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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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风- 第20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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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馆的东间方桌上摆了六道菜,有香油醋凉抖的葱花藕片,清炒绿豆菜,猪头肉,溜肥肠,葱花炒鸡蛋,中间一盘德州扒鸡。方桌的四边已摆上四双竹筷,四只小瓷酒盅,下手的桌角上放着一把锡酒壶,窗台上撂着两瓶五十四度的牛栏山二锅头白酒。
钱志红兴高采烈地进屋就嚷开了:“哇!好香啊!”捏了一片猪头肉放在口中,感慨地说:“好久没吃肉了,今格要一饱口福!”
张水山得意地瞅瞅钱志红喜不胜喜的样子,说:“小馋猫,一会儿叫你吃个够。”
姚联官如同一个鬼影一样出现在公社门外的公路边,左右望望风黑乎乎的没有人影,从裤兜内掏出香烟,抽出一支在左手的大拇指指甲盖上墩墩,叼在口中,双手捧着划燃的火柴将烟点着。东张西望地吸了两口,确信周围无人后,紧走几步钻进路南饭店。
姚联官度着方步,衣冠楚楚,乐呵呵地进了雅间,三人同时起立迎接,张八斤上前搀扶着姚联官的胳膊架在方桌的东侧,坐在上座。
姚联官在与大家简单地寒喧几句后,彬彬有礼地向钱志红点点头,问张水山:“大家都到齐了吧?”
“齐了。”张水山暗示姚联官可以开始了。
“来!俺先敬诸位三杯。”姚联官举起了酒杯。
张八斤发话了,说:“姚主任把酒先放下,今格的酒不同寻常,俺建议姚主任和钱志红同志先碰三杯!”
“不妥。”姚联官反对,说:“今格是只管喝酒,不谈国事。”
张水山起哄说:“今格是朋友相聚,怎么高兴怎么来,张八斤说的在理,在俺的记忆中姚主任与钱志红是第一次在酒桌上饮酒,应该先碰三杯见面酒。”
“恭敬不如从命,来,志红同志,给个面子吧?”姚联官站起来将酒杯高高举起。
钱志红明白今格喝酒的用意,开始时有些羞羞答答,经张水山一鼓动,姚联官一抬举,受庞若惊,眉色飞舞起来,爽快地端起酒杯站定,说:“感谢姚主任的栽培;感谢大家的帮助,今格俺豁出去了,盛情难却,却之不恭,来,舍命陪君子,干!”钱志红学着男人喝酒的举动,与姚联官碰过杯,把脖子一扬,吱!一杯烧酒下肚,顿时舌根失去了知觉,嗓子像堵上一团棉花喘不过气来,肚子里犹如千条滚烫的蛔虫在乱串,眼泪被憋出来了,脸涨得像紫茄子,捂住嘴咳嗽不止。
姚联官关切地说:“呛着了吧?志红同志初次喝酒不要过猛,要柔着喝。先碰一杯吧,那两杯免了,你们同意吧?”
“不沾不沾。”张水山首先反对,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哪能说话不算数?”
钱志红喘过气来,倔强地站起来,红着脸说:“没,没关系,来,姚主任,干仨!”
“哎!这就对了。”张八斤在一边敲边鼓,说:“钱志红同志就是这个脾气,从不认输。”
钱志红捏着鼻子勉强喝下三杯烧酒,抄起筷子夹了一大块鸡肉填到口中,胡乱地嚼了几下,没尝出是啥滋味,囫囵半片地咽下肚,头晕乎乎地难受。钱志红心想,礼尚往来,来而不往非礼也,因此端起酒杯要回敬姚联官三杯。姚联官双手作揖说:“志红同志好样的,女中豪杰,够朋友,不过这三杯酒俺领了,请你先放下,喘口气再喝。”
接下来张八斤和张水山轮流以敬姚联官喝酒的名义,每次带上钱志红,不大工夫,钱志红说话已不太清楚,举止难已自控,脸成了怒放的红牡丹,两条齐肩小辫上的花蝴蝶在摇摇摆摆地飞翔。钱志红的话多了起来,僵硬的舌头不停地鼓动,说:“姚、姚主任,来,俺、俺再敬你一杯,你、你别喝,这杯酒是小、小妹向你的陪罪酒。对、对不起啦,姚主任!实、实在对不起,自从俺来双吕公社上、上班,你时刻把俺当、当亲妹妹看待,给俺买吃的买穿的,生活上无微不至地照、照顾,工作上手把手地教,俺心里明白。姚主任,你对俺、俺的好,俺都记、记在心里,心里,就在这!”钱志红指指自己的心窝继续说:“就在这!小妹终生不忘。小、小妹该死,俺、俺有眼不识泰山,驳了你的面子伤了你的心,俺、俺向你道歉,向、向你赔罪。这、这杯酒俺、俺喝了,你们都看着,俺、俺一滴不留!”钱志红此时已不知酒是苦是辣,将酒杯放在嘴边一饮而尽,倒过来说:“你们看看,姚主任!干、干了没有?”
姚联官说:“志红同志啥也不用说了,有这一杯酒,你的心俺领了。不能再喝了,来日方长。”
钱志红向其他二位笑笑,笑的非常难看,强打精神说:“俺的话、话是不是多了?说、说错了?但、但是,俺、俺没醉,姚主任怎、怎么不、不叫俺、俺、俺……”钱志红说话的声音一个字比一个字变弱,头慢慢地垂在胸前,辫稍上的花蝴蝶也醉熏熏地趴在肩膀上睡着了。
姚联官向张水山使个眼色,张水山摆摆手小声说:“别急,还没睡死。”张八斤没吃好,提出来要与姚联官碰六个。张水山制止说,“都别喝了,还要办事呢?”说着从裤兜内掏出两张写好的大红封面的结婚证,没贴照片,又从另一个裤兜里掏出一个印台盒,说:“张八斤动手,抓住她的右手食指在这个地方按指印。”
张八斤用右手轻轻抓住钱志红的右手脖子,慢慢地抬起来,左手攥住她的食指,在朱红色的印台上粘粘,分别在两张结婚证上按了两个椭圆形的血指纹。姚联官也按了手印,张水山说:“人怎么办?”
“你们两个先等着,俺回去看看院内的动静。”姚联官说。
姚联官闪身出了饭馆,张八斤问张水山:“结婚证上没照片怎么办?”
“照片可以后补贴上去,按了指纹就是合法夫妻。”张水山站在钱志红身边,将两张结婚证叠起来,一份装在钱志红的衣兜内,另一份准备交给姚联官,将印台盒盖好又重新装在裤兜里。
夜很黑,乌云就在双吕公社的大院内盘旋,姚联官在院内巡视一圈,回到大门口向站在对面的张八斤打手势。张八斤看不清,特意跑过来问:“怎么样?”
“快,快架过来!”姚联官将手一挥。
张八斤二番回去,协同张水山一个人架着钱志红一条胳膊,匆匆地进了公社大院,姚联官在背后拽拽张水山的衣角,低声说:“架到俺屋里去!”
“今格黑喽就……”张水山迟疑了一下。
“少罗嗦,快点!”姚联官下达命令。
起风了,姚联官宿舍后窗下长着一棵杏树没有嫁接,结了一树青青的毛杏蛋子。大风刮得杏树使劲的摇头,鸽蛋大的青杏噼哩啪啦地被吹落在地。风越乱越大,杏树枝被折断了,树叶被撕破了,哗!暴雨倾盆而下,青杏像被剁下来的死鸡头被大水冲了一院子,咚,咚咚!暴雨中夹杂着鸡蛋大的冰雹,无情地砸在杏树上,杏树叶被砸光了,一棵生气勃勃地杏树,被摧残得披头散发,成了一具僵尸。
钱志红烂醉如泥,睡梦中只觉得天旋地转,胸中憋闷,喉咙似着了火一样灼疼。好似是有人在解她的衣扣,松开了她的裤腰带,顿时她感到呼吸顺畅多了。她又觉得有人在轻轻地揉她的胸脯,****轻松了。她在梦中觉得天太热,好像赤身地躺在太阳光下晒太阳,她警惕地四周看看,怕有人偷看他的铜体。忽然,一阵凉风吹来,有一位白马王子靠近了她,啊!周太行!钱志红将他紧紧抱住,二人疯狂地亲吻。遽然,钱志红意识到二人还未结婚,怎么能赤身地抱在一块?他推开周太行,睁眼一看,啊!眼前哪里有周太行,四周没有山,没有水,没有树,空旷的田野里没有一个人,她被一只恶狼缠住。梦魇中,恶狼叨住了她的脖颈,她挣扎,她呼喊,一阵疼痛把她的噩梦惊醒。
风停了雨止了,一切都结束了。钱志红摸摸自己的身体,光溜溜地********平躺在床上。黑影中她已认出是姚联官光着身子躺在身旁,一股浓烈的汗臭和臊腥味使他直倒胃口。她悲愤到了极点,想大声地呐喊,然而少女的羞耻感促使她把这奇耻大辱咽进肚子里。她胡乱中摸到自己的衣服穿在身上。趿拉着鞋奔回自己的宿舍,趴在床上欲哭无泪。
她恨,恨为虎作伥的张水山,张八斤,恨不得生长一付金钢牙齿将他们咬得粉碎!
她恨,恨奸诈狡滑的姚联官灵魂卑鄙龌龊到极点,恨不得练得一付铁拳,将他的狗头砸个稀巴烂!
她恨,恨自己不谙世事年幼无知,上了坏人的当,真想拿根绳子自缢而亡,再不要看这群披着人皮的恶狼!
她恨……
钱志红想到了体弱多病的母亲,自己一命归天清静了,病重的母亲谁管?暂切咽下这口恶气,将奇天大辱埋在心底,这种丑事若张扬出去哪还有脸面活在世上?给舅舅去封信,请他抓紧时间给俺调动工作,尽快离开这肮脏的地方。同时,钱志红还天真地想到,过去俺一直对姚联官抱着感激之情,有他今夜的表现,这份情俺算还清了,尽管代价是惨痛的,终究割断了与他的情丝,摆脱了他的纠缠,以后谁也不欠谁的了。
钱志红浑浑噩噩地似睡非睡到天亮,****像散了架一样难受,两鬓角疼得要炸开了,口干舌涩,眼包皮肿胀。她把换下来的衣裤横七竖八地丢在地上,用手拿它都恶心,用脚将一堆脏衣物踢到墙根。她端起桌子上的半杯凉开水,一口气喝下肚,神情冷静下来,简单地用脸盆的剩水抹了一把脸,梳理梳理蓬乱的头发,重新辫过齐肩小辫,再没心思去扎花蝴蝶结,光秃秃地辫子垂头丧气地耷拉在脑后。
姚联官清晨起来和往常一样,小分头梳得光亮,短袖白衬衣扎在浅灰色的西式裤内,棕色的皮凉鞋擦得铮亮,比往日多了一份神气,手夹着香烟,在旭日刚升起时的清新的空气里,遛达在公路旁边。
早饭过后,姚联官哼着得意的小曲走进办公室,有条不紊地处理着公务。
张八斤鼠首偾(fen)事地伸着大肉脑袋进了姚联官的办公室,瞅瞅身后无人,奸笑着问:“姚主任,夜格儿黑家怎么样?”
“去去去,多事!”姚联官脸带着微笑往外轰张八斤,“办你自己的事儿去。”
“没得手?”张八斤厚颜无耻地将肉头伸到姚联官胸前问。
姚联官没开口,他的得意神色告诉了张八斤一切,张八斤翘翘大拇指,捂着嘴出去了。
眨眼间,张水山大模大样地进了姚联官的办公室,用羡慕的眼光不错眼珠地瞅着姚联官的麻子脸,问:“顺利吧?”
“顺得很。”
“怎么感谢俺?”
“再喝一场。”姚联官说,“你去看看她有什么反应,别出意外。”
“没事,刚才俺从她窗前过,见她洗脸呢。”张水山说,“生米已经煮成熟饭,管她有什么反应呢?结婚证上有她的手印,在法律上是合法夫妻。”
“她若清醒后说是咱们强迫她按的指印,赖帐闹起来怎么办?”姚联官问。
张水山分析说:“若说夜格黑家你们没睡在一起,她有可能闹,现在她不会闹了,越闹越丑,她是明白的。再说她说是强迫,咱们说她是自愿。俗话说,三人不同事,二人不同行,有咱三个人证着她,她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如果说她不顾脸面真的闹起来,就得办理正式离婚手续,到时候你坚决不离,她一定要离也离不了,还得由俺给你们调解,半年调解一次,无限期地拖下去。时间可是害人的刀子,她早晚是你碗中的肉。”
钱志红没去吃早饭,如同一个木头人呆坐在床边,上班时间到了,去上班还是不去上班,畏葸不定。突然她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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