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北王默然片刻,鼓起勇气,大声道:“正如洪大侠所说,夺取玄武城,陈敬龙居功至伟;今夜一战,他可当真威风的够了。若让他继续留在玄武城,时间稍久,将士们便只知有陈敬龙,还会把我这靖北王放在心上么?”
陈敬龙怒道:“你疑我有心夺你权势、抢你人马?”
靖北王应道:“你有没有夺我权势人马之心,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智勇兼备,不难令将士折服,况且你武勇绝伦,于重军丛中任意来去,连斩大将,无人能挡;凭此勇力,若想杀我,自是轻而易举;对你这样的人,多些防范之心,总是不会错的!”
陈敬龙这才明白他为何要远远避开自己;不由又觉好气,又觉好笑,叹道:“好,好!为能让你收伏守军,我舍身亡命、抵死冲突、一番血战、身被四枪,到头来,竟换得你满腹疑忌,当真不枉我辛苦一回;妙极,妙极!”
靖北王接口道:“我与你无亲无戚,你为何平白无故,舍命助我?嘿,岂有人肯不谋私利而白出力气的?”
洪断山怒道:“王爷,不可如此辱人!陈敬龙多为轩辕出力,舍生忘死,岂是只顾私利之龌龊小人?”
靖北王急道:“洪大侠,我之所以敢说出这些话来,便是因为有你在旁保护,心中不虚;你若只帮着陈敬龙,不肯帮我,我……我还有活路么?”
洪断山气道:“我只是据理而言,不偏不倚,没有帮谁不帮谁之说……”陈敬龙苦笑劝阻道:“罢了,洪大侠,不必再言!我本没有在此久留之意,既然靖北王深怀疑忌,我离开便是,没必要为我搞得你们不和!”稍一沉吟,又问道:“忆清兄,令慈现在何处?我想见她老人家一面!”
苏忆清应道:“我母亲厌恶厮杀场面,所以未随大军急行而来,却是跟着押送辎重的队伍在后慢慢行走;现在走到哪里了,我也不知!”
陈敬龙叹道:“看来这次是见不到她老人家了!……以后再说吧!忆清兄,请将踢云乌骓还我,我这便告辞!”苏忆清答应一声,忙奔去将拴在不远处的踢云乌骓牵来。
苏忆清一动,靖北王少了遮挡,与陈敬龙正面相对,登时满脸尴尬;稍一踌躇,拱手干笑道:“陈将军,我不会让你白出力气,尽管放心!待处理完善后事宜,城中安稳,我便命人打点出商家财产,给你送到铁盔山去!”
陈敬龙气笑道:“我费心劳力,忙碌一场,是为挽救玄武百姓,岂是为了什么财产?……哼,你能好好治理玄武地区,别辜负我一番苦心,也就够了!”
靖北王笑道:“我既为玄武城主,玄武地区百姓皆我子民,我自会爱护有加;这件事,实不劳陈将军记挂叮嘱!”
陈敬龙脸色一沉,森然喝道:“我不是叮嘱你,而是警告你!恃权害民者,我必杀之;方才玄武城主的下场,便是榜样!你若胆敢恣意妄行、残害黎民,我必定挥军打破玄武城,擒杀于你;你不想死的太惨,便千万莫忘了我这些话!”
靖北王见他声色俱厉,不禁畏惧;怔怔然手足无措。
洪断山见陈敬龙神色不善,生恐他突然出手,伤了靖北王;忙近前劝解道:“敬龙,靖北王不知你为人如何,有些疑忌之心,在所难免;你不必太过气愤……”
陈敬龙摇头叹道:“我不是气愤,只是惋惜!……唉,虽有才干,奈何心胸不阔、多疑忌能,终非可成大事者!……不能指望其振兴玄武军力,平定轩辕、稳定大局,可惜,可憾……”叹息声中,接过苏忆清牵来的踢云乌骓,翻身骑上;向洪、苏二人微一拱手示意,打马奔下城头,出了东门,绕城而去……
闷闷赶路,疾驰数日,早入白虎境内。
这一日,午错时分;陈敬龙寻人打听道路,知离铁盔山已不过二三百里,不由欣喜,因玄武城所受疑忌而郁闷的心情稍有振奋;赶路愈急。
正行间,忽听路旁远处传来一片吵杂声,有人呼喝斥骂、有人哭叫惨嚎,喧闹不堪。展目望去,却见是一个小小村落,其中人影憧憧,有追有逃,纷乱异常。
陈敬龙大怒,暗道:“定是山贼为害无疑!这些山贼好大胆子,光天化日之下便敢劫掠村落,无法无天至极,当真岂有此理!既让我碰上,算你们运气不好!”当即拨马驰下道路,往那小村赶去。
离小村尚有百余丈,忽见村口冲出一个布衣汉子,其身后又有十余名顶盔贯甲的军兵徒步追赶。那汉子手中挥舞一条长枪,抵挡众军兵攻击,边打边逃;看其出手,也算凌厉,有些本事;只是腿上似受了重伤,闪跃腾挪颇不灵便,抵不得军兵围攻,处于劣势。
陈敬龙见不是山贼为害,却是军兵在此,不由诧异莫名;驱马上前,喝道:“住手,都不许再打……”话尚未完,那汉子转头望来,稍一疏忽,背上中了一枪,扑跌在地;同时嘶声大叫:“敬龙兄弟,救我!”
他这呼声一出,陈敬龙与追击军兵齐齐一愣。陈敬龙凝神向那汉子仔细一看,惊道:“甄大哥……”
原来这布衣汉子,不是别人,正是昔日替林正阳卖命,与陈敬龙为敌,后脱离神木教,救过陈敬龙一命的甄家班班主,甄分实。
甄分实见陈敬龙认出自己,急急叫道:“军兵强抢民财,滥杀无辜;敬龙兄弟,救救我们……”
陈敬龙一闻此言,不由的怒火升腾,凶性大动;抽龙鳞血刃在手,打马上前,向那些追击军兵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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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一十节、军行匪事
全文字无广告 五百一十节、军行匪事
那十余军兵眼见陈敬龙冲来,顾不得再去伤害甄分实;齐声惊呼,转身奔逃。
陈敬龙赶上前砍翻两个,见余者逃散,顾不得去一一追杀;急转回甄分实身边,翻身下马,蹲身问道:“甄大哥,你怎么样?”这离近一看,方才看清:甄分实背上枪伤入肉不深,并不要紧,但左大腿早有两处枪伤,都血肉模糊,着实伤的厉害。
甄分实不顾回答问话,挣扎欲起,急急叫道:“快去村里救人!救百姓,救我女儿……救救甄家班……”
陈敬龙见他伤势虽重,但不在要害处,不至危及性命,这才放心;俯身将他抱起,放于马上,叮嘱道:“若再有敌人来,打马逃命!”言毕,转身疾往村中奔去。
这稍一耽搁的工夫,先前逃散的军兵已有几个退入村中,大声呼嚷:“陈敬龙来了;大家快逃!”
陈敬龙听得呼声,暗自掂掇:“甄大哥只叫我名,未呼我姓;这些军兵居然能立即想到是我,极显畏惧,可见其就算没亲眼见到过我,也必定都听说过我的相貌模样、武勇事迹,对我所知甚多。不用问,这些军兵必都是昔日白虎旧军无疑……”
寻思未完,已入村中。展目望去,只见村民多已被杀,处处染血、尸横遍地;又有许多扛着米袋、器物的军兵从各户人家中陆续奔出,慌慌张张逃往村外。
一见百姓被杀惨状,陈敬龙热血上涌,再顾不得多想;沿街狂奔搜索,但见军兵,全无二话,只管砍杀便是。
不一刻,杀了不下三五十人,已奔至小村中心位置;却见一块晒谷场上,搭着一座高不足三尺、方圆不足两丈的小小戏台;戏台上下,锣鼓戏衣等物丢的乱七八糟,且有许多身着戏衣的尸体倒卧在血泊之中。
陈敬龙见此模样,更是惊急惶恐;奔到戏台旁,扬声大叫:“还有谁是活着的?”一边询问,一边扫目观望众尸体;每看过一具,心中便是一痛;原来倒卧在这戏台上下的,正是甄家班众人,每一个都是陈敬龙旧识,都曾同他在一起生活过四个月的时间。
等了良久,甄家班众人依旧都一动不动,并没一个应声的,显是都是死去。陈敬龙心中酸痛难当,再试探叫道:“还有活着的……”叫声未完,喉头已然梗住,再吐不出一个字来。
正在他难过之时,却听蹄声轻响,一骑奔至,正是甄分实跟来探看情况。
到了戏台旁,甄分实勒马停住,略一扫视,“哇”地一口鲜血直喷出来,嘶声大叫:“死了,全死了……”叫声未完,又一支血箭冲口而出。
陈敬龙见他急火攻心,接连喷血,忙上前为他轻轻拍打脊背;欲要劝说安抚,却又不知该如何措词;
甄分实得陈敬龙拍打按摩,翻腾血气渐渐平稳;喘息片刻,忽地神色一动,翻身下马,扑倒在地,向台下望去,唤道:“贝儿,你还在么?”
他呼声方出,只听戏台下一个女孩儿声音怯怯应道:“是爹爹么?”甄分实激动的浑身颤抖,连声应道:“正是,正是!爹爹回来了;没事了,出来吧……”
台下簌簌轻响,有人爬动;不一会儿,一个**岁的小女孩儿自台下钻出,直扑到甄分实身边,伏在他胸前,哭叫道:“爹爹,我好怕……呜呜……我好怕……”
甄分实紧紧搂住女儿,轻拍她肩头,柔声安慰道:“不怕,不怕;你陈叔叔来救咱们了!……坏人都被他赶跑了,不会再来伤害咱们;不用害怕!”
贝儿听父亲说话,慢慢转头,侧脸望向陈敬龙;怔怔看了片刻,疑道:“你是……那个手脚残疾的陈叔叔?”
陈敬龙喜慰点头,应道:“就是我!……你还活着,好极了,当真好极!”
贝儿木然片刻,泪水又复流出,抽泣说道:“我爹爹说,陈叔叔是个大英雄;陈叔叔离开戏班,是去打坏人去了!……我爹爹还说,陈叔叔把坏人都打怕了,他们不敢再做坏事;我们可以安安稳稳的生活,不用怕坏人欺负!可是……可是……坏人没有怕,他们还是来欺负我们,抢我们东西,杀我们;爹爹说的不对!……陈叔叔,你真是大英雄么?为什么你没有把坏人打怕?……你离开戏班这么久,还是没能把坏人打怕,算什么英雄?……”甄分实听到这里,惶恐不已,忙将女儿嘴巴掩住,不许她再说。
陈敬龙听贝儿质问,只觉心中沉的发痛、堵的难过;怔怔失神,茫然自语道:“算什么英雄?……算什么英雄?……我空负盛名,却不能除尽暴虐,安我轩辕百姓……算什么英雄?……”
愣了一会儿,忽地杀心大起,咬牙狠狠说道:“贝儿,陈叔叔不是英雄,只是个比坏人更凶更狠的大恶人;坏人不肯怕我,要干坏事,我无力阻拦,但我可以杀,不停的杀……把他们杀尽杀绝……”口中说着,睁眼四下观望,寻找可杀之人;却见军兵早已都逃去无踪,村中再无“坏人”,唯有几个幸存百姓伏在被杀亲人尸体上哀嚎痛哭。
找不到可杀之人,陈敬龙焦躁难耐,急急问道:“甄大哥,那些军兵是哪里来的?”
甄分实黯然叹道:“不知道!他们没有骑马,悄无声息便把村子围了起来,突然间便冲进来劫掠杀人;我们事先全无防备,没看见他们是从哪个方向来的,更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哪里的军兵!”
陈敬龙稍一寻思,问道:“他们退逃时,往哪个方向去了?”
甄分实应道:“往南去了;他们虽是分散逃出村子的,但我亲眼看见,他们无论从哪里出村,都是转往南行!”
陈敬龙低吼一声,跃上马背,叫道:“贝儿,替你爹爹包扎伤口,在这里等我消息;陈叔叔这便去杀尽行凶恶徒,替甄家班报仇雪恨!”说着,拨马便要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