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声道:“我从来没有负过她!是怀昕不肯嫁给我,连见都不肯见我……和宇文丛碧无关,真的和她无关……”
宋夫人哈哈大笑,打断他的话:“哈哈!哈哈!公子,你所有目的都达到了,天底下也没有惩治负心人的律法,你还不赶快收拾打点,准备去做宇文家的乘龙快婿,在这里卖什么乖?……你当我们是傻瓜呢,还是要糊弄全天下的人?”
陆康纵然性子淡泊,此刻也按捺不住火气上升,怒道:“我要另娶,早就找个借口退婚,用得着如此周折?我再笨,也无需守到今天才自毁清誉!你们为何口口声声要把宇文姑娘扯进来?……”他忽然脊梁骨发冷,隐隐约约触摸到了点什么,莫非,有人在背后捣鬼,要置陆家和宇文家于死地?!
“哗”一声巨响,把众人吓得缩了缩,原来是宋恩用力把顺手拿到的瓷器砸在方桌上,碎裂的瓷器四溅,只见他面黑如墨,咬牙道:“家丑不外扬,姓陆的,滚,马上滚!”
陆康发现,整件事演变成了自己因贪图攀附宇文家而用计令怀昕自尽,好去迎娶阿碧为正室,然后又害死舒儿,以绝后患。
这样的前因后果,肯定会被大众接受,将很快传遍大江南北。
一不小心,江南陆家和宇文家之间纠缠便再也说不清!
同时,自己和怀昕之间的曲折,说出来绝对没有人会相信……根本无从分辩!
痛失爱侣的心,这满腔的冤屈,谁会明瞭?也没有人要明瞭!
他面如死灰,浑身热血一滴滴地变凉,惨然一笑:“随便……你们怎么说,只要,只要怀昕高兴。告诉你们,子俊今生今世,不会娶任何人!我既和你们宋家一刀两断,也不会和宇文家有任何瓜葛……哈哈!明天我就和陆家撇清关系,从此孑然一身,独来独往,无牵无挂!哈哈!”
说完,他后退几步,一步深一步浅地从楼梯走下昕楼,走出宋家……
恍惚还听到宋夫人的声音传来:“……无量寿佛!老爷,咱赶快和陆家说清楚了!从此各不相干……不娶亲?哼!这番鬼话,拿来哄舒儿这样的小丫头还可以……”
重新投身茫茫黑暗,陆康发足飞奔,心中有个小小的声音在说:“就这样,就这样!断六亲,绝七情!就算死了,也不要连累别人,不要连累家人!”
……(本卷结束) ……
第四卷 秋昏塞外云
064章 烈酒壮行色
随风听到杨亮说北边有火光,心中一喜,顾不上喉咙热痛,忙说:“那我们过去?”
令狐只问:“有多远?阿风能不能走那么远?”
杨亮看看这两个在夜风中颤抖的人,问:“令狐,你的马上可有干粮,油布之类的东西?”
令狐眨眨眼:“这马是抢来的,没看过……”
杨亮抬抬下巴:“我们先不急过去,检查一下我们都有些什么装备,再决定下一步……”这火光,距离甚远,又在北方,多半不是自己人,鲁莽过去,绝非上策。
随风也说:“我的马,也是从蛮人那里抢回来的,不知有些什么?”
杨亮笑了笑,他出关前就做好最坏打算,因此马背上比其他人多了个小行军皮囊,里面有油布,火折子,干粮,金创药,军用包扎布条等物。
于是他们一起把马牵到个避风处,借着天上朦胧的星月之光,仔细检查了一遍。
从突厥骑兵那里抢来的马上,他们就找到一块羊皮,两个水囊。
令狐很高兴地拔开其中一个水囊,递给随风,笑道:“阿风,这个归你!快润润嗓子。”
杨亮在翻看那块羊皮,没留意他们,听到令狐的话,忙叫:“别——”
已经太迟了,随风本身就渴,看到水囊,当然马上仰首就灌一大口,一股辛辣冲进喉咙,刺痛入心,紧接着热麻麻的直往脑袋冒,呛得她咳嗽连连,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就此晕倒。
令狐忙抢过闻了闻,天!居然是烈酒!
他慌忙去拍随风的背心,连连道歉,心中懊悔不已,觉得自己太鲁莽。
随风难受得眼泪都快下来了,忽然听到杨亮强忍笑意在身旁说:“给你,清水。”
她无意中瞄见对方嘲笑的眼神,用力咽下口气,昂起头,哑着嗓子赞道:“好酒!好酒!……咳咳……杨兄弟,要不要来一口?……咳咳……好酒驱寒啊!”
杨亮眯了眯眼,也不说话,把自己的水囊收回去。
这点水,不知道要撑到何时,当然要好好珍惜。
令狐心心念念都是快找个地方喘口气,就提议:“我们还是去有人的地方,看看环境?”
随风连连点头:“咳咳……对,去有人气的地方,野兽不敢来。”她总觉得四周黑幽幽的,潜伏着很多野狼老虎之类的动物。
杨亮同意,收拾好东西,仔细把马笼头套上马嘴,最后把马缰绳递给随风:“上马。”
随风想起骑马就怕:“我……能不能……”她的髋部一动就痛。
令狐也帮腔:“阿风可能伤到筋骨了,不适宜骑马。”
杨亮冷冷道:“不过被马踹了一下,居然连马都不敢骑了?如此娇贵,就不该跟出来!”
随风一把推开令狐要搀扶的手,大声说:“上马!”说完,左脚踩稳了马镫,咬咬牙,用力蹬上马背,忍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伸手就要扬鞭策马。
杨亮难以觉察地笑了笑,吩咐他们俩:“记住!不要跑得太快,靠近火光,下马前进!”
随风相当郁闷,这人,怎么老把自己当傻瓜看待?
令狐也上马,冲着随风关切地说:“阿风,你先走,我殿后,你要是觉得不行了,我们就下马慢慢走。”随风点点头,不知为何总是觉得不快。
杨亮不等他们罗嗦,一马当先,其余两人只好跟上。
于是,三人控制马速,往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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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火光处果然是比较适合人停留的地方,想来是前面的山把被风挡住,故此靠近这里,明显没那么大风。
他们三个大老远便下了马,藏好马匹,隐身在黑暗中,慢慢接近火光。
那是堆不大的篝火,几条黑压压的影子蹲在火堆旁,不知道在捣腾些什么,不远处有两个看起来颇简单的小帐篷。
趴在冷硬的草地上,随风除了要忍住伤处的剧痛,还有那些不时在眼前飞舞,在身上窜跳的小昆虫。此时此刻,她无比思念她们舒适干净的怡然居;鼻端飘来某种谷粟类食物被烤热的香味,她饥肠辘辘,想起丫鬟阿琴的手艺,还有好友阿碧……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大意,弄丢了七郎的印章,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寂静无人的荒野地,这几个人低低的交谈声听起来特别清晰,随风睁大泛着泪光的眼,和令狐对望半刻,两人心里都在说:蛮子!
她眼里的凄惶让令狐的心一紧,不自觉地伸手出去搂了搂她的肩膀,象要把自己的勇气分点过去。
杨亮向他们俩打个手势,大家一起弯着腰偷偷返回藏马处。
令狐逸压着嗓子说:“杨大哥说得对,我们已离开国境好远了,就算能见到人,也肯定不是自己人。”
随风拍拍胸膛:“幸亏没鲁莽……幸亏那些人不是突厥兵。”
方才他们都看清楚了,那些人身披粗糙的麻衣,顶上或秃头或缠布,附近有几匹马和一小群羊,看起来像是牧民。
杨亮不得不开口警告:“这些马背上的人,下马是民,上马是兵,不可大意。”
令狐晃晃身子,浑身大小伤口的血凝固了粘在衣服上,动一动都赤赤痛,实在难受,他提议:“我们偷偷绕到山那边,看有没有山洞之类的,熬等天亮再计较。”
杨亮握紧剑柄,淡淡道:“何必多此一举?对方才四个人,令狐,你我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全部干掉,就地埋了,帐篷粮食马羊衣服,我们都有了。”
令狐倒吸口冷气:“杀人越货?!”
“不!”随风退后一步:“我们不能滥杀无辜!”
黑夜中,杨亮瞳孔收缩,声音冷得如冰似铁:“无辜?!我们几千人出关送死,就不无辜!李随风,你父亲当年平梁,无辜的人死了多少,你知不知道!”
随风张了张嘴,无法反驳,父亲征战多年,战功彪炳,要说从没错杀一人,恐怕连他自己也不信。
令狐摆摆手:“那是战争!打仗起来,生死各安天命,死者无尤,可眼下,我们是去屠杀平民,抢劫财物,这是本质的不同!”
“唰”的轻响,杨亮拔出配剑,牢牢盯着他们两人说:“令狐,你的亲人,我的好友父子,就因为援军不发,白白把命丧了!现在,我们要在塞外活下去,首先要换掉这身装束,我们还需要帐篷,需要马和羊,变成和他们一样的牧羊人,才不会被发现我们是异族人,不会被肢解!”
他指指东边:“我们三个这般狼狈,天一亮,就无所遁形,你们不想死,就配合我!”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在敌国,要生存下去,不把心狠起来,死的就是自己!
随风这才意识到这场仗输得有点冤,之前在太原郡那些不解之谜,霎那间解开,原来,原来……
065章 男儿情义怎判决
令狐尤在犹疑,他冲着杨亮说:“等一等,等一等,我和阿风商量商量。”说完,拉着她,两人走到一丈之外,令狐小小声说:“阿风,我们是不是还要继续和他同行?我们和他,志不同道不合呢。”
随风此刻心智异常清醒:“这姓杨的,确实很厉害,杀人抢东西,是最简单直接,又没有后患的手段。我们身陷敌国,和羊入狼群没什么分别。”
“阿风!别忘了我们是要去找七郎的,跟着他,肯定不行!”令狐急了。七郎可是要去找他姑母的!怎么能带着这个姓杨的去?
随风甩甩脑袋:“这个,我们肯定要分道扬镳的,但是目前首先要过了这关。”
“我……杀不下手。”这毕竟是他从来没有做过的事,而且和他所受的教育背道而驰,一时无法接受。
“不过目前,除了听他的,似乎没别的办法了。”她也深感为难。
令狐定定神,忽然眼前一亮:“有办法!我们扮鬼!扮鬼吓跑他们!”
随风摸摸鼻子:“这也是个办法……一时半刻,我们什么都没有,你要怎么扮?这里的鬼,是什么样子的?”
“走,我们去和姓杨的琢磨琢磨,此人该有好主意。”令狐为自己想到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而振奋,一张俊美的脸在星月下光华隐现,看得随风几乎忘记自己此刻沦落敌邦。
呼呼的风声中,杨亮听了他的提议,挑起一边眉毛,刚要说话,忽然察觉到马匹在踢腾,仰首挣扎,被套住的马嘴发出低低的嘶叫声,紧接着,从黑暗中窜出两条黑影,鬼魅般扑向背向马匹的令狐和随风!
他惊呼:“小心后面!”说着剑如游龙,首先攻向随风背后的黑影。
“铮!”一下兵器交锋,杨亮看清了对方用的竟然是一个锋利的大铁钩,刚卸去力道,背后冷风拂过,随风轻斥:“好大胆!”忙拔出马刀,劈向偷袭杨亮的人。
令狐多年功夫总算没白练,听到提醒,自然而然弯下腰往前一窜,勘堪躲过一劫,他反应很快,随即从靴筒里抽出匕首,叫道:“偷袭!”,话音未落,对方弯刀又至,他不得不回身招架,短兵器对弯刀,明显吃亏,弯刀夹着寒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