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门才发现,整个楼道内,挤满了从各个班的门里跑出来的学员,一水的手忙脚乱。所有人都一窝蜂的奔下楼,整个场面……。按照孟老三孟德雷后来的形容来说:“哥哥我当时早早的跑到训练场上,就看你们这帮地方生学员豕突狼奔的冲出来,那家伙真叫个兵荒马乱。”
很快,楼前面的训练场上站满了狼狈不堪的学员们,吵吵嚷嚷的如同热闹的集市一般。我站在孟德雷的身后,仔细打量着站在队列前方的几名军官。
站在最前面的是一名个子不高的中校,圆脸、微胖,脸上总是带着看起来很亲切的微笑(后来才知道,他可是标准的笑里藏刀型),双手背在背后笑眯眯的看着我们。他的身边站着的是一名上尉军官,个子瘦高,给人很儒雅很书卷气的感觉。后排就是我报到时看到的那名年轻军官,是个一毛二的中尉,当时坐着没注意,这会我才发现他身高居然差不多有一米九的样子。他依然是眯着眼,眼中暴力特征十足的目光冷飕飕的看着我们这帮学员。而他的边上站着的却是一名女军官。恩,准确的说是一名漂亮的有些伤天害理的少尉女军官。我的目光顿时被她紧紧的吸引住(写到这里忍不住鄙视自己一下,多少年过去了,一想起我们的刑队长还是忍不住口水哗哗的……)。
渐渐的,学员们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这几名军官。
那名中校依然笑眯眯的看着我们,度着步子在队列前来回的走动着,边走边说:“话都说完了没?那我来说几句吧。你们知道什么是空降兵么?”
队列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说话,甚至连喘息的声音都很轻,耳边只有知了在不知疲倦的叫着。
中校脸上的笑容突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原本看起来和蔼可亲的脸上换了一副很庄严的神色,极具压迫力的庄严!
“空降兵,是一个没有退路的兵种!”
“我们空降兵,生来就是被包围的!”
中校用力的挥着手,大声的对我们说着这样的话。他的语气与其说是严厉,不如说是带着深深的自豪和骄傲。没错,确实是骄傲,就如贵族般的骄傲!
“空降兵就是一把刀,一把能在最关键时刻深深插入敌人最要害处的尖刀!空降兵有着最快的反应速度、最坚强的战斗意志、最强大的战斗力。空降兵是宁折不弯的!就是长着獠牙的毒蛇、是黑暗中准备捕食的饿狼,是山中的猛虎、是海里的蛟龙!总之一句话,空降兵,就是精锐中的精锐!”
“而你们”中校同志指着我们这帮新学员说道:“你们,将是未来的空降兵中的一员,是空降兵中的尖刀。我的任务很简单,就是要在这四年里,把你们训练成合格的军人、合格的空降兵、合格的空降侦察兵!”
差点忘记详细介绍我们学员队的几名干部了。我这个人向来都是这样,写东西都是想到那里写到那里,现在回头给大家介绍一下吧。中校同志是我们的队长,名叫杨克荣;上尉同志叫朱军,是我们的教导员;高个中尉名叫伍八一,职务中队长(跟士兵突击里的伍六一名字差不多);至于仙女少尉,名叫刑雅茹,安徽芜湖人,当时年方19(美女的资料咱向来记得比较清楚滴)。好了,下面回归正题吧。
解散之后大家都回到宿舍,伍中队长布置了任务——晚饭后,让各班的部队生对我们这帮地方生先进行内务辅导,全队开始整理内务。
张德可和孟德雷对我们说:“部队里一贯相信,良好的战斗力,和整洁的素质是分不开的。内务方面,部队内务条令规定:非休息时间不准坐床,不准躺床,应该在同一时间休息。被褥必须整整齐齐,平四方、侧八角……”
“房间内有十六个储物柜,我们班每人一个,剩余两个存放公共物品。储物柜中允许摆放军装内衣、洗漱卫生用具和必要的书籍;个人书桌上允许摆放两本以下的书籍、五张信纸和一只笔;床柜上允许摆放军帽、军装和武装带;床下允许摆放两双以下的鞋子;床上只允许摆放被褥和军大衣,枕头等物品在起床后应放如个人储物柜……”
听着他们两个人在侃侃而谈,我们剩下的一帮兄弟不由得相对苦笑,军校里的管理原来是这么严格……
“我的天,我一直憧憬的大学应该是啤酒、女人和音乐的!”最搞笑的陈伟忍不住苦着脸插嘴道。
“就是啊,高中已经苦了三年了,军校要提前报到不说,居然还管的这么死死的!哥们我梦想的大学生活啊……”许东风也作出一副痛苦的表情大声说着。
我们一帮地方生都窃窃私语起来,七嘴八舌的讨论开来。
“我们现在不仅仅是大学生!请大家记住,我们,首先是个军人!”张德可也难得的严肃起来。
“对,我们首先是个军人,军人就不该用普通老百姓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否则,我们跟普通群众还有什么区别?”孟德雷也站起来说道。
我们的议论渐渐的平息下来。是啊,从现在开始,我们已经是穿着军装的军人了!虽然我们还没有及时的将自己的定位转换过来。大家都开始按照张德可和孟德雷的指导开始认真的整理起内务来。
第三章 军训
报到的第二天,入学后为期三个月的军训就开始了。(虽然已经过去了十一年时间,但是回忆起当年的军训依然觉得训的真苦,或许有朋友会说了:谁大学没军训过呀,也没苦到那里去嘛!我要告诉朋友们的是——地方大学的军训跟军事院校的军训强度差距太大了!)担任我们学员队训练任务的是我们学院第五学员队的学员。这个决定开始很是让我们不能理解:凭什么用一帮新学员来训练我们这些新学员呢?后来孟德雷告诉我们,原来我们学院五队的这批新学员是清一色的部队生,都是从全空军各空降部队选拔出来经文化考核后录取的尖子兵。这帮兵在部队几乎都是班长级别的老兵,进修三年大专课程后要回原部队当少尉排长的。
一直记得军训的第一天,军训场上的温度超过四十度。火辣辣的太阳从上午八点多就开始发威,场边的树似乎也被太阳给晒蔫了,树叶都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一开始的训练科目毫无意外的是停止间转法和站军姿。
初次参加军训的新鲜感让我们全体新学员都有些激动和兴奋,在训练停止间转法时大家甚至还有闲心关注着紧邻我们指挥系的后勤系通信专业的女学员。大家都不断的对这帮女学员行着注目礼,心里暗自给每个女学员在打着分,炎热的天气也好象对我们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但是中间休息时张德可的话让我们开始有了一些紧张:“我估摸着一会该让我们长时间拔军姿了,那可不是好受的……”
很快,各班都开始讲解军姿要领。我们的军训班长是一个河南人。精瘦,典型的军人式的黝黑干练的精瘦;平头,戴帽子戴出发箍印的那种平头。
“两脚跟靠拢并齐,两脚尖向外分开约60度;两腿挺直;小腹微收,自然挺胸;上体正直,微向前倾;两肩要平,稍向后张;两臂自然下垂,手指并拢自然微屈,拇指尖贴于食指的第二节,中指贴于裤缝;头要正,颈要直,口要闭,下颌微收,目视前方无穷远处!”班长一边绕着我们转着圈,一边如说顺口溜般抑扬顿挫的讲解着立正的动作要领。
经过一段时间的立正训练,张德可的预言终于实现了——全体拔军姿一小时!按我们军训班长的话说那叫给我们一个下马威……
一开始,我们并没有意识到拔一小时军姿究竟是个什么概念,甚至还有些不以为然——不就是站一个小时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很快二十分钟过去了,我开始感觉到拔军姿的威力所在。在烈日的灼晒下,我感觉眼前开始发黑,头脑也变的晕忽忽的。豆大的汗水从脑门上不断的流下来,腌的眼睛生疼。小腿肚子上的肌肉开始不停的抖动,有种几乎要抽筋的感觉。恰恰在这个时候,我们的伍队长也开始发威了。只见他手里拎着一根竹棍,在队列间来回的溜达,不时的还用竹棍敲打着一些有点松劲的学员。我在心里暗暗的骂了一声,悄悄的变换着脚下的重心好让自己的双腿能得到一点休息。突然间,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到我的腿弯处,双腿没有用力的我立刻很狼狈的一下子跪倒在地上。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伍队长的声音就炸雷般的在我的耳边响起:“你这叫立正么?我看随便在街上拉来个娘们都站的比你标准!”
我靠!我顿时感觉全身的血都涌到了脑袋上,有一种恨不得把伍大个子给活活撕掉的冲动。从地上爬起来后,我狠狠的用眼睛盯着他,心里想着:哼,老子打是打不过你的,我要用眼神杀死你!
伍大个子却很藐视的瞥了我一眼,转过头大声的吼道:“没有坚韧不拔的毅力就不要来当伞兵,我可以接受任何人站着晕倒在地,可是我决不允许看到有人偷奸耍滑!”
年轻人的好胜心很快战胜了我对伍大个子的恼火,我一边继续在心底狠狠的咒骂了他几句,一边努力的坚持着。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着,炎热和疲劳不断的考验着我们即将到达极限的身体。几乎每一秒我都感觉自己已经到达了承受的极限,全身的肌肉都开始撒着欢的发着抖,头脑中只剩下一片空白。训练场上所有的人都咬着牙苦苦的支撑着,在这样的氛围下,没有一个人愿意轻易的放弃。
间或的开始有人晕倒在地,场边校医院的救护队立刻冲进场内将晕倒的学员抬到荫凉处进行救治。“我靠,最先晕倒的居然是个爷们,忒丢脸了,人家女学员还没晕呢!”我开始努力的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在心里暗暗的开起了第一个摔倒的哥们的玩笑。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居然很高兴的发现身体上的疲劳似乎不是那么痛苦了。
四十五分钟后,军训总教官宣布女学员就地解散休息。看着原地坐下的女学员们,我心里那个羡慕啊。偏偏这时候讨厌的伍大个子又开始说话了:“是不是很羡慕她们啊?一个个别撑着了,都给我装怂趴窝吧,跟女学员一起休息去。都装什么老爷们啊”
我估摸着全场的学员都恨不得冲上去把这个讨厌的伍大个子按倒在地上狠狠的打一顿,打完了还得咬上一口踢他几脚,至少在当时我就是这么想的。咬牙切齿之余,我不断的告诫自己:一定要挺住,我还真不信这个邪了。就算站死在场上也决不能让讨厌的伍大个子嘲笑!
渐渐的,我感觉自己脚下开始变的轻飘飘的,似乎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一样,同时肌肉的酸痛让我全身上下说不出的难受,这时候已经完全是凭意志在坚持了,极度的疲劳早已超出我们年轻的身体的承受能力。我眼睛的余光注意到,全班除了张德可和孟德雷好象还有余力之外,其他人无一例外的都得了痢疾般不停的发抖。
坚持住!坚持住!我不断的跟自己说着话,两眼很空洞的看着自己的前方,脑子里阿弥陀佛、救苦救难观世音、上帝、太上老君的胡乱祷告着。
“全体稍息!”随着军训总教官的一声口令。我们场上所有还在坚持的学员立刻条件反射般机械的稍息。我的头脑里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这声口令究竟意味着什么。
“原地休息!”我相信场上所有人都跟我一样,这声口令才让我明白这次地狱般的拔军姿终于结束了。我的精神立刻放松了下来,随之放松的是我的身体。我就象被执行了定向爆破的高楼一样瞬间瘫倒在地,睡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