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逐流从墙上跳下,身轻如叶,落地无声。但那老头已经惊觉,随手抓起一枚棋子,头也不回,反手就打出去。打的是金逐流胁下的麻穴。黑夜之中,认穴竟是不差毫厘。金逐流心中一凛:“这老儿本领倒是不弱,今早我出去的时候,戴均要我早些回来,会见一个客人,敢情就是这个老儿?”
金逐流刚刚接下那枚棋子,戴均已在笑道:“唐兄,这位就是我所说的金少侠了。”那老儿站了起来,哈哈笑道:“得罪,得罪!金老弟莫怪,我以为是史白都来找老戴的麻烦呢!”
金逐流衣裳上血迹斑斑,戴均吃了一惊,道:“你受伤了么?”金逐流笑道:“我杀伤了萨福鼎的几个手下,侥幸没有受伤。”戴均道:“你也真是太胆大了,我一听萨府有人大闹寿堂,就知道准有你的份儿。”原来戴家是镖行世家,交游极广,戴均父子虽然足不出户,外间的消息却是无一不知。
金逐流报告了大闹寿堂的情形。戴均道:“尉迟炯还是当年大闹天牢的雄风,我却已经是老了不中用了。可惜他匆匆来去,我未能和他见上一面。要不然两位老朋友同日不约而来,今晚之会就更难得了。”当下给金逐流介绍那位老头,说道:“这位唐杰夫大哥是我几十年的老朋友,我特地叫小儿上西山请他来的。”
金逐流在陈天宇家中作客之时,曾听得陈天宇说过许多武林中的成名人物之中就有唐杰夫此人在内。金逐流向他行过晚辈之礼,心里想道:“陈叔叔说他是四川的暗器名家,却怎的也到了北京来了。”
戴均笑道:“金老弟,说来也真是你的运气。这位唐大哥在家纳福,十几年足迹不出户,这次却凑巧到了北京来了。他是上个月来的。下塌西山卧佛寺。卧佛寺的主持四空上人是小儿戴谟的师父,也是唐大哥的方外之交。我本来要他住在这儿,他嫌这里不及卧佛寺的清净。今天要不是冲着你这块玄铁,他还不肯来呢。”
唐杰夫笑道:“你这老儿好做不做,为了避仇,居然诈死。要我来给你守灵么?”
戴均道:“这次找不是要你来守灵,是要你来做打铁匠了!金老弟,你恐怕还不知道,这位唐大哥不仅是暗器名家,他还是天下第一的铸剑师。你昨天和我说的时候,我还恐怕请不动他呢。”
庸杰夫道:“玄铁是稀世之珍,我活了这一大把年纪。都还未曾见过呢。岂能不来开开眼界?金老弟,说老实话,我这点手艺,只怕糟蹋了你的玄铁,你放心得下吗?”
金逐流喜出望外,说道:“唐老前辈肯给我帮这个大忙,晚辈不知如何报答。老前辈不要太客气了。”
戴均笑道:“你们两人部用不着客气。老实说,普天之下,只有你唐大哥才配铸这把宝剑。而唐大哥见了这块玄铁,你金老三弟若是不给他代为铸剑,他也要技痒难熬,非抢了你这块玄铁来铸不可。”
唐杰夫笑道:“你真是说到我的心坎儿里了。”
金逐流到房间里换过衣裳,跟着把那块亥铁拿出来给唐杰夫看。唐杰未把玩了好一会,连声赞叹:“真是宝贝、倘若铸成宝剑,定是天下兵器之王!只是要铸这把宝剑,我还得有一些工具才行。”
戴均道了:“这个不用你说,我早已给你准备好了,我这里有个地窖,我已装了一个鼓风炉,大铁锤也给你打了两个。等下你去看看合不合用?”
当下唐杰夫拿了玄铁,和众人到地窖巡视了一遍,笑道:“老戴,你真是想得周到,在这地窖里打铁,声音不会传到外面,真是最妙不过,好,我明天一早就开工。”戴均道:“幸好我有铁匠朋友,这鼓风炉是借来的。他刚刚搬来,外间就闹事了,真是好险!倘若迟了半刻,一定会给巡逻的兵士截着盘问的。”
金逐流见戴均为他如此费尽心力,心中十分感激,但如也不禁有些怅惘。
他铸这柄宝剑,是准备送给李南星的。如今李南星与史红英却已不知何往,也不知他们会不会寻来?
一天、两天、三天……金逐流每一天都在盼望他们,却总不见他们来到。不知不觉过了七天,那块玄铁已是炼得炉火纯青,宝剑就将铸成了。还是不见他们到来。
李南星与史红英到了什么地方呢?他们怎么样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金逐流在戴家等得心焦,暂且不表。回过头来,且先说说李、史二人那日的遭遇。
那日史红英逃出萨府,李南星仗剑给她断后,且战且走,出了城门,不消多久,已把追兵甩在背后。回头望去,远远的就只见史白都一人追来了。史白都的本领虽然在妹妹之上,但轻功则稍有不如。但由于他在那岔路口曾经迟疑片刻,双方的距离就更是越来越远了。
史红英生怕给哥哥追上,一口气跑了十多里路,不敢停留,也没有和李南星交谈。李南星笑道:“可以走慢一点了,刚才还可以看见你哥哥的影子,现在连影子也看不见啦。”史红英跑得太快,李南星跟着她跑,也感到有点吃力了。
史红英松了口气,蓦地心头一动,瞿然一省,停下脚步,回头一望,说道:“金逐流呢?他逃出来了没有?”
李南星道:“我看见他已经跑出来了的,却不知他跑到哪里去了?不过,你大可放心,他的本领比我高明,你的哥哥又不是去追他,他一定可以脱险的。”
史红英道:“我知道他的本领,只是……”李南星道:“只是什么?”史红英本来要说的是:“我只是想见他一面。”见李南星双眼凝视着她,眼光似乎有些异样,忽地感到有点害羞,想道:“我何必向他吐露我的心事,叫他传到金逐流的耳朵里去。”为了保持少女的矜持,话到口边,改成了:“只是,只是我觉得有点奇怪,你既然看见了他,他应该也看见你的,为什么他却不来寻你?”其实史红英是想金逐流跑来找她。
李南星也觉得有点奇怪,说道:“或许他是跑去找尉迟炯去了。你和他早已相识的吗?”
史红英道:“他叫你做大哥,你们是结义的兄弟吧?我和他相识还不到一个月呀!”
李南星哈哈大笑,说道:“你以为我和他有了多少年的交情?哈哈,我告诉你,我和他是昨天才相识的,你奇怪不?”
史红英笑道:“你们一见面就结为兄弟了?”我的确是意想不到。”
李南星道:“人之相知,贵相知心。古人云:白头如新,倾盖如故。交情的深浅本来就不在于时日的短长,你说是不是?”
史红英面上一红,心中想道:“难道他已经知道了我和金逐流的事情,特地开我的玩笑的?哼”金逐流这傻小子也不知胡说了些什么,真是不该。”
史红英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金逐流一路对她纠缠,她当然明白金逐流对她的心意。但在未成“定局”之前,她却不愿金逐流向旁人吐露。此时她只道金逐流已经把心事告诉了李南星,李南星说的这些话是向自己“试探”的,故而心里有几分着恼,也有几分惊喜。
殊不知李南星一点也不知道她和金逐流之间的事情,当然更不知道他们两人早已是心心相印。他不是替金逐流试探的,而是为他自己试探。
他见史红英脸泛红潮,不由得心中暗喜:“嗯,看来她是已经懂得我的意思了,下一步我应该说些什么?”
两人各怀心事,却不知都是误会了对方的意思。正在他们心事如麻之际,忽听得蹄声得得,前面尘头大起,有六七骑官军迎面而来。而后面的史白都也已追上来了。史白都的轻功只是比他妹妹稍逊一筹,但气力悠长,若是长途竟跑,史红英还是跑不过他的。
史白都把眼望去,已经看见了来者是谁,喜出望外,大叫道:“帅将军,快快截下这个小子!”原来来的是西星将军帅孟雄,他是奉召回京,报告西星方面的军事情况的。后面那几骑是他的随从。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史红英是知道帅孟雄此人的本领不在她哥哥之下,也知道她的哥哥正是要逼她嫁给此人。此际陌路相逢,不由得大吃一惊。
李南星却不知道帅孟雄的厉害,朗声说道:“不必着慌,闯过去就是!”把手一扬,只听得“乒”的一声,一团烟雾随风卷去,烟雾中金光闪烁,发出“嗤嗤”声响。
史红英又惊又喜,说道:“咦,你也会使用这种歹毒的暗器?”原来李南星所发的暗器名为“毒雾金针烈焰弹”,史家也有这种暗器,但史红英一看,就知道李南星所发的这枚“毒雾金针烈焰弹”比她们家传的还要厉害得多。…
烟雾弥漫之中只见人仰马翻,“哎哟,哎哟”之声不绝于耳。帅孟雄的几个随从都中了杂在烟雾之中的毒针,但帅孟雄却还是骑在马上,而且已经冲出雾网了。
说时迟,那时快,帅盂雄已经飞骑来到,“嘿嘿”地冷笑道:“好小子,打得好歹毒的暗器,可惜碰上了我,你这点伎俩又能奈我何哉?好,先叫你吃我一鞭!”人未离鞍,提起马鞭,唰的就是一鞭向李南星打下。李南星一剑削出,喝道:“给我滚下马来!”
帅盂雄“哼”了一声,喝道:“撤剑。”马鞭一抖,已是卷住了李南星的剑柄。
李南星把剑削去,可是由于剑柄被他卷住,剑峰用不上力,虽然碰着了后半截马鞭,却是削之不断。
帅孟难本来要卷他的手腕的,差之毫厘,卷着了剑柄,李南星的剑并没有脱手,他却给李南星猛的一拉,几乎将他拉下马来,帅孟雄世不禁暗暗吃了一惊:“这小子倒是有几分硬功!”当下双腿一夹,胯下的坐骑给他催得向前飞跑。帅盂雄笑道:“先教你吃点苦头,看你撒不撒手?”
哪知他的坐骑飞跑,却给了李南星一个可乘之机。李南星脚跟一撑,就似荡秋千似的荡了起来。帅孟雄来不及把马鞭解开,李南星已是把剑连鞭,朝他刺下。
帅孟雄松手扔鞭,跳下马背,李南星也像断了线的风筝似朝下落下地来。帅孟雄喝道:“好小子,还不束手受擒?”声到人到,意欲趁着李南星立足未稳,将他手到擒来。
李南星喝道:“来得好!”身如陀螺疾转,看似御步跄踉,但那剑势却是十分凌厉。帅孟雄是个识货的人,一看就知李南星用的是醉八仙剑法,当下,哪里还敢轻敌,连忙飞起一脚,拳脚都用上了,这才逼退了李南星。
说时迟,那时快,史白都已然赶到,叫道:“且慢动手!待我先问一问这个小子。喂,你这暗器的功夫是谁教给你的?你和天魔教可是有甚渊源?”
李南星冷笑道:“凭你也配问我的来历?”
帅孟雄毫不放松,一个“阴阳双撞掌”接着又是“鸳鸯连环腿”,打得李南星只有招架之功。帅孟雄抢了上风,这才说道:“管他是什么人,先把他拿下再说!哼,他胆敢杀害我的随从,我就毙了他也不为过!”原来帅盂雄看见李南星和史红英在一起,他是想娶史红英为妻的,焉能不妒火中烧,恨不得马上就毙了李南星?
史白都道:“这小子劫了萨总管的寿礼,最好是将他活擒,交给萨总管审问。”此时帅孟雄虽然颇占上风,但也还奈何不了李南星。
史白都患得患失,既怕帅孟雄擒地不了给他溜走,又怕帅孟雄把他打死,将自己要留活口的计划毁掉,于是把萨总管的招牌托出来,跟着立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