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兹是心中郁结难解、沉闷压抑,以至不时呕血,身体日有所亏,不能康复。这心病非正常药物所能治疗,医者对其病情无计可施,认定他病根永难去除,后半生只能是个缠绵病榻的废人,再无重振雄风之希望。
这消息禀报给奥马大帝知道后,雄才伟略的奥马大帝自不肯再为一个无用废人huā费精神、消耗钱财;于是,鲍兹如克罗斯一样,被免去金宫骑士头衔、免去俸禄薪金,只留下贵族身份与子爵虚位。如今多尔夫fù仍称他为“鲍兹骑士”,不过称呼习惯,不曾改口罢了,其实他已不是骑士身份。
而鲍兹情形,却远不如克罗斯。
克罗斯好歹还有个痴心的妻子,不离不弃,照顾于他,鲍兹却未曾娶妻,没有亲人关照。
鲍兹出身与克罗斯不同,确是出自地地道道的贵族家庭,只可惜,是一个早已没落的贵族家庭,空有贵族身份,却无产业可言;而以鲍兹的粗豪性情,自是个大手大脚、有钱便huā的主儿,平日更不可能存下什么积蓄;是以没了俸禄供给时,他便也穷困潦倒,无以为生。
等鲍兹落到这般地步时,自忖往昔有地位时结交的那些贵族朋友,都是些重利轻义之徒,绝不可能收留照顾自己;思来想去之下,却又想起多尔、米娜这两个万里同行过的“患难之交”;于是以抚恤金为悬赏,请人打听多尔夫fù之所在,给他夫fù送个口信。
而多尔夫fù果然不负所望,果然顾念昔日情义;得知鲍兹情形后,匆忙赶去他栖身之所,将其接来家中,奉养照顾。堂堂“金宫骑士”鲍兹大人竟会与多尔夫fù同居一处,便是如此缘由经过了。
米娜一边慢慢讲述,一边给陈吴二人敷药包扎各处伤口。吴旬失血太多,头脑昏沉,听到一半,已支持不住,倚在椅中睡了。
等二人所有伤口都包扎妥当,米娜亦已讲述完毕。陈敬龙听说鲍兹竟被自己气的卧病不起,成了废人,不由哭笑不得,摇头叹道:“这包子当真好大的气性!不过几句言语之伤,至于这样么?我说怎么自镛城之战后,战场上再没见过包子的身影,原来如此;嘿,当真荒唐!”
米娜见吴旬已然昏睡,陈敬龙虽强自支撑,却也难掩疲态,知他二人逃亡厮杀,早累的狠了,便吩咐多尔:“你把恩人的这位朋友送去西屋chuáng上,让他好好睡吧!”又问陈敬龙:“您也先去西屋去休息一下吧。我马上煮些吃食,等煮好了,给你们送到西屋去,好不好?”
陈敬龙见她真心相待,颇生感慨,轻声叹道:“我万没想过,当初一念之仁,竟会成今日保命之助!我一个朋友曾说过,‘一言一行,皆可能成为它日福祸之根由’,这话当真半点不错!唉……劳你夫fù费心,多谢了!”说着,挣扎起身,向外走去。
米娜见他tuǐ脚不便,便伸手搀扶他慢慢行走;多尔忙去将吴旬打横抱起,当先引路。
四人出了正屋,刚走几步,忽听东屋中一声叹息,跟着又响起鲍兹的嘶吼叫骂声:“jiān猾小贼,是你在外面行走吧?……你有胆子,到我屋里来,我一棍打你个稀烂……你这jiān猾小贼,我非杀了你不行……你过来,是个男人便不要逃……”
米娜听他喝骂,又惊又急,慌道:“他醒过来了!不能让邻居听到他这些话语;多尔,快去劝劝他!”多尔急道:“不成;我……我抱着个轩辕族人,怎么敢到他跟前去?”
陈敬龙冷笑道:“多尔,你只管送我朋友去歇息。米娜,你扶我去见包子。……哼,我倒想瞧瞧,他身康体健之时犹奈何我不得,如今病得起不来chuáng,却能把我怎么样了?”
多尔夫fù在半兽族时对陈敬龙便极敬畏,此时依然如此。多尔听他吩咐,不敢多说,只得抱着吴旬去往西屋。
米娜鼓了鼓勇气,方嗫嚅劝道:“陈敬龙勇士,鲍兹大人已经很可怜了;您……您饶过他吧!”
陈敬龙笑道:“放心,我怎会跟个病人过不去?我只是想看看他什么模样,跟他说几句话罢了,不会难为他的!你只管扶我过去,不用担心!”
米娜稍一犹豫,不敢违拗,只得扶他去往东屋。
东屋内,未燃灯烛,一片昏黑。
房门开处,陈敬龙跨入两步,借门口shè入淡淡月光凝目细看,见前方丈余处,一团黑影,依稀是一张卧榻上躺着个人;便低声喝道:“包子,我来了!你要一bāng打我个稀烂,便请动手吧!”言毕,凝神以待。那榻上之人却只是呼呼急喘,如拉风箱一般,已喘的说不出话。
米娜放脱陈敬龙手臂,mō黑走开两步,去窗边桌上mō找火刀火镰,跟着打起火,将桌上半截蜡烛点燃。
烛火亮起,屋内视物无碍。
门口之人与榻上之人对视之下,不禁都是一愕。一个失声叫道:“你是包子?”一个喘息疑道:“你是……jiān……jiān猾小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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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百六十六节、舌战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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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六十六节、舌战包子
陈敬龙与鲍兹对视一眼,都觉诧异,不自禁同时脱口质疑一句;而二人所诧异者,自都是因为对方模样改变,与往昔印象中的大不相同,让人一时认不出来。
陈敬龙自镛城之战时血气大亏,而后一直不得空闲将养恢复,不断憔悴下去,如今形销骨立,憔悴不堪,自不必言;而那鲍兹,变化却比陈敬龙更大,如今直瘦的如一把枯柴相似;身上衣衫,颇显空荡,似只裹着一幅没有血肉的骨架;额角颈间,薄皮贴骨,青筋隐现;除满脸虬髯依旧外,却哪还有半分昔日模样?
二人错愕片刻,慢慢反应过来;鲍兹喘息叫道:“奸猾小贼,我杀了你……给我兵器,我打死他……呼呼……给我拿兵器来……”一边嚷着,一边奋力挣扎,想要起身,可挣的头颈涨红,却终究坐不起来。其实他的兵刃链甲等物,就堆放在屋内墙角处,离他不过数尺距离,可惜他却只能眼巴巴看着,无力去取。
陈敬龙眼见他如今奄奄欲毙的瘦弱模样,再回想起以前那个严冬之际赤膊而着链甲,肌肉虬结,壮胜熊罴的鲍兹,不禁心中恻然;原本想斥责几句再气他一气的念头霎时打消;稍一沉吟,缓步上前,在他榻边坐下,按住他挣扎扭动的手臂,轻声叹道:“罢了;你已虚弱至此,还张牙舞爪个什么劲儿?便是现在给你兵器,你能拿得动么?依我说,趁早消停一会儿,养养精神吧!”
鲍兹见他语气平和,似与朋友聊天一般,不显丝毫敌意,不禁一呆;寻思一下,微微点头,咬牙恨道:“你说的不错,我现在确实没力气打架……呼呼……你现在杀我,不费吹灰之力;尽管动手吧!”言毕,不再挣扎,闭目等死。
陈敬龙笑叹道:“好端端的,我杀你做什么?闲极无聊,解闷玩儿么?”
鲍兹愕然睁眼,奇道:“你我之间,仇深似海,不共戴天;如今我落到你手里,你怎么能不杀我?”
陈敬龙缓缓摇头,叹道:“你我之间,几番相斗,都是因为种族之争,并无私人恩怨在内,谈不上什么仇深似海、不共戴天;若是战场相逢,你我各为种族而战,自当竭力相搏,拼个死活,但这里不是战场,你我现在不是敌人,我没理由杀你!”
鲍兹怒道:“怎么没有私人恩怨?在半兽族,你引人围攻我,把我打成重伤,差点死掉……”
米娜在旁轻声插言道:“鲍兹大人,那时您受了重伤,可陈敬龙勇士饶您不杀,又是他的朋友给您治好了伤;说起来,恩怨相抵,其实不必再有什么记恨……”
不等他说完,鲍兹已气的浑身颤抖,喘息骂道:“放屁,放屁!趁早闭了你的狗嘴吧!你们夫妻……你们夫妻两个,都是叛族狗贼,没资格跟我说话!我……我早晚把你们碎尸万段!”
米娜被他辱骂,脸上涨的通红,垂下头去,不敢再说。
陈敬龙见米娜受委屈,不禁心头有气;冷道:“包子,你就是如此对待你恩人的?他夫妇二人一片好心,收留照顾于你,你却张口就骂,丝毫不留脸面;你究竟还有点儿良心没有?”
鲍兹怒道:“我是贵族,比他们高贵万倍;他们不过是两个贱民而已,我当然想骂就骂,又何需给他们什么脸面?再说,他们叛族助敌,罪大恶极,人人得而诛之……”
陈敬龙气不可耐,厉声打断道:“且莫论叛族之事。我只问你,你这贵族,究竟高在何处,贵在何处;他们这两个贱民,又贱在何处?你凭什么瞧他二人不起?”
鲍兹愣了一愣,随口应道:“我是贵族,自然高贵;他们是平民,自然下贱……”
陈敬龙怒道:“哪来那许多‘自然’?贵族便很高贵么?哼,罗伯斯是贵族,可他凶残暴虐、荒淫无耻,哪有半分高贵之处?你是贵族,可你丝毫不念他夫妇二人万里服侍、送你还族之德,对他二人没有过半点报答,等到落魄无依了,却又想起投奔他们,平白让人花钱操心,奉养照顾于你;似你这般没心没肺、恬不知耻的下三滥,又如何配得起高贵二字?难道在我们轩辕族人眼里,低劣到令人作呕地步的无耻品行,便是你们暗族人眼里的高贵么?”
鲍兹被他一通指责斥骂,气的只顾急喘,再说不出话。
米娜见鲍兹喘的太狠,到底忍不住同情怜悯,叹息一声,踱到榻边,伸手给他轻轻揉按胸口,助他调匀气息。
鲍兹见米娜依旧温柔照顾自己,对自己方才辱骂全不记恨,不禁茫然失神;怔怔望着米娜面容,呆若木鸡。
陈敬龙见米娜如此作为,赞叹不已;寻思片刻,又沉声对鲍兹说道:“多尔与米娜,当初带着你一个重伤累赘回暗族,万里迢迢,谈何容易?他二人没有嫌苦嫌累,没有将你半路丢弃,这一份仁义胸怀,已非常人可比!你风光时,不知报答,他们毫不计较,等你落魄了,他们又平白付出,收留照料于你;如此豁达、善良、重情重义之人,当真称得上世间少有,古今难寻!若论高贵,他二人便是我见过的品行最为高贵之人,比你高贵万倍;他们没有丝毫下贱之处,绝不是贱民;你若再瞧他们不起,便是不折不扣的颠倒黑白,便是真正的不知廉耻!你若当真龌龊到这般地步,我可真是羞于与你为敌了!”
鲍兹听他说话,眼神不住变幻,渐渐显出些羞愧自惭之色;待听到最后一句,却又愕然不解,怔怔问道:“羞于与我为敌?……什么意思?”
陈敬龙冷笑道:“这又什么不明白的?英雄只与好汉相敌,岂肯与土鸡瓦犬争长短耳?你若当真不明黑白、不知廉耻,卑劣龌龊到极处,便是做我敌人,也会玷污了我陈敬龙的名头;我当然豁不出那脸面与你为敌了!”
鲍兹听他这一说,羞惭之色更盛;默然良久,方轻轻叹了口气,嗫嚅说道:“这仔细一想,倒真的是多尔夫妇品格高贵;我们贵族……我们贵族……嗐,我品行比他二人差的太远,还有脸称什么贵族?”言毕,不住摇头叹气,懊丧羞惭之情显露无遗。
陈敬龙喜道:“你总算还懂得些是非黑白,总算还知道凭着良心说话!”
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