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撤,年关快到了,姚春德有可能回家。”
“估计他不敢回家,既然知道在北京有人捉他,他会想到开口市家中更危险。”
“他总得回家拿钱换衣服吧?决不收兵!”姚联官说话时要挥动手臂以表示决心,结果牵动了肋部,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他会不会回山西老家?”王三日问。
“有可能,俺忘了是哪个县了。”姚联官说,“刘桂巧收留了他,她准知道是哪个县的。”
王三日说:“这个女人惹不得,咱们有短处在她手里,况且她真玩命的跟你干!”王三日惧怕接触刘桂巧。
“刘桂巧的丈夫是谁?”姚联官问。
档案上叫刘自新,职业是擦皮鞋的,听在开口市蹲坑的人说,刘自新人很丑,两颗大门牙特难看,常在北大街支摊儿。“王三日说。
姚联官问:“刘桂巧是咋寻的他?”
王三日说:“刘自新家是杨寨的,姐姐家是张庄,是他姐姐说的媒。”
姚联官心中一炸,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喃喃地说:“杨寨的,姓刘,两颗大门牙,难道是他?”故问王三日,刘自新还有没有别名?“
“过去都叫他刘坏蛋。”
姚联官将牙一咬说:“真是他,养奸为患,冤家路窄,冤家在一家,怪不得刘桂巧知道俺劫杀蓝梅的事?”姚联官深思一番说,“斩草除根,务必将这一家子都杀光,一个不能留,后果不堪设想。先把刘坏蛋抓起来,审问后枪毙。”
王三日说:“刘春莲是你亲闺女,是否……”
“什么亲闺女?都闹到这个份上了,只有杀人灭口。”姚联官失去了理智。
王三日提醒说:“你不要忘记左胜利的父亲左景武是省公安厅长,咱们招惹不得。”
姚联官在心中再三掂量后说:“先抓刘坏蛋,弄清姚春德的情况,其他的都放一放,视情况再定。”
“什么时间抓?”王三日问。
“立刻动手,将任务交给李半尺。”
开口市北大街德老盛鞋店门外,苦莲树被寒风剃光了头,街心尘土飞扬,办年货的人热闹非凡,唯独刘自新修鞋的摊前冷落得很,刘春莲被糟蹋得不成样子,姚春德没有音信,性命也非常危险,这些牵肠挂肚的愁结压得刘自新愁眉不展。石榴花不知道底细,磕着瓜粒从鞋店里走出来逗刘自新:“怎么蔫不拉唧地提不起精神来?昨夜叫媳妇给折腾的吧?”
“回店卖你的鞋去,少废话。”刘自新说。
“都快过年了谁还修鞋?都在买新鞋,别傻坐着啦,回家陪着你拐腿老婆去吧!”石榴花说。
刘自新还想回敬石榴花几句,一转脸两个男人站在身后,二话不说将刘自新扭住,咔!给他带上手拷,拉着就走。石榴花吐掉瓜子皮惊叫起来:“你们为什么抓人?他可是好人呐!他是老实人,抓人啦!……”
刘自新立刻意识到是为姚春德的事,抓不住他抓俺抵罪来了,回头冲着石榴花喊:“石榴花,将俺的工具收拾在你们店里,想法给俺家里报个信。”
邢武县公安局的审讯室内,四壁空空只在北墙根前摆着一张三抽屉桌,治安队长李半尺坐在桌子后边的椅子上在审问刘自新,旁边坐着位女公安做记录。
问:你叫什么名字?多大岁数?
答:刘自新,48岁。
问:家住哪里?
答:开口市北小汪。
问:老家是哪里人?
答:邢武县双吕公社扬寨村。
问:家里有什么人?
答:妻子刘桂巧,儿子姚春德、左胜利,女儿刘春莲。
问:孩子为什么姓不一样?
答:都是收养的。
问:你知道犯了什么法吗?
答:不知道。
问:老实点,你劫过道吗?
答:在旧社会劫过,解放后洗手不干了,五四年镇反时俺已向开口市公安局讲清。
问:你劫过多少次?
答:记不清了。
问:杀过人没有?
答:没有。
问:有人检举你杀过人。
答:吓唬过,没有杀人。
问:你认识姚家庄的蓝梅吗?
答:认识。五O年在山东俺劫了她的旧币二十万,没杀她。
问:她控告你杀了她。
答:没杀,是有人托俺杀她,俺没杀。
问:谁托你杀她?
答:她小叔子姚联官。
问:姚联官为什么要杀她?
答:不知道,你们去问姚联官。
问:你有什么证据说是姚联官托你杀人的?
答:是他亲口说的,没有证据。
李半尺将桌子一拍,说:“没有证据就是诬谄,罪加一等。俺问你,你是怎么收留姚春德的?”
答:姚联官将他推入井中,被俺碰见,将姚春德捞上来收养了。
问:你看清是姚联官推的吗?
答:看清了。
问:有什么证据?
答:姚春德就是活证据。
李半尺又拍了桌子,说:“胡说,是姚春德编的故事来谄害姚联官,你和姚春德都是罪人。俺问你:姚春德在什么地方?”
答:不知道。
李半尺将猴脸向前一伸,说:“只要你说出姚春德在什么地方,你的罪过可以既往不咎,不然,新帐旧帐一起算,你够上枪毙了。”
刘自新说:“就是枪毙俺也不知道姚春德在哪儿,俺还找他呢?”
李半尺喊道:“来人,将他押下去,很不老实,教训教训他。”
两个公安将刘自新押走了,禁闭室内传出刘自新的阵阵惨叫声。
李半尺前去医院回报审讯刘自新的情况,才讲了一半,王三日慌慌张张进来说:“在北京又发现了姚春德,跟了两天没法下手,这小子坐火车离开了北京,咱们的人跟上了他,你们猜他去了哪里?”
“他回山西了?”姚联官问。
“没有。”王三日说,“他夜格儿黑喽藏在姚家庄,到了咱们的一亩三分地,叫他插翅难飞。李半尺,你们公安局前去抓人还是我们去?”
李半尺说:“姚春德还没定性,还是发挥群众专政的威力吧,你们《红色军》出动灵活性大,死活不用负责。”
姚联官说:“李半尺讲的有道理,三日,动作要快,立即组织《红色军》突击队,全副武装包围姚家庄,抓不住活的,将死尸也得抬回来,不惜一切代价!”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零二回联官血洗姚家庄
第一百零二回
联官血洗姚家庄 联国舍身救春德
毒蛇一激怒,照样用毒液来伤害你。别跟恶棍来往,别跟小人站在一起,卑劣之徒身上就有毒蛇的劣根性。
《摘自波斯诗歌之父鲁达基的四行诗》
话说姚春德在北京母校发现有人跟踪自己,料想到必定是邢武县《红色军》的捕手,年关将近,学校放假,想必开口市的家已被控制,不能再回去了。在外地同学家居住也不是长法,决定先回姚家庄补充经济上的不足,与黄菊和二叔告个别,躲进山西老家去。那里山高路险,地处偏僻,易躲难找,等到暑假毕业,改名不换姓,要求到边远的地方去任教,待文化大革命结束后再做打算。
姚春德将《红三司》在邢武县公安局抢的一把五四式****视为心爱之物,连同十几发****子弹带在身上,形影不离。姚春德为了摆脱尾巴,他在省城石家庄下了火车,经过频繁地转换公交车,在邢武县境外的一个小站下了汽车,将近半夜时分来到姚家庄村外。天黑得分不清东西南北,凛冽的北风像锋利的刀子切割着姚春德的脸,耳朵早已失去知觉。他把别在腰间的****拔出来,咔嚓!子弹上了膛。凭着上次来姚家庄的记忆。蹅着麦子地摸到姚家庄村北,靠在冻得发抖的老榆树身后观察四周,近处没有发现异像,将****关上保险,来到二叔姚联国的大门外。
砰砰砰!姚春德轻轻地敲门。在战斗中已养成高度警惕性习惯的姚联国,轱辘从被窝里坐起来,推醒身边的蓝梅说:“有人敲门?”
“风刮的,半夜三更的谁来?”蓝梅翻个身又睡着了。
姚联国披上棉大衣,轻步走到院里,仔细听,砰砰砰!街门上又发出轻微地声响,姚联国贴近街门小声地问;“谁?”
“二叔,俺是春德。”
姚联国麻利地拉开门插棍,将姚春德让进门内迅速再将门插牢,一同与姚春德进了北屋,将蓝梅叫醒说:“春德来了,快起来做饭。”
蓝梅听说姚春德半夜里突然来到,困意瞬间飞走,说:“快把灯点着,俺的衣服你给拉到哪去了,火柴在灶火的窑里,怎么这么慢?”
姚联国点着煤油灯,发现姚春德手中提着一把锃亮的****,忙问:“你这是干啥?”
“防身用的。”姚春德将****的弹匣卸下来,哗啦!拉动枪管把枪膛内的子弹退下来,子弹在灯光下飞出划了一个弧线落在姚联国的脚下。姚春德弯腰捡起了子弹,在衣角上擦去土,熟练地又将子弹按在弹匣内,咔!将弹匣装在****的把儿上,撩起棉衣别在腰间。
姚联国从姚春德玩枪的熟练动作中,想到自己在日伪时期打游击的情形。经过无数先烈的流血牺牲换来的全国人民的安居乐业,怎么又重现内战的痕迹?他心中顿感凉嗖嗖的,脑海中掠过一片愁云。他给姚春德倒了一碗开水,说:“蓝梅别起了,半夜多了,天亮一块吃罢。春德,你全副武装而来,是何缘故?”
姚春德坐在风箱上,喝了口热水,将碗放在锅脖里,说:“《红色军》到处抓俺,北京不能呆,开口市的家不能回,俺在这里也不能久留,请二叔给俺借点钱,俺准备回山西老家山区里去躲起来。”
蓝梅上身穿着小棉袄趴在被窝里,把下巴颏搠在枕头上说:“不是说搞文化大革命吗?怎么动了枪炮?听说坦克都开进了保定府,军队都上了,打谁呀?都是学生、工人和老百姓,又没有和日本兵?这不是兄弟互相残杀吗?春德,你知道不,你五叔联顺被打死了?”
“死不足惜,他是《红色军》的狗头军师,《红色军》干的一切坏事都是他的主谋。”姚春德非常痛恨姚联顺。
“春莲被人家抓住了,你知道不?”蓝梅又问。
“知道,不知救出来没有?”姚春德问。
“救出来了,被糟踏得不成样子……”
姚春德气愤地说:“《红色军》是一群土匪,姚联官是他们的总后台,他们就干不了好事。”
姚联国说:“咱们一家人分成势不两立的两大派,叫俺做长辈的在中间左右为难。俺想到魏时曹植有一首诗: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从全国角度讲,都在******的领导下,起了内哄,互相夺权,斗得全国大乱。从咱们家来说,姚联官有错误应由组织上去处理,他有罪行应由司法机关惩办,你对姚联官有意见,可以明打明的找组织上反映,也可以堂而皇之地到法院去告他,结果你们一方拉着一派打内战,害人又害己,何苦呢?俺是右派,对于你们谁对谁错没资格评说,俺相信,历史将给你们一个正确的结论。你既然来了,依俺看你就隐藏在姚家庄,这个村的群众基础好,没人出卖你,好歹藏个地方,谁也找不到。赶明俺同孔庆辉商量商量,看他的意见如何?不过俺可告诉你,我们保护你是为了保护你的性命,并不等于赞同和拥护你的观点,希望你在匿藏期间,深刻的反省,不可再搞活动,不要给村里的乡亲招惹祸灾。”
天亮后,姚春德去见黄菊和钱志红,黄菊对姚春德的处境非常担心,从另一个角度也劝了春德一回,她说:“春德!咱们家为革命死的死,伤的伤,经不住再折腾了。听妈一句话,你和你四叔和好吧,冤冤相报何时了,越报仇越大。总得有一个主动的,你是小辈人,你四叔罪过再大也是你四叔,他把你推到井里是他的不对,可你在县城那样地整他你也不对