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自己,原本对这番话,也是解之甚粗,了之极微。可适才定格在自己脑海里的互撞情景,却是让自己,深有体会,大有领悟。
至刚至大与至阴至柔间的相生相克,相依相存。其一动与一静,当真是动静不已,绝无止息;动静无端,循环往覆。无动无静之刻,方能造化天地万物。
须知,萧枫一生事务繁多,坎坷不断,除了在阿尔卑斯山中,有了四十年的静悟时光,其余时间,都是奔波连连,片刻不得安宁,是故对于那些,需要静心参悟的道之妙理,委实不曾多加揣摩。本身所具有的,也就是在崖山海战,破碎虚空的那一刻,心领神会了些。
可他脑中的道藏丹经,却是堆如山,广如海,也正是如此,他才能在王宜昌的自然课上,妙悟自然之道,在这大闲与魔教少年决斗之刻,领会到道祖的妙语深理。
这时,甲胄少年瞧了眼悬浮于太乙池上的大闲,忽而‘哈哈’大笑了起来,朗声说道:“好,好个牛鼻子,果然有些真本事!”语声甫毕,当下右手虚引,那落地静躺的“摩尼手”先是微泛异光,随即呼啸而回。
“噌——”的一声脆响,“摩尼手”牢牢的套在了他的右手上。
甲胄少年走前数步,朝着大闲沉声道:“牛鼻子,俺可要用真功夫了,你得用心点,记得还要用力些,省得让俺爽不够!”说到这,忽又很突兀的说道:“哦,俺唤龙飞,你得记住,别到时有人问起,你还不知道是谁揍了你!”
大闲听到这番浑话,亦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心下当真是窝囊之极,直觉自己堂堂一个正派领袖,竟而被个浑人如此言语戏谑,实是衰霉透顶,无颜到了极处。当下大声道:“小子,放马过来便是,别老在那废话连篇的糊弄人!”
龙飞道:“俺没糊弄,俺师傅说过,只要有人可以挡得了“摩尼手”的凌空一击,他就有资格,可以知道俺的姓名。”
大闲殊为不耐,觉得和个浑人这般说将下去,委实太丢自己的颜面。索性口中念念有词,双手挥引起身下的太乙池水,在周身布起了一片浑圆的水幕,在月色的照耀下,朦朦胧胧的如同初始的星河。在全真弟子的眼里,此时的掌教,宛似仙人临波一般的丰采飘逸。
须知,大闲因是水之体质,是以对这水系道术实是精研甚深,眼下既是凌空于太乙池上,当真是如虎添翼,如鱼得水。
龙飞见他已有行动,不由怪叫一声:“哎呦,牛鼻子挺阴的嘛!”说完,但见他身发紫光,右手举天,一股粗若儿臂的紫色光柱,当即从“摩尼手”中射将而出,汹汹冲天,贯穿苍穹。
须臾间,天际的黑云被紫色的光柱,搅拌的滚动流泊,翻腾积涌,有的聚集成群,有的飘荡不定。“摩尼手”背上的三颗蔚蓝色宝石,此时也相继射出了三缕蓝芒,与紫光交织缠绕,速融一体。
苍穹的异变,引发了天象的絮乱,阵阵的狂风,卷起地上的沙砾,变得黄蒙蒙的一片。四周的空气,也好似骤冷,那昏黑的天穹,仿佛要降了下来,沉甸甸的让众人,直透不过气。在此胜负即分的一刻,固然是黄沙迷眼,风暴刮目,可是场下的众人,依旧是强睁双眼,凝神聚视。
龙飞叱喝一声,那道紫色的光柱,恍如是倾塌的撑天力柱,直直的向大闲,倒了下去。
威凛若此的气势,纵然是萧枫,也是脸色微变。他没想到,这魔教的少年,竟有偌大的本事,可以使出这般威力无匹的攻击。心慌下,不由担心的瞧着大闲,寻思:若是大闲有危险,那我定是要救的,可是不到岌岌可危之时,自己却亦不便出手,毕竟大闲是本派掌教,倘若连个魔教少年,也应付不了,岂不让人背后笑话。他丢脸事小,可全真丢脸事大。
魏重岳瞧见紫色光柱的劈天威势,登时揪心不已,急忙间,竟而趋前两步,若非萧枫及时拖住,相信他已然冲到坛上,为大闲去挡这一击了。
王少虚见到龙飞的倾世一击,顿时神色突变,思绪纷乱,本道这魔教,仅有无风自动,可以与自己相提并论。怎料,先是左使桑珠元音教自己大吃一惊,眼下又是这右使的暴戾狂横,看来,自己要谨慎些才是,莫要让无风自动耍了自己。
第四章 摩尼七星(下)
时下场上众人,恐怕惟有大闲是意定气闲,胸有成竹。只见他周身的水雾,愈来愈是浓厚,急速滚涌中,很是突兀的化成了漫天的水球雾罩,倏忽间,又是凝聚为一个怵目惊心的冰魄寒球。只见他既凝重,又轻松的把那冰球,缓缓的托往上空,那种举重若轻的凛然感觉,委实让全真弟子有股膜拜的冲动。
冰魄寒球刚离身三丈,便闻一阵‘嘎哩哩’的碎冰之声,从虚空传来。透明晃晃的冰球,此刻已与那挟着磅礴气势而来的紫色光柱,在半空相遇。光柱的威烈,冰球的厚实,在大闲的顶上苍穹,演绎出了惊心动魄的拉锯。
两方之人均是紧张的瞧着自家的出战者,惟恐他们有甚不测。
王少虚那方还好些,毕竟这少年是魔教的右使,纵然是战败身亡,与自己却亦干系不大。而且,倘若这右使一命呜呼,还能减少些自己的威胁,日后与无风自动,商谈国土边疆时,自己亦能多些把握。毕竟再好的盟友,也要有让人家看得上的实力,不然,岂非只能摇旗呐喊,作一喽罗。
全真之人,那是个个揪心,人人担忧,只因大闲虽说少了些掌教的威严,有时甚至会胡说八道,丢些全真的颜面,可是他的嬉皮笑脸,没上没下,却是让众弟子感觉到温馨与亲和,这种感觉,是仅次于祖师姑的。
而他平时对后进的弟子,亦是照顾有加,关心倍至。在这些修真门派里,全真弟子能有这么个慈蔼可亲的掌教,他们是暗自庆幸,别派弟子却是羡慕不已。
望着场上的惊险拉锯,魏重岳担心的向萧枫问道:“萧公子,你,你看谁会赢?”时下的场面,凭他的眼光,确实瞧不出谁会是最后的胜利者,可由于心中的焦急,促使他,向心目中功境绝高的萧枫询问答案。
未待萧枫回答,一旁的清净门掌门妙一道姑忽而说道:“魏师兄,你怎忒怪,萧公子手无缚鸡之力,你怎问他?”
魏重岳此时不想多加解释,或是过于罗嗦,只是淡淡道:“妙一师妹,有些情况,你不了解,待下为兄会与你解释的。”
如此一说,妙一道姑自亦不再发话,也是和魏重岳一般,瞧着萧枫,看他会有如何说法。心忖:难道这萧公子是个不露真相的高人?那倒要仔细的听听他会有什么说法。
萧枫揉了揉鼻子,被他们这样看着,确实让他浑身不适,只因眼下的僵持局面,他也是费解难猜,如何让他说得出个所以然。当下尴尬的说道:“萧某这刻也看不出,待会再说。”
魏重岳甚是失望的说了声:“哦——”
而妙一道姑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待萧枫回头看她时,她又故作不晓的迳自打量起了坛上的决斗。寻思:魏师兄请来的这个高人萧公子,原来是个南郭先生,仅是一个问题,就把他给难住了,倘若问题再多点,只怕他会和南郭先生一样,就此逃之夭夭。思量至此,不禁为魏重岳的心思单纯,容易受骗,感到万分好笑。
身在虚空的大闲,是暗自懊恼,没想到这个魔教少年,厉害若斯,紫色光柱的强猛压迫力,纵然自己结合了两种至高道术的璀璨冰球,也是仅堪抵顽,不能回击。
思忖下,不禁又想:起初还想藏拙,等与桑珠元音对峙时,才突然祭出祖师道袍,让他尝一下,被人骤然袭击的滋味。可眼下的情势,惟有提早使用,方能击败这少年了。
但见此刻的龙飞,双脚已是深深的扎在土里,直没腿弯;身上的哪件半身甲胄,光芒大作,黑龙围绕,须发飞舞下恍如是地狱出来的魔神,狰狞可怖。
这时的他,也是暗恨心头,暗骂道:什么地方不好比武,非要到这有结界的地方来,害得“摩尼手”的威力只能发挥出大半,不然,早就教这牛鼻子,去见元始天尊了。
念及于此,忽觉那牛鼻子似有不对。同时,紫色光柱所遇的抗力,也是愈益顽强,大有立时扑击而来的趋势。急忙放眼望去,只见牛鼻子突然间震散自己的灰色道袍,露出一件光彩霞霓的黑丝道袍,上绣七颗硕大的金星,每星之间,尚用银色的丝线,串连一起,形成了一幅北斗七星图。
魏重岳见及,激动的喊道:“祖师法袍,祖师法袍,这下师兄没事了!”听到魏重岳这般肯定的喊叫,一众全真弟子,瞬时放心不少,但那睁大的眼睛,却是依旧瞪圆,想看看本门的这件祖师法宝究有何等神异的表现。即便萧枫,也颇想瞧瞧师门法宝的威力。
大闲低沉的吟诵着口诀,随着口诀的响起,道袍上的七颗金星,循着宇宙的妙奥,缓缓的运动,忽而各自疾吐出一缕光柱,与天穹间的星辰,遥相互应,须臾间,七道光柱回拢自身,涌进了大闲的身躯。
整件法袍如同灌满了风,在奇异的耀眼光泽中,那个璀璨冰球,便似有了只无形的巨手,在后推动,急速的向龙飞迫压过去。
龙飞本就觉得抵挡艰难,手臂发麻,此刻更是胸腔喷血,浑身瑟瑟,可由于武勇的信念,仍然让他在颤抖中勉力顽抗。
就在这万均之际,本当今日定无幸免,怎料那七星道袍所发出的破天光柱,由于和结界的力量,是同源共力,故而刺穿结界,使得龙飞的“摩尼手”,完全发挥了自身威力。龙飞陡觉手中先是一轻,继而重若泰山,须臾之间不遑多想,即忙全力还击。
两相强烈的碰撞,只闻一记巨大的“轰”声,便如是整个终南倒塌了一般,直至光柱消失,冰球碎裂,地面的震动,却依旧是微震不断。
如此骇人的场面,教一众低阶弟子,直觉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心下俱自思忖:日后,倘若我有这两人的一半实力,就算让我做牛做马,那亦心甘情愿。
大闲被两件法宝的余劲,震的如同炮弹似的直撞山崖。龙飞却是委顿在地,狂喷鲜血,仿佛己是死了一般。
就在大闲将要撞在山崖的那一刻,陡见一道光影在空中掠过,眨眼之间,一个年轻人托着大闲意态潇洒的踏虚而回。
第五章 武圣再世(上)
王少虚激大双眼,不信的望着那年轻人,心忖:倘若是我去救大闲,恐怕亦没他这么及时。沉吟半晌,转念又忖:是了,多半他预先知道大闲会撞击山崖?眼下除了这个解释以外,那么剩下的猜想,实在是太吓人了。若真是如此,今日的事情,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思至此,转眼打量无风自动,瞧他仍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心下不禁气恼,寻思:你个死猪头,也太会装了,总是故作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态,哼,看你那猪样,贫道就恨不得生煮活剥了你。
其实王少虚又怎知道,无风自动时下的焦虑心情,比他更甚。左使桑珠元音获胜而归不负众望;可右使龙飞,却昏迷不醒,失去了战斗力。如此一来,虽说还有符箓系的相助,不至于即刻溃败,但是凭王少虚的自私自利,不定会作壁上观。倘若妖族的盟友,再延误时辰,自己等人岂非让正道修真,各个击破?
萧枫返回全真阵营,把大闲交给了欲有千言的魏重岳,阻止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