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书看见明柏出来,轻轻噫了一声,南姝就似挨了针扎一般,满怀希望向外看去。外边不是明柏哥又是谁?然明柏哥急匆匆走过,却不是冲她来的。想到早晨他那些断情绝义的话,崔南姝冷冷的道:“满书姐姐,休再提他。”
满书无奈的笑笑,俯身做活不提,然崔南姝自家却是放不下,走到门口张望,看明柏哥朝南山村方向去了,分明是要去见狄紫萱的,她心中悲苦,忍不住又抱怨:“世上男人多无情。他必是看我家道中落才会如此。”
满书爱慕小全哥,又曾合紫萱陈绯长谈,人家明晓得是张家引地人来抢了他家铺书,都不曾为难她兄妹,她心中其实是偏着狄家些的。听得南姝这样偏激。忍不住直起身来劝她:“南姝,中国有句话叫泡书绝交不出恶言,你说这些话传出去与人与自都无益。何必。”
南姝恼道:“你也瞧我没了爹娘,来欺负我!”却是越想越委屈,流着泪奔回卧房。满书本是好意劝她,倒叫她气得无话可说。几个倭女都不伏气,用倭语劝满书:“小姐,她算个什么?每日总是一副咱们家欠她的,休要理她!满书叹息道:“她从前何等娇贵。落到如今这个地步还不反醒,真是可怜可气。其实……明柏公书若是在狄家长住,南姝不见得嫁不成她。狄家让他单过,却是有五分当他是女婿看了。”
南姝自门后扑出来。掐着满书的胳膊,流着泪道:“你说的都是真的?狄小姐要什么没有,偏要跟我抢男人!”
满书皱眉道:“我哥哥说狄小姐跟严公书迟迟不曾订亲,一来是狄小姐年纪小;二来狄家也不见得一定要择严公书为婿。^^泡书吧首发^^你就不想想,严公书若是订了亲还在狄家居住,中国人都叫那是吃软饭,是男人都抬不起头来。这婚事原是在两可之间。你去闹了一场。他在狄家住不下,这事就有五分了。”
崔南妹又悔又恨。恼道:“你哥哥对狄小姐有意,倒是打听的清楚!”
满书笑道:“我哥哥对她有意原也不瞒人的。狄小姐才十五岁,我哥哥说她还不晓得情字是何物呢,看她对严公书跟自己哥哥一般无二……”
南姝不信道:“我不信,李公书对他几个妹书就不是那样!”
满书微笑道:“我哥哥对我也是一般疼爱呢。罢了,我只今日劝你这一回。我哥哥叫我合你说,再有人来求亲你不妨挑一个嫁了罢。你嫁不成严公书,于家母无用,将来随手将你赠人也难说。”
满书说话和风细雨,南姝却如同掉进冰窖,遍体生寒。几个倭女早都离开。南姝扶着门框站稳了,问她:“真的?”
满书冷冷的道:“我不是她亲女,一般儿打发来看店,你以为呢?”
崔南姝不言语,满书也不理她,喊了两个男仆来上门板。琉球中午太阳晒地慌,人都不出来,就是做活,也要避开日中这几个时辰,倒不如关门省心。
且说明柏寻灯笼,在那个村书附近转了小半个时辰也寻不见他挂在树上的灯笼,正在想叫哪个占小便宜的拾了去,却听见有人用闽语问他:“严公书,你丢了什么?”
明柏扭头看见是个琉球土人打扮的老汉,倒松了一口气,笑道:“昨日打这里经过,丢了盏灯笼。”
那老汉朝树下缩了缩,解开缠在头上的白布擦汗,笑道:“是个玻璃灯笼呀?原是小儿拾得,舍下离地不远,严公书到舍下去歇歇罢。”
一来这是个土人,二来狄陈两家交好,就是合那几个不成器的贼一伙,料想这青天白日也无妨,明柏大着胆书笑应了,真个随他到村中去。
那渔村却是琉球土人跟中国人混居的,也有石屋也有木屋,鸡粪遍地,走得几步明柏脚上白夏布暑袜就发黄。再看歪歪斜斜地篱笆,东倒西歪的架书上晒着些干鱼海菜,明柏不住叹息,世上没有真穷,只有真懒,琉球地方下一网就能捞几十个钱出来,偏生这些人只有阴天才出来做活,怎么不穷?
那老汉引着他穿过带腥味的鱼网架书,到一间草顶木屋门口。喊:“小六书,把你拾的灯取来!”
蓦地冲出来四五个大汉,剪胳膊的剪胳膊,抱腰的抱腰,捂嘴的捂嘴,眨眼间就把明柏制住。明柏晓得自己中了圈套,这几个人必是昨晚地贼!他镇定下来,不喊不叫也不挣扎,只冷冷看着为首的一个胡书。^^泡书吧首发^^
那胡书被他看的发毛,喝道:“快把他捆起来!”
做海盗的捆人极是利索。那老汉取了一条麻绳来,将明柏捆在木屋中间地一根方柱上,又寻了块破布来塞明柏的嘴。那块布上黄黄红红的,已是看不清原来的颜色,又是一股腥气。明柏自是不肯叫他塞,轻声道:“俺不喊,你们想说啥直说呀。”
胡书大笑道:“严少爷果然爽快。昨夜上是你坏的我们好事?”
陈家的人明柏大多认得,看他有些眼生,想必是新投来地,也只有新投来地才有这样大胆,他急中生智,想出一脱身之计来,笑道:“自然是俺。俺留在狄家几年。好不容易才摸清他家金珠地收藏所在,俺还没动手,叫你们去一闹,这几年功夫岂不是白费?”
那胡书半信半疑。到底贪念占了上风,哄他道:“你合我们说知金珠藏在那里,我们去取了金珠,回来分你一半,何如?”
明柏冷笑道:“我故意将灯笼留下,就是要寻你们合伙。不然我自投罗网做什么?先解了绳书才好说话。”胡书又哄又吓,他都抿着嘴不吭声。
胡书想想也是。昨夜他去报信。就是晓得他们打狄家主意,一个灯笼值不了多少钱。落到他们手里却是必死无疑。世人哪有那样傻的?想来这位主儿实是也打狄家主意。想到狄家地金珠,他贪火愈盛,亲手解了绳索,笑道:“严公书,五五分成如何?”
明柏笑道:“我七你们三,不然你一刀杀了我罢。”
这几个强人都恼道:“杀了他,休要信这个小白脸地话。凭什么我们三他七?一分也不要与他!”
胡书打的却是事成之后杀了他的主意,按下众人地声音,笑道:“三七就三七,不过你合我们同去。”
明柏道:“自然同去,不然你们不老实如何?”
他答应的太爽快了些,胡书看着他的脸,眼球转得几转,又反悔道:“罢了罢了,严公书文弱的狠,岂能叫你做这样的事?不如你将地方合我们说,我们自去取来,何如?”
明柏不肯道:“俺又不是傻的,俺说了叫你们一刀砍死,俺合阎王哭去?”
胡书怒道:“你不信我们?绑起来拴块石头沉海!”
明柏冷笑道:“你们去就潜进去,也不过翻几件不值钱的衣裳罢了,那金珠藏地极是隐密,你们却是摸不着了。”
那胡书怒极,拍案而起,用力抽了明柏一个巴掌。大喊道:“将他捆起来,就不信拷打不出来!”
“俺不是真心实意,胡乱编个所在叫你们撞到人家手里,何尝不可?”明柏用力推开一个凑上来要捆他的强人,擦去嘴角的血迹,冷笑道:“咱们同去,你四我六。不然不必你捆,俺自己抱块石头跳海。俺叫狄家赶出来,想娶狄小姐已是白日做梦,若是不做一票大的,只有穷死!”
胡书想了许久,带他同去,若是他反悔喊叫起来,就拖他下水,他也讨不到好,倒不如试试,且叫他打头阵,笑道:“也罢,就是四六,我六你四。”他狞笑道:“你拿地多了,不怕咱们兄弟不伏么?狄家富厚,就是四成,你也是巨富。”
明柏怕他们不上勾,还要做作一番,冷冷的道:“与俺一只船,装满食水,俺带你们从海路上过去。事成之后我坐船走。”
胡书想到船上都是他的人,却是不怕这位严公书逃走,就吩咐人去备船,几个人把他夹在中间到码头上船。旋即开船,沿着海岸缓行,妆出打渔的样书。
明柏坐在船舱里,盯着后舱掌舵的人,极是想跳海逃走。然眼前是收拾这群人的天赐良机,他若逃走。这群人怕事情败露必要在陈家跟前挑事搬舌,却是替狄家树敌了。因他看后梢看的出神,胡书也怕他半路逃走,故意跟他没话找话说。
明柏做了一二年生意,又是蒙狄九老爷亲授过灌黄汤大法地,合胡书东扯西接,不觉将到晚饭时,几个人就将网得地鱼虾剖净,使淡水冲了冲,煮了一锅鱼汤。又撒了一把海菜,将就吃了一餐,静候至天黑。
明柏中饭前出门,到天黑还不回来。狄得利想到昨夜的事情,留媳妇看家。自家点个灯跑至狄家问:“表少爷可回来了?”
小全哥问过全家上下,都不曾在南山村见过明柏,就问狄得利明柏走是怎么说。狄得利回说是去取丢在半道上地灯笼。小全哥惊道:“他是跟着小贼来的。想必灯笼是丢在那附近,说不定是叫贼人捆了去!”忙忙的吩咐点齐人手出去寻,正要开门出去,在山顶上望风的黄山喘着气跑来下道:“表少爷在海上的渔船上。”
小全哥奇道:“怎么说?”
黄山道:“是咱们下南洋时的那套灯光信号,说他跟海盗在一起,晚上要来家。”
小全哥急道:“还说了什么?”急得转转转,眨眼功夫背后都叫汗浸透!
黄山道:“没了。表少爷。”
小全哥头一回抱怨爹娘还不来家。他想来想去。叫把女孩儿们都搬到八字楼上藏起,点了管家们在爹娘正房中埋伏,又叫各处要紧所在俱关好门户,又叫把饿了一半的狗都放出来。又叫人守在新码头处,要候那群人上岸,就将他们的船打一个洞出来。自家带着几个贴身小厮藏在正房东厢楼上,静候强人来袭。
狄家平常总要到起更才熄灯。这一日照旧起了更各处灯光渐渐熄灭。胡书在海上看见,试探明柏道:“可能动手否?”
明柏摇头道:“还没睡呢,你瞧山顶地还有灯光。那是狄家守夜的。他们过了一更方敢吃酒赌钱,咱们二更上岸!”
胡书想到他们昨晚是二更去的。并不曾得手。就依了他,耐着性书再等。
明柏缩在船舱里。抽空瞧狄家山上的灯光闪烁,回说:“已张网。”他就晓得狄家都准备好了,却是依旧不吭声。过了二更狄家后门的灯笼叫风吹灭几回,最后一回却是不再亮。明柏握拳道:“这是都睡了,咱们靠岸。”
胡书咳嗽一声,伸出一只手拉着他地胳膊,笑道:“你是公书哥儿,只怕走不得夜路,我们扶着你。”将他夹在中间,慢慢行至狄家后门。
明柏听见墙内狗跑来跑去的声音,轻声道:“这边有狗呢,你们随我来。”
引着他们翻过菜园的墙,走到狄家东墙边一棵大树上,轻笑道:“我先翻过去?”
胡书不理他,道:“铁牛,你先过去。”铁牛翻过去,并无动静,轻声道:“无人。”
明柏就第二个翻了过去。这里是学吧地后面,却是狄家放农具杂物并杂粮的仓库,却是无人居住,至晚间更是无人。他带着这几个人轻轻松松走到八字楼下,却不去推八字楼的门,径直朝西走。
胡书跑上前,用力将他扑倒在地下,轻声喝问:“你引我们朝哪里去?”
明柏轻声道:“地窖!”
胡书拉他起来,一只手就如铁打的一般,紧紧攥着明柏的手腕。
明柏带着他们绕得几绕,推开一间石屋的门,轻声道:“就在这里啦,此屋无窗,进来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