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容儿大叫:“这人骂我龙哥哥,奶奶快来帮我打他!”祝倾城喝道:“打就打;孙女婿受人所欺,老身岂肯坐视?”说着也想下台打架。
又有许多人大叫:“不要动手,且听林教主说话,搞清是非曲直再说!”“林教主似是话出有因,且等他说完!”……
一时会上大乱,吵吵嚷嚷,闹成一团。
林正阳运起魔力,放声吼道:“大家稍安勿躁,听林某把话说完!若林某无理时,但凭大家处置便是!”
众人听他这样说,方慢慢安静下来。离不凡回身坐下,却刀不离手,虎视眈眈,看向林正阳眼神颇为不善,只等一言不对,便即开打;祝倾城与身边众红发老者低声说话,向场中指指点点,显然在安排家人,一旦打起来时,如何合力对敌。
林正阳缓缓扫视一圈,神色坦然,似不将离不凡与祝倾城放在眼里,又似有恃无恐,不担心他们动手;静立片刻,等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方扬声说道:“林某到此,已经有些时候,将这小贼的说话也听了不少。”说着向陈敬龙一指,又笑道:“他方才谎话连篇,欺骗大家,待林某一一指出破绽,揭穿他谎言,让大家知道!”
转向陈敬龙喝道:“小子,你既是龙天河之子,当日被人掳去,如何又能现身江湖?”
陈敬龙怒道:“我方才已经说过,是趁看守不备,逃出来的;你既然听了许久,自应知道,如何又问?”
林正阳冷笑道:“你逃出来多久了?”
陈敬龙心中盘算:“我是半年多前下的勿用山,算是从那时开始踏入了江湖。”便道:“我是大约半年前从天牢逃出来的。”
林正阳哈的一声,怪笑道:“原来如此。既然龙公子逃出天牢不足一年,那勿用山上那间至少建了十年以上的木屋,以前又是谁在居住?”
陈敬龙心中剧震,惊道:“你说什么?”
林正阳冷笑道:“我这里有两个人,却不知龙公子认不认得!”
随着他说话,身后人中有两个迈上一步,站在众人之前;其中一个阴笑道:“打猎的,咱们又见面了!嘿嘿——”
一百七十四节、揭穿身份
站出来这两人,一个身形高大,容貌粗蠢,背上负着砍山刀;一个矮小精悍,满脸阴狠,腰间斜插双短剑;正是当初与陈敬龙在在田镇东密林大战的高矮两青年;身材矮小的是师兄,叫段良,身材高大的是师弟,叫周立。
陈敬龙从齐若男口中已经得知,他两人不声不响,离开赭狮帮,不知所踪,却没想到,他们竟然加入了神木教;此时一见,不由惊惶,暗道:“他们初次撞见我时,我还住在勿用山里,后来他们入山搜寻,曾到过我原来的住处;虽然那时木屋已经起火,但稍有经验的人,不难看出是间老屋,已经建造很久!难怪林正阳说出这样话来,原来是这两人识破了机关!”
又想:“那木屋已经烧毁,无证无据,怕他怎地?”当即强自镇定,哑声笑道:“原来是段、周两位旧相识!这两人我虽然认得,却并不曾有太多瓜葛;林教主,你请他二位出来,又能证明什么?”
林正阳得意道:“他两个,或许不能证明你的身份,但我从他二人口里,得知了许多事情,另行做了一些安排,却未必没有用处!”说罢转头喝道:“出来吧,到你说话的时候了!”
随着他叫喊,周立身后又转出一个人来,缩手缩脚,立在那里,眯着眼睛往陈敬龙脸上细看。
这人六十多岁,相貌平庸,举止猥琐,身上穿着不是神木教的双色袍,却是寻常小商贩服饰。他方才立在周立身后,旁人不曾看见,此时站出来,会上众豪杰见了,无不奇怪,都想:“瞧这模样,不像是江湖中人。林正阳带这么个人来参加江湖人聚会,是什么意思?”
陈敬龙见那人依稀有些面熟,暗自奇怪:“这人又是谁?”仔细去想,却想不起什么时候见过。
不等他想得清楚,林正阳已经问那人:“认出来了没有?”那人又在陈敬龙脸上仔细看了两眼,冲林正阳躬腰拱手,恭恭敬敬的回道:“大爷,小人认出来了,是他没错!”
林正阳放声大笑,叫道:“姓陈的,我看你这回还怎样冒充龙公子!”
陈敬龙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中奇怪,沉吟不语;离不凡却已经忍耐不住,放声叫道:“姓林的,你古里古怪的,究竟搞什么名堂?”
林正阳笑道:“不必着急,且听林某一一道来。”向段、周二人指去,说道:“这两个人,加入神木教还不足一个月,未入鄙教之前,却是赭狮帮的人。齐帮主,我说的对么?”
齐若男寻思一下,点头道:“不错。”
林正阳继续说道:“这两个人,半年多以前行经勿用山附近,却意外跟个陌生少年打了一架,后又因为一些原因,去勿用山里寻找那少年,并且当真找到了他的住处。陈少侠,我说的这些事情,你应该都知道的;可不是我编出来的吧?”
陈敬龙点头道:“不错,跟他们打架的少年就是我!你说的都是事实。”
林正阳笑道:“你承认就好!”微微一顿,又提高声音说道:“这两个人叛离赭狮之后,加入神木教,林某从他们口中得知了一些故事,也不曾放在心上。不料,半个月前,忽然听说龙公子现身江湖,并且大张旗鼓,要举办什么誓师大会,邀请江湖豪杰参加。嘿嘿,林某以前是认得这位陈少侠的,深知他为人奸猾,胆大妄为,更深知他仗着与已故的龙总舵主相貌相似,常有冒充龙公子欺世盗名之心,待听得誓师大会的消息,林某不由心里犯了嘀咕,怀疑是这个小贼在搞鬼,于是根据日前所听故事,提前做了些安排,要来拆穿这小贼谎言。哈,想不到今日一见,竟是林某所料不错,当真是这小贼在冒充龙公子;林某的准备可就派上用场了!”说罢放声大笑,状极得意。
陈敬龙怒道:“你才是欺世盗名的恶贼!”
林正阳笑道:“究竟是谁欺世盗名,无须争辩,稍后便知。”转向那最后站出来的老汉,命令道:“跟大家说说你的身份来历吧!”
那人应了一声,提高声音,哆哆嗦嗦说道:“各位……各位江湖上的好汉大爷,小老儿是个普通老百姓,家住在勿用山旁的在田镇上,靠贩卖皮货得些微利,养家糊口……”
陈敬龙听到这里,脑袋里“轰”的一声,猛然想起:这老汉正是在田镇上皮货铺的掌柜。
陈敬龙以前以打猎为生,去货卖兽皮时,曾见过这掌柜几次,因此有些印象,但相互没有更多来往,所以记得并不很深,乍见之下,一时想不起来。
此时经他一提,陈敬龙立时认出,不由心神剧震,只是暗叫:“大事不好!林正阳怎会找出这个人来?这人既然记得我,自然知道我以前在勿用山打猎为生,并不是在天牢度过。谎言被拆穿已势不可免,这可如何是好?”焦急惶恐之下,心中更乱。
心神恍惚之际,已经错过那老汉几句言话,没能听进耳中;等再稳定心神,留意去听时,听那老汉说道:“……这位公子偶尔拿些凶恶猛兽的兽皮去小老儿店里货卖。小老儿见他年纪不大,却能猎得许多厉害野兽,因此对他印象颇深,记得清清楚楚,再不会错的!”
他说到这里,略一停顿;林正阳急不可耐,追问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去你店里卖兽皮的?”
那老汉回忆片刻,道:“大概……大概应是三、四年前开始的吧;时间过去太久,小老儿可记不得准确日子了!”
林正阳扬声笑道:“诸位,都听清楚了么?这位‘龙公子’自打三、四年前便在勿用山附近出现了;可见他方才说半年多前从天牢逃出,全是谎言!”
陈敬龙心中有愧,不知如何反驳;楚楚急道:“大家莫信林正阳胡说!他随便找个人,出来胡言乱语一番,哪能做得了准?”又冲那老汉厉声喝道:“老头儿,事关重大,可容不得你胡说八道;再敢口无遮拦,小心丢了性命!”
那老汉打个哆嗦,急道:“姑娘,小老儿就算有天大胆子,也不敢当着这许多江湖上的好汉爷撒谎。小老儿说的句句是实,千真万确,没一句假的……”
楚楚打断道:“无证无据,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我看你根本不是什么皮货商,分明就是林正阳的心腹走狗!”
那老汉满脸涨的通红,急道:“小老儿真的是皮货商,再假不了的!小老儿在在田镇住了大半辈子,镇上的人大多都认得小老儿,姑娘若是不信,只管去镇上打听便知;这难道也能冒充得了么?”
楚楚寻思一下,无可辩驳,只得嘴硬道:“就算你真是皮货商,却也不免是被林正阳收买了的;所说谎言,全是受他指使!”
那老汉急的连连跺脚,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旁边段良扬声说道:“众位,在下与师弟奉教主之命,拿着这位‘龙公子’……”说着向陈敬龙一指,“……的画像,快马赶去勿用山附近寻访,访到在田镇时,着实碰到了许多认得他的百姓。那些人中,有开米店的,有开布店的,也有做杂货生意的,不一而足。他们见了画像,都说见过,还说这人说话幼稚,什么都不懂得,跟寻常少年大不一样,所以大家虽极少见到他,却仍留有印象。只因路途遥远,人多不便,我们只选了这一个皮货店掌柜带来作证,其他人等,却无法尽数带来。大家若不信时,以后不妨去在田镇探听,便知在下所说不错。嘿,就算我们教主能收买别人,可也不能将整整一个镇子的百姓统统收买了;这位假冒的龙公子是在勿用山上住了许多年,此事绝无虚假!”
他话一说完,会上众人登时又议论起来。他们看这半晌,见那皮货庄掌柜言词凿凿,又见陈敬龙默然不语,不由也都对“龙公子”身份大起疑心。
林正阳看见众人反应,不住冷笑,又道:“众位,若是真正的龙公子越狱逃脱,朝廷必定立即发令通缉,岂能拖延数年之久?这小贼在勿用山生活多年,朝廷通缉他却是最近几个月的事情,可见他不是龙公子了!”
众人听这话合情合理,都忍不住轻轻点头。
洪断山沉声问道:“陈少侠,你当真在勿用山上生活多年么?”
陈敬龙默然不语,垂下头去。
洪断山沉吟道:“龙公子身份真假,关系义军组建,非同小可,须当确定无疑才行。陈少侠,你随我去在田镇走一趟,对质清楚吧!”又扬声叫道:“请在场众位,推选出几个德高望众,大家都信得过的,随洪某走一趟,做个见证!若这少年当真是龙公子时,洪某再行发函,邀请众位共聚,以完今日之会便是!”众人纷纷应声同意。
陈敬龙抬起头来,叹道:“洪大侠,不必麻烦了。事已至此,晚辈坦言便是,何苦累得洪大侠千里迢迢,辛苦一趟?”
楚楚急道:“公子,结论未定,未必不可挽回……”
陈敬龙苦笑道:“到如今这地步,还能挽回么?何必撞上南墙,仍不肯回头?”说罢深吸口气,正色扬声道:“晚辈确是勿用山上一个猎户,这龙公子的身份,是晚辈冒充的!”
此言一出,登时一片哗然。众人议论纷纷,看向陈敬龙的眼神里,又是惊诧,又是疑忌,又是厌恶,又是惋惜,颇为复杂。
洪断山愣了片刻,悖然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