坳不过安琪,去她的新公司里了。当然,这一阶段没什么工作可干,主要是看房子。安琪的新公司楼盘已经租好了,是在一个商业楼的十八层里,那是一个里外套间的房子,大约一百多平米。往下一望,城市尽在眼底,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